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在漫長的等待中，格雷琴試着去理解狄恩，理解他是怎樣度過這痛苦輪回的生命，他究竟為何與自己相遇，為何做出選擇。

第二代吸血鬼狄恩想要的是自由，他說過“現在不過是被形式牢籠束縛的家夥……總有一天，我要找回屬于我的所有。”

難道他想得到的就是永恒的死亡。所做的一切就為不再成為吸血鬼。

狄恩曾想逃離這個永恒的宿命，想要得到不一樣的生命，想要成為不被束縛的狄恩。

原來這就是為何他要給予格雷琴吸血鬼的能力，他仿佛把從不自由的靈魂托付給她，他希望她特別，他不希望她成為被宿命束縛的吸血鬼。

他等待的從來不是重生，而是永恒的死亡。

可百年後的滿月之夜，狄恩重生，從天鵝絨的棺木中複活，迎接狄恩的亞伯用衣服包裹着吸血鬼脆弱的幼體。

狄恩的靈魂得到了重生，他雖不再擁有前世的所有記憶，但對于他的職責和他的宿命卻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中。

“你還想留在這？”

百年後的亞伯依舊未曾改變，他看着懷中尚且依舊想要稱為兄長的狄恩，又看向格雷琴。

他在百年前給過格雷琴一次機會，現在他想要再給格雷琴一次機會，無論是為了慰藉第二代吸血鬼狄恩還是為了再一次将第三代狄恩指引，他都在試着給格雷琴和自己一個機會。

讓這孩子像狄恩一樣活着，不被輪回改變，他将依舊在未來渴望死亡，那也無所謂，因為也許這樣就是狄恩的宿命——無盡的輪回和永恒的渴望。

“我是為狄恩而活的人類。”

陪伴狄恩，但強大的吸血鬼很快就會長大，很快，這位狄恩大人就不需要格雷琴的陪伴。

但無論如何格雷琴都會陪伴在他的身邊，因為她是他的孩子。

或許幾百年後，他仍是那個會興起着帶着帽子跑去公園讓那些寫生的孩子給自己畫一幅肖像的狄恩。

偶爾幾次的滿月之夜，選擇在家聽搖滾樂的狄恩。

明知鏡子裏照不出自己，卻裝模作樣地站在鏡前整理發型的狄恩。

但也可能不是，因為他的靈魂已不再是完整的，他的一部分永遠留在格雷琴生命中。

正如百年後承認了猜測的亞伯所說，狄恩把靈魂給予格雷琴了，他不再是完整無缺的血族狄恩，他将會伴随着格雷琴的死亡而獲得真正的死亡。

愚笨的格雷琴終于明白狄恩所有意圖，她單膝跪地，向面前這新生的吸血鬼施以至高無上的禮儀，隔空用顫抖的雙唇親吻他的手背。

“晚上好。”

“晚上好。”年幼的狄恩繼承了第二代狄恩的所有，他的眼睛，他的微笑。

格雷琴眨眨眼，幹澀的眼睛似乎想要流出無盡的淚水。

格雷琴怎麽會情願放棄狄恩，而選擇死亡。

“今天想學怎麽打獵嗎？”

“當然！”狄恩感興趣地點頭。

格雷琴把曾經狄恩教給自己的東西再教給他，無論是在白雪皚皚中狩獵，還是偷偷與人類接觸，她将所有有關第二代狄恩的習慣交付他。

或許這對年輕的吸血鬼不公平，但格雷琴站在他身後看到一頭濃密的黑發時卻又在想究竟什麽才是公平，死亡和等待，拯救與寄托，狄恩于格雷琴從不是公平，而格雷琴于狄恩從不存在平等。

“他們說你獵殺過許多獵人，說你是個很可怕的眷屬。”

格雷琴單膝跪在狄恩面前，說：“是。”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

“因為……”

因為他們傷害了曾經的狄恩，因為他們奪取了格雷琴生存的意義，因為他們才是一□□詐狡猾的惡魔。

可這些話格雷琴一句都不會說出口，無論是百年來的愛與思念，還是忠誠與堅定不移。

眼下的格雷琴要給狄恩的是一個自己的回答——或者是狄恩曾經要求她做到的承諾，成為人類，或者特別的存在。

“因為我想成為人類，成為吸血鬼中特別的存在。”

“為什麽要成為人類，他們的生命脆弱又短暫。”

“正因脆弱短暫，才格外的美好。”格雷琴再也不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任何有關狄恩的靈魂，年輕的吸血鬼的疑問将會由百年束縛來解答，而她将會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個答案。

不知是命運的指示，格雷琴的身體最終承受不住吸血鬼的能力，她開始流露出衰老的跡象。

狄恩握住格雷琴的手，他說：“別擔心，你會重生，那時候你就會變得年輕，比我還小。”而他的手在顫抖，他從未經歷過身邊人的死亡，即便是吸血鬼，也會懼怕死亡。

那麽那個被衆人讨伐的狄恩又以怎樣的情緒怎麽面對這死亡呢？

格雷琴說：“等到百年後，請您教導我，再一次培養我。”

然而格雷琴早已感受到，混血從未有永恒的生命，強加在她身上的是狄恩渴望的死亡。

格雷琴将永遠長眠在黑暗中，正如狄恩所說的一樣。

她将成為最特別的存在，人類的靈魂中混入吸血鬼的渴求，他的利用也都如此的珍貴。

“好，等你醒來，要和我一起去打獵，在你睡覺的時候，我一定早就超過你了。”

他的手越握越緊，靠近格雷琴時似乎想要從她蒼老的面容中得到答案。

“鹿血能使初生吸血鬼身體的強壯，你的身體到時候一定很虛弱，本大爺會獵鹿給你吃。”

狄恩說。

原來那麽多年前，狄恩就已做出難以察覺的選擇。不是奄奄一息的格雷琴選擇他，是他從死亡的手中選擇格雷琴。

他選擇格雷琴結束永恒的狄恩。

“現在的我有沒有成為特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