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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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唇舌赫然被堵住,朝容心神巨震,平生第一次遭受到這樣的侵犯,但沒有想象中的厭惡和惡心,她瞪大了眼睛,滿心不可思議。
他緊緊閉着眼睛,仔細而笨拙的吻她冰涼柔軟的唇瓣……
朝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拼命抽回手将他的腦袋推開,偏過頭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寒意直入心肺,她不由得咳嗽起來,咳的面紅耳赤、渾身顫抖。
殷玉塵似乎有了幾分清醒,瞪着一雙水濛濛的黑眸茫然無措的望着她。
朝容緩過氣來,一把将他推開,還未坐起身卻被他再次拽入了懷中。
朝容不覺惱羞成怒,咬牙切齒道:“殷玉塵,你中邪了,你最好不要亂來,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公主,對不起,對不起,我身上難受,”他嗓音低沉沙啞,艱難地喘着氣,在她耳畔呢喃道:“我控制不住,對不起……”
火熱的氣息落在她耳後的肌膚上,她微顫了一下,有些酥/癢難當。
“你放開我,我去找人……”她好言安慰道。
可他的手臂卻收的更緊,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揉進懷裏。
“留下來,求你……”他死死壓抑着心底難耐的欲/望,将臉深深埋在她頸後,用力吸着氣。
朝容微微顫栗,正尋思如何脫身時,耳垂上泛起微微的刺痛,她渾身一軟差點癱倒。
“殷玉塵,你找死?”她使勁咬着唇定下心神,橫掌朝他頸後狠狠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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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風住雪息,寂靜的院中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朝容硬着頭皮走了出去,看到顧若雲披着一襲煙青色鬥篷,領着幾個侍女沿抄手游廊疾步走了過來。
“奴婢見過夫人!”廊子裏候着的三名侍女匆匆上前行禮。
顧若雲寒着臉叱道:“讓開!”
侍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縮着脖子退回了房間。
她走到門口時狠狠瞪了朝容一眼,朝容心下不服,狠狠地回瞪着她。
顧若雲此刻沒有功夫跟她掰扯,大步走進屋子裏吩咐道:“門關上!”随從忙恭恭敬敬去關門。
朝容跟着她走到了榻前,殷玉塵靜靜地躺在榻上,渾身依舊滾燙,為了遮掩狼狽之處,朝容還是在他腰間搭了條毯子。
顧若雲上前探了探脈息,猛地轉過頭道:“你把他怎麽樣了?”
朝容冷笑道:“我能把他怎麽樣?不過是打暈了而已。”
“你……”顧若雲揚手抽了過去,朝容後退了一步,輕巧的避過她的巴掌,逼視着她道:“夫人請自重,還是先看看他到底中了什麽邪。”
顧若雲滿面羞惱,怒瞪了她一眼轉向挽香。
挽香忙将一個小巧的木匣子捧了過來。
“準備蠟燭、清水、棉紗和傷藥!”她打開匣子吩咐道。
不等挽香發話,侍女們便分頭去拿了。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顧若雲盯着朝容問道。
“我哪兒知道?剛才回來就看到他坐在外面,落了一身的雪,可身上并不冷,大概發燒了吧!”朝容眼神躲閃,聲音漸低。
顧若雲懊惱道:“這個不争氣的傻小子……”說着便俯下身去扒殷玉塵的衣服。
朝容面頰一紅,慌忙別過頭去。
“過來幫忙,”顧若雲頭也不擡道:“他若是有什麽事,你第一個脫不了幹系。”
朝容硬着頭皮走過來,不滿道:“我一掌劈不死他。”
“若不是心裏念着你,他也不會這般……”顧若雲欲言又止,低下頭繼續忙活。
朝容滿心疑惑,當此關頭也顧不上去琢磨,幫她一起将殷玉塵身上的外袍解開,待脫下夾袍和中衣後,她說什麽都不肯動了。
顧若雲在桌邊拆解針囊,見她比上刀山下火海還為難,很快便明白過來,白了她一眼道:“你這把年紀了,就算沒成婚,也不至于沒有過男人吧?”
“我、我、我……”朝容滿臉通紅,支支吾吾道:“關你什麽事?”
便在此時門開了,挽香等人已經備好了顧若雲需要的東西。
朝容忙閃身讓開,站到了邊上。
顧若雲走過來坐在了榻前,展開針囊抽出一根寸許長的銀針撚動着一點點紮進了殷玉塵右手的合谷穴。挽香忙遞過一個小小的藥枕,給他墊在手腕下。
顧若雲接着又抽出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在他手臂、肩膀等十餘個穴位紮了進去。
朝容雖然不懂醫術,但隐約也看出了點門路。
合谷為大腸經原穴,屬陽主表,取清走衰,宣洩氣中之熱,升清降濁,疏風散表,宣通氣血。後面那些穴位差不多也都是這樣的功效,顧若雲不像是治病,反倒像是解毒。可是殷玉塵看上去并不像是中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室內靜悄悄的,大家都是屏氣凝神,誰也不敢說話。不知何時天色已經大亮,顧若雲起身将銀針一根根拔了出來。挽香忙過去清洗擦拭後一一插回了針囊。
朝容看到顧若雲手中拈了一柄兩寸來長薄如蟬翼的小刀,在燭火上反複炙烤了半晌,走過去又坐到了方才的位置。
挽香忙将盛着清水的銅盆端過去放到了她腳邊,蹲下身捧住了殷玉塵的手。
顧若雲捏住他的一根手指,薄刃在指尖輕輕一劃,就見一股黑血噴湧而出,滴滴答答落入了水盆中。
果然是中毒了?朝容目瞪口呆的望着。
顧若雲放了一會兒黑血之後便用面紗将傷口處擦幹淨塗上藥膏,繼續去割另一根手指,一直割到小拇指時,流出來的血才漸漸變紅了。
但是那毒血并無腥臭之味,反倒透出一股奇異的幽香。朝容聞了一會兒,便有些口幹舌燥、頭暈目眩。
顧若雲站起身來,舒了口氣道:“沒有什麽大礙,等他醒來吃點東西就好了。”
她神色怪異的望了眼朝容,轉頭對挽香吩咐道:“咱們走吧!”
待走出荷風院,她才厲聲斥道:“你怎麽辦的事?”
“奴婢該死。”挽香戰戰兢兢道:“奴婢本以為萬無一失,還特意叮囑了李嬷嬷等人留意着。誰承想少主竟然點了所有人的穴道,自己跑出去了。”
顧若雲冷笑道:“我養了十八年的兒子,如今竟為了仇人的女兒鬼迷心竅成這樣,真是令人寒心!”
“夫人,那少主沒事吧?”挽香緊張道:“春毒也是毒,看這樣子……昨晚并未纾解……”
顧若雲橫她一眼道:“是他自找的,怪得了誰?”
挽香垂頭道:“那雲姑娘好生無情,少主對她一片真心,可她竟……”語氣中頗有怨氣。
“阿玉是個癡兒,你也跟着發昏?那丫頭眼界高着,又自诩身份高貴,怎會輕易委身?真是可笑,一個徹頭徹尾的遼人,卻滿腦子都是雲桑。”顧若雲滿面嘲諷道。
挽香愕然道:“她……頂多算半個遼國人呀!”
顧若雲邊走邊道:“姓俞的賤人和親前就珠胎暗結,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居然能在雲桑皇帝跟前蒙混過關。原以為她那樣子去了,必然會萬劫不複,粉身碎骨。”
挽香跟随她多年,隐約知道些過往,可聽到這裏還是滿面震驚。待緩過神,才請示道:“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三,少主那邊……怕是不可行了。”
“那就作罷,經此一鬧,那丫頭将來必定會躲着他。”顧若雲漫不經心道。
殷玉塵算是挽香帶大的,日子久了,難免生出非分之想,心裏總把當弟弟,可如今也算看明白了,他的命運掌握在顧若雲手中,而她只是個下人,就算心存憐憫,終究也什麽都做不了,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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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初晴。
朝容裹了件鬥篷坐在檐下曬太陽,半日不見的蘇荷走了過來,神色極不自然。
“你沒事吧?”朝容奇怪道:“臉色怎麽這麽差?早上這邊忙得天翻地覆,竟不見你人影。”
蘇荷沉默良久,懊喪道:“姑娘別問了,我也是奉夫人之命……”
“你是顧園的人,當然要聽從夫人,我不會為難你的。”朝容若無其事道:“下去休息吧!”
融化了的雪水如同雨簾般滴答滴答的砸落在臺矶下,朝容呆呆的望着陽光照耀下恍如珍珠般的水滴跌破在地面,心頭滿是莫名的愁緒。
半晌後,換了身裝束的蘇荷重又走了過來,“姑娘何不去裏面坐着?雖然出太陽了,可還是有風。”
朝容搖頭道:“屋子裏悶,我坐在這裏透透氣。”
蘇荷偷眼往裏瞧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少主還沒醒?”
朝容擡起眼簾打量了她一下,蘇荷慌忙低下了頭。
朝容恍惚一笑,低聲道:“昨晚你宿在他的院子?”
她這幾句話并不是詢問,顯然猜到了幾分。
蘇荷紅着臉不敢說話,垂頭緊張地揉弄着衣帶。
朝容鼻子一酸,一滴淚無聲的濺落在袖口,洇濕了一片淺淺的痕跡。
蘇荷眼圈一紅,蹲下身挽住她手臂,柔聲道:“姑娘,您別難過,奴婢跟少主是清白的。”
朝容拭了淚,拍了拍她的手背苦笑道:“我有什麽資格難過?我和你們一樣,如今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