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劊子手,氏族劇變
劊子手,氏族劇變
陳青陽三人乘坐着張賀年的小型木紋飛舟,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到陽樂縣。
飛舟內,張賀年苦笑道,“世子殿下,所有的事情我都坦白了,您自己也說過公道在人心,在下知道侯爺已經進京了,自然不會耍什麽小動作。”
陳青陽有些訝異,張賀年腦筋轉得挺快的,這麽快就洞察了自己的想法。
……
未央城遠處傳來破空轟鳴聲,那是承天黑色軍船特有的聲音,地面上随便擺了張桌子聽曲喝酒的秦朱明咧了咧嘴,他知道,侯爺來了。
這天,兩艘來自西涼如重城一般的黑色軍艦懸停在未央城的空中,秦朱明踩着虛空一步一步如同登天登上軍艦,陳義站在甲板上看着上來的秦朱明,笑呵呵說道,“好久不見了呀,小明将軍。”
秦朱明作了一揖,恭敬道,“見過侯爺。”
“這麽多年不見,怎麽還生分了?當年在龍宮可不是這樣的。”
“侯爺玩笑了,朱明如今是承天王朝從二品的龍骧将軍,見了雙一品上柱國的侯爺自然要行禮。”
“随你吧,是來替聖皇陛下傳旨的?”
“也不算,聖皇陛下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說着,秦朱明遞了一塊金色令牌過去,陳義接過一看,哈哈大笑。
“千古一帝,千古一帝,聖皇陛下的格局真要大過天了。”
聖皇令,見令牌者如見聖皇本人,在承天境內各地衙門享有最高等級權限,而且如果遇到突發事件可以先斬後奏,聖皇令一般只會出現在太常寺官員的手中,除此之外,據說只有上将軍高渠安手中擁有一塊聖皇令,至今為止還沒聽說其他人手中擁有過聖皇令。
洛陽城內沒有停靠渡舟的地方,只在洛陽郊外有一專供京畿龍啓軍的小型渡舟場,所以當西涼的兩艘軍艦如同烏雲一樣壓過來時,渡舟場的官員都被那磅礴的氣勢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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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府、軍務府、尚書府都有大小官員來迎接陳義,甚至連丞相劉通古都親自現身,讓本就不大的渡舟場顯得有些擁擠。
沒有多餘的奉承寒暄,在陳義和劉通古的示意下,雙方迅速交接。
當劉通古知道陳義帶來的巨額資産後着實吃了一驚,“侯爺就沒想過給世子殿下留點家當?”陳義輕聲笑了笑,“當然要留,我跟你說,北狄雪原我西涼最起碼要三成,雖然不多,但也不比西涼六郡少,夠他作的了,到時候你可別羨慕。”
劉通古怔了怔,多年未見,這個年輕人那股子野性還沒變啊,只是自己已經垂垂老矣了。
交接完成後,劉通古沒有和陳義一齊進宮,而是去了博士府尹唐斯修的府上,人老了,就會懷舊,想喝兩杯。陳義沒有說什麽漂亮話,只是等劉通古走遠了,對着這個已經駝背的老丞相作了一揖。
陳義就封武安侯,上任安西大都護的內幕朝中鮮有人知,劉通古算一個。
武安侯一路上過關斬将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洛陽,皇宮正門對着的長安街上,南、王兩家一左一右跪滿了整條大街。
大地忽然有些震動,轟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南榮軒回望了一眼,對身旁的家主說道,“家主,這動靜難不成是?”南家家主臉色鐵青,憤恨道,“除了以護送十億兩賦稅進京的陳義,還有誰敢帶這麽多軍隊進入洛陽。”南家家主感到屈辱至極,敵人面前自己卻是這個樣子。
南家家主繼而有些落寞,“榮軒啊,其實你完全不需要自責,直到現在陳義能夠開拔戰艦入京我才想明白一些事情。咱們承天王朝立國八百年,除了聖皇始祖天啓大帝,還有誰能跟如今的陛下媲美,那你有沒有見過有哪個氏族是從天啓時期流傳下來的?”
南榮軒不知道家主跟自己說這些幹嘛,搖了搖頭。
南家家主繼續說道,“我現在都在想老爺子的死是不是他老人家和聖皇陛下商量好的,給聖皇陛下一個對我們氏族開刀的理由。”
南榮軒如遭雷擊,“不會的,老爺子不僅是我們南家的定海神針,還是整個氏族的主心骨之一,他怎麽會害我們這些子孫呢?”
南家家主的聲音有些憂傷,“天啓立承天無需氏族,那麽陛下如果也想立承天呢?退一步來說,難道我們有些氏族子孫不該死嗎?恐怕我們這兩日都要白跪了。”
南榮軒吓得臉色發白,回想起家族裏面形形色色的事情,又回想起陳青陽,沒有說話。
片刻後,半白發的陳義腰佩戰刀走在了長安街用磚石鋪就的土地上,武穆、李大業一左一右跟随,身後是黑壓壓兩列整齊劃一的黑甲、陷陣兩營。
看到跪在兩旁的南、王兩家人,陳義輕蔑地笑了笑,沒有任何交談,陳義直接朝皇宮走去,南、王兩家沒有人敢出聲,西涼二營停在宮門口等候,陳義與秦朱明一齊走了進去。
這一天,氏族南家、王家,跪在長安街兩旁,西涼軍黑甲、陷陣兩營站在一旁,如同犯人與劊子手。
王奕然看了一眼街道上令人心悸的西涼軍,臉色鐵青,感覺屈辱異常,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要跪,百年家族積攢下來的威望,這一跪,全給跪沒了。
聖皇陛下一個人在禦書房裏,陳義也讓武穆、李大業候在殿外。
秦政笑着說,“我們好多年沒見了。”
陳義沒有行禮,淡然道,“我和小明見面時也這麽說,但是小明和我行了一禮,我是不是也應該給陛下行個禮?”話是這麽說,陳義的腰杆卻沒有彎下分毫。
“二十年了,氣還沒消?”
“把霜兒換成皇後娘娘試試?”
秦政臉色有些古怪,“我們分開後,我做了二十年的承天聖皇,稱千古大帝,你就不怕我沉浸在帝王心術中斬了你?”
陳義盯住秦政的眼睛,緩緩道,“帝王心術?你若被那不入流的玩意影響了心智,那西涼武安侯、北方上将軍早就被分權了。今天來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我告訴你,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意。早在八年前我就想來一趟洛陽的,我知道你有很強的主見性,能夠掌握任何事情,但陳青陽是我的兒子,我和霜兒的兒子,霜兒若在,你看她砍不砍你。是,女人家度量小,只知道護着自己的犢子。我是大男人,我能理解你,畢竟洛洛是女孩子,你也并不想害青陽,但是還是那句話,換成洛洛你試試?”
若是有外人在一定會很吃驚,這是一個臣子跟聖皇陛下說話的态度?不敬聖皇可是要株連的罪行。
秦政沒有憤怒,給陳義倒了一杯沏好的茶,平靜問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跟張道長學的?”
陳義沒有直接回答秦政,而是說了一句題外話,“我不相信龍宮那邊。”
秦政擺了擺手,不想接陳義的話題,輕聲道,“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發作的,但是也不會把上百億兩黃金交給朝廷。更何況,這兩個孩子身上都是些什麽玩意啊,在解決那些問題之前你敢讓他們之間産生那麽深的羁絆?”
陳義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你生的是女兒,所以道理都在你那邊。”
秦政笑呵呵道,“說到底還是我欠你的,陳義,你說你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這輩子才會遇到我這麽個大惡人。”
陳義翻了個白眼,“矯情。”
秦政哈哈大笑。
今天之後衆人才明白,陳義此行的目的絕不是簡單地以護送賦稅為由替兒子報仇那麽簡單,沒有人知道陳義與聖皇陛下談了什麽,只是陳義再次走出皇宮後,右手高高擡起而後重重落下,一千西涼軍士便開始瘋狂屠殺南、王兩家人,武穆、李大業在旁掠陣,跪在長安街的兩家共計幾百口人,上至家主、下至奴仆,無一生還。叱咤風雲的氏族南、王兩家,只有并未出面的老祖宗、駐守邊疆的将軍和如今還在秦朱明家中藥缸裏泡着的南木槿還幸存着。
那一天之後,聖皇陛下不見任何人,洛陽中傳起南、王兩家勾結北狄妖魔的傳言,陳義成了誅滅叛徒的功臣,北方氏族亂作一鍋粥。
一石激起千層浪,沒有人知道聖皇陛下到底想幹什麽。
氏族以雷家雷嗣海為首,紛紛交出軍政大權,或辭官或自請遠調,一夜之間,洛陽、北方氏族勢力瓦解。
但洛陽城的風暴并沒有結束,無數言官跪在皇宮中,勸谏秦政,因為兩大地區氏族勢力的瓦解使得整個天下的兵權,半數歸攏到了上将軍高渠安的手裏,其餘的則分散在西涼陳義、江南陳牧之的手裏,雖然最精銳的京畿龍啓軍還是鎮守在洛陽,但承天王朝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樣,軍權如此集中。
屠殺幾百氏族的陳義名聲再次傳遍天下,被人冠以劊子手的稱號,後來又有傳言說陳義上繳的十億兩黃金賦稅是在買南、王兩家的性命。
……
李左車此時不在洛陽,在朝會上退去之後,他就領着三名太常寺官員以及奉常司官員開赴遼西,他的任務是配合上将軍高渠安,收複無法之地,這個消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但絕對很少,聖皇陛下要在洛陽演論前收複無法之地,陳義帶來的百億兩黃金以及兩艘純秘銀軍用渡舟将全部用于建設沙漠軍工。
金砂城中,金錢看着去而複返的李左車淚流滿面。
李左車笑着道,“你接下來每一天你都要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後面會有真正的大人物來,他們不會像世子殿下一樣那麽孩子氣似的也不會像我一樣喜歡公事公辦。”
金錢不明所以,一天後,他明白了李左車的話,在已經南遷的金砂城他見到了李左車口中的大人物,博士府兩位從一品仆射大人、正三品都水長令,軍務府從二品軍機大臣,散盡陳義百億兩黃金買空了北方地區所有的磚石鋼鐵,領聖皇陛下命,博士府、大內府、軍務府聯合構建沙地防線。
在聖皇陛下專配的太常寺官員的威壓下戰戰兢兢地經過幾輪問話,金錢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無法之地中心,軍閥黑山的勢力中,坐在首位的不是黑山的首領而是承天王朝上将軍高渠安,這位承天王朝唯一擁有着超一品武将官職、超一品爵位的國丈,無疑是承天王朝除秦政外最有權勢的人,高渠安的女兒正是當今皇後,秦政唯一的妃子。
天下間很少有高渠安的傳聞,甚至連他是怎麽做到這麽高的位置都不清楚,世人只知道高渠安是承天王朝唯一在明面上的陸地神仙,領着北方集團軍,鎮守萬裏邊城。
一個陸地神仙的身份就足以打消任何疑慮,但知道內幕的人都清楚,高渠安和高家之所以能夠深得聖皇陛下的信任,是因為在當年的奪嫡中,高家是聖皇陛下身後唯一的支持者,高渠安本人不知道為自己的聖皇女婿殺了多少人。
黑山首領坐在下位,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能驚着這位大人。
高渠安坐在首位上等着,他要見的人還沒來。
片刻後,醉醺醺的仲謙被架着回來了,嘴裏還嘟囔着,“高将軍又怎麽了,就算是家師來了,也要等我喝個痛快。”
黑山首領內心暗罵,這家夥真是太猖狂了,該殺頭,但千萬不要連累了自己。
高渠安面色沉靜似水,淡然道,“仲謙,在無法之地玩夠了吧,是時候回承天了。”
仲謙滿臉不在乎,“聖皇陛下同意裁撤宗門了嗎,聖皇陛下同意發動北狄戰争了嗎?維穩維穩,還是維穩,我幹嘛要回去呢?我回去又能做什麽呢?”
高渠安平靜道,“聖皇陛下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仲先生十年磨劍的成果。”
黑山首領內心掀起了巨浪,看來自己的安穩日子要到頭了。
仲謙沉默了一會,不似醉态,笑了笑對高渠安說,“罪臣仲謙見過高将軍。”
高渠安站起身來,沒有說話,徑直朝門外走去,仲謙跟在身後。待高渠安出去後,黑山首領站起身來,冷眼看着身邊的人,“來人吶,把他、他他還有他,拖出去斬了。”其腔調、手法與承天官員如出一轍。
洛陽城內,唐府。
丞相劉通古和博士府尹唐斯修圍着個火爐溫酒對酌,唐斯修喃喃道,‘天氣越來越冷了啊。’劉通古附和道,‘天冷了好啊,又能看到美妙的洛陽雪景了。’唐斯修翻了個白眼嘲諷道,“我看丞相大人老糊塗了,洛陽的雪最起碼還要等上兩個月。”劉通古呵呵笑道,“為人臣子,可不得看到兩個月後的雪景?在我千古大帝聖皇陛下眼裏,千年以後的洛陽雪景也謂是近在眼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