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郡尉張賀年
郡尉張賀年
陳青陽所乘渡舟的雅間內,張賀年的随從問道,“大人,剛才下官在甲板上看到一白發年輕人,與傳聞中武侯世子……”
話沒說完,張賀年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說,他端起茶杯悠悠道,“什麽武侯世子,我沒看到,小孫,做人做官都要睜一只閉一只眼,自己只是一粒沙子就不要眼裏揉不下沙子了。”
那随從也是機靈,接着說道,“大人英明,我估計呀,最近的江湖上會出現不少游俠兒模仿武侯世子的白發,渡舟上龍蛇混雜,咱碰上一兩個也是正常。”
張賀年喝了口茶,笑着說道,“對喽,眼睛雖然長在自己臉上,但看得見誰看不見誰還是要相信時世。”
……
陳青陽聽到情厄的回答有些不知所措,他問道,“如果我明天就死了,而你的父親還逍遙地活着,你怎麽辦?”
情厄想都沒想,平靜道“我生下來就是一只忘憂狐,死去當然還是忘憂狐。”
陳青陽摸了摸情厄的頭,笑着說道,“我會努力活下去的,你也不要對生命不抱希望,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
情厄沒有說話,笑着點了點頭。
往後的很多年,陳青陽都會時常想到這一天,情厄說出自己忘憂狐伴侶身份的這一天,只有這一天,情厄笑了,似乎對陳青陽這個伴侶很是喜歡,往後的很多年裏,情厄再沒笑過。
正說着話,渡舟內響起了夾雜先天境巅峰雄渾真氣的傳音,船要開了。
先是劇烈的晃動,似乎渡舟掙脫地面的束縛要費很大的力氣,然後慢慢地升高,等到深埋雲層中了,猛地加速,未央城開往遼西郡城的渡舟正式開拔。
剛好快到傍晚,新鮮勁還沒過的陳青陽拉着情厄一起出去,想看看有沒有晚霞可以欣賞一番。到甲板上的時候,蒲團坐席的客人相比剛才又多了不少,陳青陽徑直朝折痕的位置走了過去。
倒是折痕先發現的陳青陽,看着向自己不斷擺手的折痕,陳青陽笑着走了過去。
“怎麽,跟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親熱完了?咱們的世子殿下也不是很行啊。”折痕打趣道,陳青陽在這方面從來沒有認輸過,直接一針見血,“那也比某人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這兒強啊,小情人,你說是吧。”說這,陳青陽還挑了挑情厄的下巴,折痕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捶胸頓足道,“哼,神氣啥,我告訴你,與我青梅竹馬的婵娟姑娘也不比你這啞巴姑娘差,等我當上了承天司長,我就娶她,但時候你可得随上一份禮錢,誰讓你在我面前炫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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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陽笑呵呵道,“那就祝折兄,哦不,折大人早日如願喽。”
折痕笑呵呵道,“好說,好說。”
陳青陽在這邊和折痕正胡吹着,幾名富家子弟也從包房區走了過來,為首那人若不是脂粉氣稍重了些也算是個翩翩公子,幾人走到甲板上後便四處亂瞄,他們在尋找今晚的獵物,此時雲淡風輕,良辰好景,正适合談弄風月。
情厄沒有戴面紗,身旁又只有折痕和陳青陽兩個年輕人,林飛羽暗自一喜,心想今天運氣好,有張叔親自坐鎮的渡舟上遇見了一個極品,今天一定要吃了她。
身旁的跟班看着自家少爺眼睛釘死在了那個俏麗姑娘的身上,低聲提醒道,“少爺,張大人在船上,萬一……”
林飛羽皺了皺眉,“我連一個小娘們和兩個潑皮無賴都搞不定嗎張叔那邊你放心,我可是林家唯一的子嗣,張叔與我爹是至交,他不幫我幫誰。”
跟班嘆了口氣沒有作聲,林飛羽徑直朝情厄走了過去。
“見過姑娘,在下遼西郡林家飛羽,敢問姑娘芳名?”林飛羽裝作沒有看見陳青陽與折痕二人,微笑着對情厄作了一揖。
情厄躲到陳青陽的身後,抱着陳青陽的胳膊嘀咕道,“這個人長得好惡心啊。”
折痕剛想為新認識的朋友兩肋插刀,聽到情厄這肺腑之言,哈哈大笑道,“世子殿下,你這小情人倒是有趣。”
陳青陽握住情厄的手,笑着說,“我和小情人都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今天第一次見了纨绔子弟倒是有些失态了。”
林飛羽臉色鐵青,此次跟随張叔入京拜會各位族老,本想着借此機會去那名傳天下的煙花三月風流一把,結果自己帶的錢連人家姑娘的胸脯都不能摸一下,這要是在遼西,自己帶上兩個先天境的惡奴,當街強搶又有何妨,想着到了渡舟上物色一個小美女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沒想到遇到的不是桃花而是羞辱,這擱誰誰也受不了。
林飛羽怒道,“小賤人,你敢罵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陳青陽臉色冷了下來,因為陳義,他可以說是從小被人罵到大,最初的時候陳青陽那個委屈勁都想不顧陰陽道統與人同歸于盡了,但是陳義說,一兩個人罵你,你可以殺他,但千萬人罵你,你就不能殺人,那樣層次太低。
可是今天被罵的不是陳青陽,罵人的也只有林飛羽一個。
陳青陽還沒發飙,折痕受不了了,直接拔出了一直負在背後的木劍指着林飛羽道,“孫賊,罵女人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就按江湖規矩,拔出你的劍,咱們進行一場劍客對決,生死不論。”林飛羽有些懵,心想這是哪冒出來的愣頭青。
折痕所說的劍客對決倒也不是空穴來風,只是一般情況下說這話的人要麽是成名已久、實力高深的大劍客,要麽是門口玩泥巴的稚童幼子,像折痕這樣的年輕人在修士江湖從來沒有什麽單挑對決的規矩。
只不過折痕話雖說的漂亮,但他的劍就有點不如人意,劍柄看上去像是把木劍,但劍身卻全是鐵鏽,看上去古樸破敗。林飛羽直接怒道,“我挑你媽,給我打。”
随着林飛羽一聲令下,身後的兩名先天境護衛立即走上前去,沒有立即出手,其中一人抱拳說道,“這位小兄弟,還請不要不識好歹,我家少爺看上的人就是我家少爺的,跟任何人再無關系。”陳青陽眼睛一亮,這話霸氣,林飛羽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暗道還是自家人講話漂亮,讓人順心。
那說話護衛中年模樣,雖是先天境界但眼窩深陷、腳步虛浮,一看就是腎虛之人,看上去比林飛羽陰氣更重。
衆人一看這劍拔弩張的場景,一個個走遠了一些圍觀着看,還有好事者在旁喊道,‘別只知道瞎比劃,快打呀。’
渡舟上管事的人立馬上前來制止,“兩位公子冷靜、冷靜啊,這渡舟現在處于萬裏雲層之上,些許的颠簸都可能讓我們的陣法崩碎,你們修士自是可以自保,但我們這些普通人可就必死無疑啊,何況,張大人還在船上,兩位看在張大人的面子上有話好好說,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林飛羽冷聲道,“哼,別想蒙本少爺,這渡舟陣法乃是由承天太祝司布下,別說是先天境修士就算是宗師境修士全力一擊都未必能夠擊破。張大人,你可知張大人是我何人?”林飛羽環視一周,傲然說道,“張大人乃我世叔,家父遼西郡中郎将,還有什麽好商量的,要不你讓他把那個辱罵我的賤女人送到我的包房?”
渡舟管事人有些慌了,像他這種沒有官職、沒有修為的管事最為難做,他稍一思量,竟腆着臉走到陳青陽面前,“這位公子,既然是你身後那位姑娘辱罵林公子在先,就應該給人賠罪,您說是吧。”
折痕一聽,簡直要氣炸了,大罵道,“不分青紅皂白的孫賊,再胡言亂語信不信小爺我一劍挑了你。”圍觀的人有唏噓的、有謾罵的也有為管事人兩難境地辯解的。
站在折痕一旁的陳青陽笑了笑,拍拍折痕的肩膀輕聲道,“我來。”折痕說道,“那不就得你來嗎?畢竟是你的女人,你說先打誰,小爺一劍挑了丫的。”
陳青陽沒有說話,拉着情厄的手,走到那名管事的面前。
‘啪’,一聲脆響,衆人都沒有看清陳青陽是如何擡得手掌,渡舟管事人被一掌擊飛,直接撞到渡舟船壁上昏死過去。聞聲趕來的念夏、拂冬正巧看到了這一幕,連忙尖叫着朝管事人跑了過去。
陳青陽冷冷地看着林飛羽,“遼西郡的中郎将?世叔張賀年?那你算是什麽東西?”
林飛羽有些害怕,他清楚自家護衛的實力,吓吓普通人還可以,但陳青陽一看就是那種硬茬啊,便哆嗦道,“你敢直呼我張叔名諱,你好大的膽子,快來人,快來人,叫我張叔來。小子,你等着,你完了,快去叫我張叔來,去呀。”
“不用叫了,那麽大動靜,當我是聾子嗎?”張賀年來了,循着聲音,衆人讓出了一條路,拂冬看到張賀年,連忙跑過來帶着哭腔說道,“張大人您可來了,就因為船管事幫您家世侄說了兩句話,船管事都差點被這人打死了,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折痕懵了,之前看到拂冬害羞的樣子,自己都沒忍心去調戲,所以才會去招惹更活潑一些的念夏。陳青陽倒是沒有什麽意外,拂冬只是把握了一次好機會,一次在從四品郡尉張賀年大人和林飛羽公子面前表面的機會,陳青陽能夠理解,若是事不關己,陳青陽自是可以高高挂起,但誰讓今天這腌臜事受害方的主角是自己呢。
念夏還在照看着管事,一臉驚愕,完全沒有想到一向柔弱怯事的拂冬會做出這種事來。
張賀年笑得很溫柔,他替拂冬擦了擦眼淚,輕聲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啊?”聽到這裏,拂冬內心狂喜,但表面上還是哭得梨花帶雨,哽咽說道,“奴家……”剛一開口,張賀年就冷聲打斷道,“我這麽問你,你是不是很開心啊,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地讓大人物注意到了?但是我告訴你,你這招在我這行不通。”
張賀年環視一周,正色道,“諸位,我張賀年身為朝廷命官自不會濫用私權包庇宵小,場中情況一目了然,但張某身為林飛羽世叔,自應替其父母給這位公子陪個不是,來啊,将這颠倒黑白、蠱惑是非的船女壓下去,待渡舟靠岸,此渡舟上所有人員全部革撤。至于飛羽,還請公子給個面子,千萬不要傷了性命。”
陳青陽心中豎了個大拇指,張賀年三言兩語就給衆人留下了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印象,顯然是認出了自己的身份而沒有挑明,給自己留足了後路,讓人無可挑剔。當下便抱拳道,“張大人英明,不過也沒必要把所有都革撤了,其他人我不知道,那位叫念夏的船姐不就守職多了。”
張賀年笑道,“倒是本官魯莽了,多謝少俠提醒,少俠年紀輕起就有如此修為,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