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齊玄幀化虹飛升,呂洞玄二出天門

第一章:齊玄幀化虹飛升,呂洞玄二出天門

“貧道五百年前散人呂洞玄,五十年前龍虎山齊玄幀,如今武當洪洗象,已修得七百年功德。”

“貧道立誓,願為天地正道再修三百年!”

“只求天地開一線,讓徐脂虎飛升!”

“求徐脂虎乘鶴飛升!”

——洪洗象

江南劍州有歙江流經,自南向北将其一分為二,後注入廣陵,奔騰入海,歙江以西有峰巒對峙如龍虎相争,故得名龍虎山,而在龍虎山主脈的大小蓮花峰上,是道教祖庭之一天師府所在地,相傳秉受天運,“承襲道統六十代,奕世沿守千百載”。與北方那同樣自稱道教祖庭的武當山秋色平分。

大蓮花峰峰頂,被天師府諸道稱作後山的山巅,是龍虎山三大禁地之一,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斬魔臺,按家律非大小天師不得登山臨臺,就平時而言,龍虎山除趙姓外的數位外姓天師,出于某種不為人知的忌諱,也不太愛來這裏,當然也有例外,如今就有一位外姓真人居于臺上,據說獨自修行已近百年,道法之高深,直追四百年前呂祖,當世無人可與之媲美,實際上,這位真人性格并不孤僻,時不時還召集天師府諸子弟破例上山聽他講經解道,更以善論稱世,只是出于某種原因,他不肯輕易下山,最近一次還是數年前,那位真人以一已之力誅殺魔教六護法,轟動天下,被尊“道甲”,至于坊間流傳,這位神仙人物乃是呂祖轉世,為正道統,談笑間殺滅魔道巨擘,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龍虎山的諸位天師,歷來有下山斬妖除魔的傳統,或及冠或修道小成,每一代皆是如此,這些在凡俗眼中仙風道骨的神仙中人,游歷世間,捉縛或危害一方或禍亂天下的妖魔,帶回山中于斬魔臺上誅殺,旨在使其身魂俱滅,以絕後患,震懾宵小,也是以此,得了江湖中的正道聲望和民間的香火供奉,斬魔臺也随之聞名于世。

大小蓮花峰常年雲霧缭繞,如果能夠登頂,宛若置身雲海,每當旭日東升,或是夕陽西下,氣霧升騰間,流雲染金,隐隐約約似有龍鳳穿行其中,一派仙境奇景。

今日的斬魔臺上,驟雨初歇,天地清明,看不到雲煙盛景,但目之所及,歙江北去,山丹水碧,點綴翠木芳草,亦是別有韻味。只是不知為何,斬魔臺上空本該散去的烏雲不減反增,絲絲縷縷紫電交織,好似拖拽下一方陰沉天幕,伴随着滾滾悶雷向峰頂壓去。

山腰天師府中,庭中空曠處站滿了人,有身着黃紫的天師,也有衣着平凡的普通道士,有老有少,看模樣剛才驟雨也未撐傘未避雨,倒是清減了幾分風度,沒有誰開口,俱是一同望向後山山頂。

後山山頂有斬魔臺,斬魔臺上有一人修行百年,今天早些時分更有一人背負一人,提劍上山,硬闖禁地,整座龍虎山,有人不願出手,有人攔擋不住,終究還是讓那兩人上了山。上山之後,峰頂有人論道問劍,有人劍開天門,有人魂歸酆都,而有人,卻将要飛升。

斬魔臺邊緣,有一中年道人負手而立,說是中年,反倒不如青年來得恰當,面容英俊,清亮眼神讓人猜不出真實年齡,道人青絲墨染,束發木簪,身着尋常的龍虎山藍灰色道袍,樸素麻鞋,廣袖下垂幾乎觸地,道人擡手甩了甩,衣袖因被雨水浸透依舊粘連,便不再去管,也不看山下衆人,只是擡眼瞅了瞅天色,轉過身來,望向不遠處的兩人。

斬魔臺地面上碎石龜裂,一側豎有個一人高的木樁,那便是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鎖龍柱了,此時一襲青衫坐在地上背靠木樁,懷中抱着一襲綠袍,青衫殘破,露出被剛才下雨泡得泛白,深淺不一的傷口,夾雜着銀絲的頭發披散着,面容呆滞,用力摟着,卻怎樣也捂不熱懷中漸漸失去溫度的綠袍兒,泥漬血污早被雨水沖刷殆盡,只剩下深青濃綠天墨色,凄風苦澀,何其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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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罡,聽你所言,‘劍去無回是劍道,天人亦可殺。’一往無前,有那麽幾分道理,卻也只能是劍道,可似你這般,若以出劍無生為劍道,恐有違天道,雖能一劍開天門,可卻終究是難跨進那道門,不合天道,還求什麽劍道?”

道人望着地上陰陽相隔仍相依偎的那兩人,眼神複雜,接着道:“李淳罡,今日并非貧道見死不救,只是這女子心脈已斷,氣息也絕,生機亦盡,你上山來只求那靈丹妙藥,可知有句話叫做神仙也難救啊。”不見回應。

道人重重嘆口氣,“李淳罡,你今日之敗,不在于我,甚至不在于道,言盡于此。”

唯有一字生死許,情亂緒曲疑劍心。

道人擡步走到斬魔臺中央,望着頭頂陰雲欲發濃厚,電光交織的天空,緩緩合上眼睛,前事種種,歷歷在目。

道人一手揮袖,受氣機牽引,斬魔臺上積水彙聚,在鎖妖柱旁兩人周身立起了一道氣牆水幕,一手前伸,好似只想牽住那雙手,那個人。靜止片刻,卻若瞬間百年,道人臉色無悲無喜,變探為掌,向上托起,輕聲道:“來吧。”

九天之雲滾滾下垂,道道紫雷粗如巨木山峰,淩空傾瀉而下,整座蓮花峰頂,被激閃電光包裹,有一道黑影自山下飛速奔來,沖入劫中。

那一年,他十二歲,幾年前被一外出游歷天師看中帶回山中,本姓齊,易名“玄幀”,他也确實當得起“根骨極佳,天資極慧”八字評語,一日千裏,驚才豔豔。偶觀龍虎山上代天師飛升,心中震撼不多,卻莫名有所憾。游于後山,見一幼年黑虎落澗不得出,救之。

可當了一回救命稻草,反倒被提防抓咬,深澗水旁,衣衫濕透的小道童捂着被傷到的手背看着不遠處同樣渾身濕透,像只大貓般弓着身子色厲內荏地沖着自己低聲咆哮的黑虎,溫言笑道:“你我有緣。”

你我有緣,不然為何世間億萬生靈,偏偏與你遇見。

你我有緣,不然為何天下芸芸衆生,獨獨等你一人。

人虎相望,靈竅雙開。

小道童傻傻問:“小黑虎,你會變色嗎?”看着黑虎懵懵懂懂的樣子,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小道童頓時憂郁了,用不合年紀的語氣感嘆:“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等到。”

道人揮手将體型碩大的黑虎推出雷電範圍,“虎兒,我走之後,你留在這裏,等一個能打敗你的人,你跟着他吧,聽話,到那時,我在的。”

黑虎墜地掙紮爬起,卻也不再往裏沖,只是伏地哀嘯不止。

龍虎山下,有一須發花白,雙眉極長的老人撇了眼蓮花峰上的場景,撚撚眉毛,啧啧稱奇,“真是好大的陣仗。”不知從哪摸出一截劍身,扔進嘴裏嚼得嘎嘣作響,似是津津有味,含糊不清道:“老夫就不湊那個熱鬧了,這上山了總得下山吧。”

斬魔臺上,被世間武榜點評為“能文能武,靈力高絕”的道人磅礴氣機外洩,衣袍鼓脹,硬抗天劫。

那一年,自一甲子前屠戮人間的魔教教主劉松濤被封印以來,長期以來受天下正道打壓的魔教又一次崛起,惡名昭彰的六大護法為禍一方。

逐鹿山腳,千姿百态魔教教衆蜂擁而下,有一道人提劍上山,劍是天師府中的尋常桃木劍,人卻非凡人,一條直行路,上山有坦途,道人背手翩然而行,恍若天仙,氣機所牽,木劍似有靈,圍繞着道人周身上下翻飛,劍氣縱橫間,逢山開山,神佛難擋,猩紅血花四濺,木石俱碎。道人神色漠然,不顧碎肉滿地,不管那沖殺哀嚎,只是前行上山。

“齊玄幀!”山頂有人厲聲喝道:“吾逐鹿山與你龍虎山相隔近千裏,井水不犯河水,我等自問從未招惹天師府,齊大真人今日如此尋釁,傷我教衆,意欲何為?”

道人默然以應,既已決意要殺,又何必再多言費口舌?!召回木劍在手,并指為訣,抹過三尺鈍鋒,松手後木劍浮在身前輕輕顫鳴,“去,”道人輕敕一聲,木劍一逝即回,劍身染血,不遠處,逐鹿山山頂魔教巨石築成的高大宗門轟然崩塌。

“齊玄幀!”山上之人驚懼過後氣急敗壞,“你我素無仇怨,不要欺人太甚了,今日我教六大護法皆在此處,你當真以為自己無敵了嗎?!”

話音未落,木劍又去,如此反複。

“宵小之輩,藏頭露尾,”道人腳步放緩,似是自言自語,聲音卻響徹整座逐鹿山,“井河不犯,從無恩怨?哼!爾等修習陰邪之法,胸懷蛇蠍之心,殘害天下蒼生,視人性命如草芥,在貧道看來,此事一樁,有違天道。”

有違天道,那他便要替天行道!

“修年來二百……不對,”齊玄幀放聲大笑,吟誦道:

“修道年來五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今且快意戰逐鹿,人在天下不自由!”

何等快意!何等風流!

這一日,魔門六護法被誅殺殆盡,逐鹿山教衆為正道所滅,魔教從此一蹶不振。

又揮手驅散一道劫雷,道人衣袖破碎,稍顯狼狽,看着腳下砂石破碎翻飛,斑駁不已的斬魔臺,甲子春秋又逢春秋,幾度風霜多少事?可盡付笑談中矣。

那一年,鄰人來訪。“江西龍虎,江東軒轅。”歙江以東,與龍虎山一江之隔的徽山軒轅世家,早些年,出了一位滑稽的武道天才,起初練劍,與途經徽山的當時劍道魁首李淳罡一戰,敗,被後者劍來天門沖破軒轅府大門,直毀牯牛大崗,啧啧,當時徽山六瀑逆流,倒真是一副奇景,幸未殒命,顏面盡失。後轉而練刀,未及十年,又與當時的用刀第一人顧劍棠一戰,輸了一招半式,雖敗猶榮,又棄刀,潛修內功,自覺有成,便上得龍虎山來,找齊大真人這位公認的當世境界第一人比拼內力,三敗。

齊玄幀感其氣機運行曾言道規勸于他,“旁門左路,雖另辟蹊徑,總歸不是正途,難得大道。”後也觀徽山氣象,知那位家主軒轅大磐非但沒有迷途知返,反而在那條歧路上愈走愈深愈險。既然不聽勸,那他也不好再強求,畢竟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

聞良言如贈金,聞重語如負山,良藥苦口,良言難言,更難聽信。

那一年,遠人來訪。生于東越士族楊氏,出身兩禪寺,離陽王朝兩朝帝師病虎楊太歲,通讀釋道儒三教典籍,曾師從清虛宮道士,尤擅陰陽術數,來訪問道,一位是釋門執牛耳者的最佳人選,一位是道教公認的長生大真人,兩人論道于蓮花峰頂,兩日兩夜,道理千般,誰也說服不了誰。

“齊真人,”楊太歲盤坐,金剛怒目,道理說盡,再開口便是佛門當頭棒喝,“道不可道,你修的什麽道?”

“楊禪師,”道人起身走近,若論出無理手還能怕了你這禿驢不成,溫言笑道,“法不可傳,你講的什麽佛?”

道不可道,妙不可言。

“法不可輕傳,所傳唯心!”不傳與不輕傳,一字之差,懸殊實異,楊太歲反駁道。

道人聞言笑意更甚,“好一個唯有傳心,楊太歲,那汝等僧衆要佛祖何用?要經文何用?要你這外釋內法的毒士僞僧一顆老光頭何用?”說完擡手便按在了楊太歲的頭頂。

仙人撫爾頂,可願受長生?

這一日,大蓮花峰上風雲乍起,斬魔臺塌了半邊……

那一年,故友來訪。

斬魔臺上,兩位看起來年紀相仿的中年道人相對而坐,齊玄幀看着自己對面這個自言“得道年來三甲子”,這位隐居龍虎山中十年一釣,百丈長線釣蛟鲵,名為散仙,實為離陽王朝皇室出身,時常上山來與自己論道,今日卻反常一言不發的趙姓真人,同樣沉默。

你無來言,我何必去語,況且境界至此,近日來發生的一切也就盡在不言中了。

這般僵持良久,趙黃巢還是輕嘆一聲,似是無奈道:“吾道孤隐,道在何處啊。”

齊玄幀怒道:“心有羁絆,談何孤隐!”

“可……有些終究是不能說舍棄就舍棄的,”趙黃巢賠笑道,“道在人求,我道在何處啊?”

齊玄幀漠然道:“是我天師府當年欠下的因果,至此兩清,龍虎山千載氣運,并非取之不竭,你要有個度!你道在你求,問我作甚,道在……人求。”

趙黃巢點點頭,起身拱手告辭,今日一別,從此陌路。道在人求,他所求為何?除了所謂的江山江湖兩相宜,還有他離陽皇室的代代新人新氣象啊!

齊玄幀目送這個施下手段無形中竊取龍虎山同姓趙氏氣運的道人離去,整理道袍阖目靜坐,入枯槁否?如此高處,吹面罡風不覺寒。

我不求道,道自然來。

道在人求?那我求何?

扶正道以敬善惡俠義!

求天道以安黎民蒼生!

證大道以奉天地自然!

于人于世于天地如此,于己又當如何?!

道人落地,舉目望着頭頂異于常理聲勢愈發浩大的劫雲,咧嘴笑,似是譏諷似是自嘲,“道在人求,貧道只求那心齊青天一字,僅有此斬魔臺方寸之地也無妨。”此心安處便是鄉。

于此枯坐百年,怎奈漫漫長途,不見變轉,餘味苦澀,終無回甘。相思憂愁無置處,清心無欲地怎去?只教他情字何處安放?!

山上有頂峰,山下有江湖。

山下無她,為何下山?

道人停下動作,似是釋然,朗聲道:“我齊玄幀今生無愧,亦從不曾悔!”山上有頂峰,我就站在頂峰,區區天劫能奈我何?!

道人多少年來第一次打量着山腰那座天師府,是比世間多了些金貴銅臭,也多了幾分所謂的仙氣兒,可“天庭府上神仙客,”仙為人間客,終究非世人,少了些許的人情味啊,他不喜歡。

道人向北方望去,那裏也有一座山,他曾騎鶴而游,他曾以仙劍大道喻做道袍,也曾留下劍書谶語,想來那座山不會讓他失望,道人輕笑道:“回見。”他與這人間道別,與那武當說回見!

道人靜立不動,卻有罡氣直沖霄漢,五百年來呂洞玄,他齊玄幀可不僅是一位長生大真人,更是一位陸地劍仙!以身為劍,貫通天地,乞今為止,他才是劍道獨尊!一旁呆坐的李淳罡渾惘眼眸亮了幾分,齊玄幀大聲道:“李淳罡,且看我這一劍如何?!”你能劍開天門,我便能劍斬天地!剎那間,厚重雷雲四分五裂,盡數湮滅,露出那道伫立高空,仿佛本該就在那裏,金光璀璨的天門來。

這一日,龍虎山上有白虹貫日,大真人齊玄幀化虹飛升。

那一年,那座山,有仙人得道乘鶴飛升,留佩劍懸于主峰太虛宮大庚角下,亦留下道統相傳,“玄武當興五百年。”呂洞玄,修道二百載,劍道天道俱臻于巅峰絕頂,前無古人,後……想必亦無來者。

仙人騎鶴,扶搖直上青天,空中遇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攔路。

仿佛尚是青年的道人看着面前這個懸浮在空中白發蒼蒼的老儒生,嘴角微微抽搐,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在天下私塾學堂禮敬畫像上的人就是眼前這位吧,可他不是三百年前就已經去了嘛!

被天下讀書人尊為萬世師表的張姓儒聖微微一笑,藹若春風,出言問道:“君何以飛升?”

道人神情一凝,應道:“二百年春  秋,區區竊以為修得天道。”

儒士點頭再問:“道已得,然君飛升為何?”

道人微愣,拱手正色道:“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青衫配劍的老儒滿意地捋捋胡須,然後經過他一番之乎者也、唾沫橫飛的解釋,呂洞玄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鎮守人間?”道人微微皺眉。

“君羨長生否?”老儒笑問。

道人默然,“修得三清長生術,已證金剛不壞身。”哪個修道之人不希求得道長生?

“真是道不同,不相與謀也,”老儒搖頭感嘆,随即輕聲神秘道:“天上無她。”道人聞言瞪大眼睛。

“先生也可稱儒家至聖否?”老不正經,什麽都知道。

老儒負手不屑道:“朽木不可雕也,豈不聞禮本人情?”

道人躬身作揖,“呂洞玄謝張先生指教。”

老儒大笑而去,聲動九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老夫倒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真正的讀書人,能墜斷那仙人的釣竿!”

天下何物最重?是書啊!

道人目送那位老儒離去,乘鶴續行,就算不進,他也要看看那道門到底長什麽樣子。

這一日,真人呂洞玄乘鶴飛升,過天門而不入,仙界震動,天下皆驚!

那一年,兩人初遇,她身着一襲紅衣,他說好看,紅衣很配她,她聽了。

俠客美人,本是佳話,奈何他一心求道,終是讓她求不得,從美人遲暮,到孤獨終老,紅顏變枯骨,化做黃塵土一抷!待他回來時,到鄉翻似爛柯人,一切都已成為故去,只留那一襲破舊的紅衣和一句話語:

“今生只緣君一語,生生世世披紅衣!”

她,還在等!

他,也在等。

既已得道,所求為何?

齊玄幀睜開眼,天門近在咫尺,五百年大夢一場,她的音容早已模糊,唯有那一襲紅衣,如銘心底。

道人又一次停下,這一次,無人攔路,天門之內,可見仙都玉京,祥雲彩霞,衆仙逍遙,恍若觸手可及。

天門之上有洞喝:“齊真人,既已飛升,何不速速入天門,共享長生真樂!”

一聲嗤笑,“方才貧道渡劫之時,就是爾在從中作梗,憑那區區天雷,能奈我何?!”道人一拂衣袖,指着那仙境奇景笑問:“鏡花水月,幻境迷人,此等腌臜地域,能比凡間幹淨多少?守門奴安敢壞我道心?!”仙人也是人,本無不同。

“大膽!”天門之內有怒斥,道人笑而不語。

天上無她,飛升何用?!

仙界無她,入天門何用?!

這一日,天門鎮守金身神将貶為谪仙,跌落凡塵。

這一日,四百年前散人呂洞玄,而今龍虎山大真人齊玄幀,二過天門而不入,且吟且行,飄然而去:

“凡人凡,長生長,

誰言凡人有情皆苦?

誰道神仙長生無憂?”

再入輪回,轉世投胎。

三世輪回,只為與她再見;

千載修行,怎比一襲紅衣?

黃鶴樓上一壺酒,江湖夜曲一生愁,

心齊青天情一字,三世無緣惹人憂。

——作者按

*注:

文中關于龍虎山斬魔臺描寫參照總管所著桃花,其餘均參自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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