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樓外,月色灣灘在雲朵裏,周圍靜寂。

季褚望的第一個字剛脫唇,走廊的燈應聲驟亮。

盛衿霧擡眼,見他眸底的笑意明晃昭喧,從上勾的尾部流瀉出來,面色不由得薄紅轉緋。

輕咬了咬唇,她避開他的注視,垂目插吸管。

幾個糯甜軟團蹿進嘴裏,黏着她的舌尖貝齒不放。

仿佛是有了後備軍,她掀起長圓杏眼,對上他的視線。

“看在你專程給我送奶茶的份上,我這個房東就勉為其難地收留你吧。”

季褚望聽聞,勾起唇角,從大衣內側取出一個米黃信封:“那我的盛房東明早想吃什麽?”

“活兒都沒幹完,老板就給你發工資?”

“昨天是怕回家晚,打擾到你。”

聽到這回答,盛衿霧松了手,側身讓開:“今兒賺了多少錢?”

門口的人仍站在那兒,只薄唇輕動:“八百。”

月眉挑動,底下的杏眼沾染幾分薄淺的嫣笑,少女的笑靥像玫瑰在枝頭搖纏着身子,勾得人心都軟了幾分。

她問:“不還錢消賬?”

他搖頭,取出信封裏的錢: “一百早餐、一百五交通費、一百五奶茶、兩百生活費。”

抿了口奶茶,她的聲氣也灌滿了黏乎乎的糯甜:“還剩兩百呢?”

“給爺爺。”

“你什麽時候學的舞獅?”

“小學。”

杏眼微擡,她又問:“童子功?”

季褚望又搖頭:“當時是為了爺爺學的。”

“原來如此,”盛衿霧恍然道,“我就說你今天好像很高興。”

“是,還想問什麽?”

“嗯?”

季褚望取出一張紅鈔,把信封放在鞋櫃上:“如果還有什麽問題,可以等我出去吃完晚飯回來再問。”

盛衿霧頓時月眉倒豎,語氣也洶洶起來:“你沒吃飯?你不知道你上次就是因為低血糖暈倒了?!”

“吃了,又餓了,”他退後一步,邊說邊要關門,“我很快就回來。”

少女的動作快一步,推開那愈漸狹細的門隙。

白光暈了門外人滿身,她目色上傾,瞧見那對褐瞳氤出少許溫意。

“怎麽了?”

只是這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渺,虛無所住。

盛衿霧的心驟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拿捏住,嗓口也跟着一緊:“那個……面,吃嗎?”

又是空氣凝滞,頭頂無聲滅了亮。

跺了跺腳,少女的嗓音磕磕碰碰擠出來:“想吃就留下,不想……你就出去吃。”

“想。”

心終是落了下來,盛衿霧轉身進客廳。

季褚望換鞋踏進屋,斟酌的清明視線随着少女移動。

她強裝鎮定,把電視遙控器遞給他:“準許你擁有十分鐘的播放自主權。”

-

兩碗面出鍋,盛衿霧走出廚房發現電視正在播放她昨天看的偶像劇。

她問:“怎麽不看你喜歡看的?”

“看了十分鐘。”

詫異閃過眼底,彎眉也跟着拂了一瞬,她瞧着他:“我說十分鐘,你還真掐着時間看十分鐘?”

男人接過碗,把遙控器放在她手邊,只嗯了一聲。

第一次見到這麽恪守時間觀念的人,盛衿霧又忍不住問:“這也是你爺爺教你的?”

【你為什麽對我的事那麽感興趣?】

電視劇男主角的臺詞生動诠釋了季褚望的欲言又止。

末了,屏幕裏的人又添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噗——咳咳!”

剛送進嘴的幾根面燙在盛衿霧的食管裏,不上不下。

她招呼着擡起手,和劇裏的女主角一同矢口否認。

“當然不是!”

只聽那聒噪的男主角又說:

【不是?不是的話,那你為什麽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現在還給我做晚飯吃?】

“因為……”

不自覺代入角色的盛衿霧,想要脫口的解釋話被女主角打斷。

【因為在我眼裏,你只是一只寵物。】

屏幕裏的男主角顯然受挫,一臉委屈地放下筷子。

屏幕外的季褚望也放筷,側過頭,目視着盛衿霧,面上無受傷的可憐勁兒,眼底确是寡淡的清冷。

盛衿霧心裏一顫,剛想開口,男人卻烏睫撲簌,下方的涼唇抖出兩個字:“寵物?”

女主角的聲音拔高,響徹在這十多平方的客廳裏。

【對!我就是把你當寵物又怎樣?你別自作多情。】

……你倆可別再叨了,傷及無辜。

盛衿霧垂下頭,身側的男人忽然站起身,一言不發向衛生間走去。

十分鐘,好長。

就像一位老人負着手,步伐蹒跚,在幾米的羊腸小徑上,來回踱步,找不到出口。

衛生間仍然毫無動靜,地毯上的少女挑挑揀揀,筷子偶爾碰到碗壁,發出叮叮的脆響。

顯然,這碗面吃得十分不暢快。

“又不是我說的把你當寵物,對我生什麽氣?”

“哼,喜歡蹲在裏面,那我今晚就不給你拿被子了,我可不想我的被子臭烘烘的。”

“等我吃完面,你再不出來,我就踹門把你逮出來。”

盛衿霧嘴上只顧念叨,半天也沒吃進去一口。

然而電視劇已經播到尾聲,衛生間裏的人還不見出來。

“不會又暈了吧?”

說着,她踮起腳尖走過去。

右耳緊緊貼在玻璃門上,裏面仍是沒有半分響動。

她屈起手指,敲門。

與此同時,門開了。

一個重心不穩,她栽到了季褚望的身上。

後者自然也沒料到這一出,扣住她的腰身,兩人雙雙倒在地。

男人的悶哼重重傳入耳,盛衿霧心底猛沉。

“季褚望,你撞到哪兒了?”

“別動。”

壓在他胸口的手也不敢動了,她小心翼翼地試問:“……別是腰吧?”

眼底掠過一絲痛楚,他低頭撇掉。

看着她發頂旋了一圈柔和安谧的光,他翹起唇角,不動聲色地放開熨帖在她軟腰上的掌心,只留幾個指頭虛扶着。

“你怎麽樣?”

他竟然還擔憂着她。

盛衿霧心裏生起愧疚,認真應道:“我沒事。”

嗓聲落穩,他放心地松手:“好,那先扶我起來。”

懷裏的人撐起身,頭上松垮的盤發驟然散落。

齊腰的長發圍圈住兩人的臉。

築造的小小方寸空間,沉默密閉。

只有呼吸在無聲傾吐、交換。

杏眼驚覺一瞬,猝不及防撞進兩汪幽潭。

心底一慌,盛衿霧掙紮着起身,膝蓋卻摁到了鋪在地上的發。

一個吃疼的趔趄,她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男人的小腹,一剎收緊。

底上的少女明顯感覺到這動作,熱氣從尾椎蹿到後腦勺,臊紅橫灑全身,她更是慌得想要逃。

“小心點。”

見身下人握住她的衣袖,想要托起她,盛衿霧紅臉又迅速覆上層絕望:“季褚望,你能不能當睜只眼閉只眼,當我不存在?”

“不能。”

盛衿霧:?

“我需要你。”

她剜了他一眼,欲罵無恥,就聽到他艱難地呼了口氣。

“送我去醫院,這次撞到腰了。”

“……”

-

急診室內,燈光與主治醫生都是那麽的熟悉。

“沒傷及筋骨,只是軟組織損傷,先冷敷再吃藥噴藥,四十八小時後熱敷消腫,如果痛,就吃片阿司匹林。”

萬亥說完,見站着的盛衿霧仍是一臉愁,給季褚望使了個眼色:“你勸勸你女朋友。”

後者仰頭,看着少女,嗓音平靜:“我不疼。”

盛衿霧開口,回應的卻是萬亥說的那句話:“萬醫生,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們是哥們。”

萬亥把黑白X片放進紙袋裏,語重心長地提醒:“短短三天兩晚,你們都是一起來挂急診,年輕人還是注意下身體吧,別太躁動了。”

盛衿霧狠狠瞪了眼說話人,後者卻無視她,招手示意季褚望靠近。

不知說了句什麽,季褚望一陣沉默後,只淡淡回了四個字。

“好的,醫生。”

出了診室,盛衿霧手臂一伸,攔住拿着藥單的男人,問:“那壞醫生同你說什麽了?”

“壞醫生?”

想到剛才那句悄悄話,季褚望目色稍凜,認肯她的叫法:“嗯,的确是壞醫生。”

“诶,我是你的房東,你不能忽略我提的問題。”

他凝着她,淺褐瞳眸輕動,問:“租客得對房東有求必應?”

盛衿霧仍舉着手臂,不假思索道:“當然。”

“那房東也會對租客有求必應?”

“不會。”

對于少女的霸王條款,季褚望配合着問下去:“原因。”

她指着自己,倨傲起尖俏的下巴:“我的地盤必須是我說了算。”

“好。”

“就一個好字?他對你說了什麽啊,你就這麽袒護他?”

季褚望勾了勾食指,盛衿霧好奇靠近。

“他說,我們兩個得悠着點兒,一次花樣兒別太多,傳統的那幾種就完全能夠對付。”

男人的氣息潮濕燙熱。

盛衿霧的右耳被那污言穢語噬咬,整張俏臉都快要焚燒起來。

急急捂住雙耳,她眼皮輕擡,頭頂亮白的燈倒映在那對清澈幹淨的杏仁眼裏,起了別樣動人明昳的妩媚。

狠狠斜了他一眼,她丢下兩字:“流氓!”

凝睇着那俏影支棱着兩條纖纖細腿跑遠,季褚望站在原地,腰腹兩側的滑膩觸感再度襲身,喉頭沒由來地一緊。

他垂下眼簾,籠住眼底星點的火沫,微不可聞地咀嚼她吐出的那兩字。

“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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