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寂夜,天方四白,一場雪将落未落。

盛衿霧從衣櫃抱出被子,放在地毯上,對站在一旁的男人,說:“今晚你睡床,我睡地,疼的話就叫醒我。”

“我可以睡沙發。”

不容他多言,她下達命令:“床軟一點,你先去洗澡。”

“好。”

見他去到衛生間,盛衿霧從儲物櫃裏取出一只羽毛球拍,藏進床下。

球拍藏一半露一半,手卻遲頓起來。

“他應該不是這種人吧……”

抿了抿唇,她又思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着,她推進了一寸。

“但如果真要發生點什麽,這個小小的球拍有什麽用呢?”

捏着球杆的手頓時又停下來,她撅着屁股趴在地毯上,一動不動,思緒顯然已飄遠。

“在做什麽?”

身後傳來一道冷闊的嗓聲,盛衿霧回頭。

男人上半身只覆着一件淡薄的純白襯衫,此刻沾了少許水,半透半明。

腹肌曲線若隐若現,夯張清勁。

她咽了口唾沫。

剛才在衛生間,她雙腿夾住的,正是他的腰腹。

今天穿的腿襪很薄,她當然感受到了那塊塊分明的肌肉。

想到此,她加速的心跳,抖紅了臉。

……孤男寡女,确實不應獨處一室。

“那個,”盛衿霧倉促移開眼,坐直身子,“我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球拍掉床下了。”

“噢,我以為你是用來防色狼的。”

她驚惶得坐在地毯上,矢口否認:“才不是!”拿出球拍,她又說,“你看這上面好多灰,已經丢了很久。”

季褚望順着她意,敷衍:“嗯,确實挺久的。”

“對了,你突然出來做什麽?”

“熱,喝水。”

“我卧室又沒水。”

“當女生遇到危急情況時,別亂用武器,以免傷及自身,最好是趁其不備,攻對方的脆弱部位。還有,以後別藏球拍了,把你的木簪放在枕頭下,或許更好操作。”

盛衿霧想也沒想就打開首飾盒,脫口道:“謝謝哈,你還挺有經驗。”

……

尴尬是冰屑,凍住了整間屋。

還往人的良心紮。

梳妝桌前的少女猛地回頭,室內無一個人影。

只有幾個濕鞋印證明他是真的來過。

“季褚望。”

她追着出了卧室門。

白衫男人站在餐廳,端着茶杯,慢條斯理地呷了小口熱水。

覆在褐瞳上的眼皮,沾着薄冷的水光,他輕掀問詢:“嗯?”

盛衿霧把球拍放在餐桌上,杏眼不安地轉動,解釋的話出口:“其實我心裏沒有把你當色狼。”

“嗯,”季褚望放下青瓷水杯,說,“那和昨晚一樣,你睡卧室,我睡……”

她打斷他的話:“我信你,季褚望。”

不等他回應,她又說:“今晚我們都睡卧室。”

-

夜深,季褚望側卧在床上,望着窗外:“盛衿霧。”

剛躺下的少女懊惱地撓了撓發,應了聲:“嗯?”

“你上來一下。”

她生硬拒絕:“男女有別。”

“我們是哥們。”

“……哥們也有別。”

“我想翻身。”

“要翻身就直說,繞那麽大圈子說廢話幹嘛?”

盛衿霧打開臺燈,從地上起來,輕輕推床上人的肩:“疼嗎?”

“嗯,還好。”

聽出男人嗓音裏的忍耐,她單膝跪在床,俯低身使勁。

誰料手心裏的長絨睡衣太滑,她一個哧溜直接壓在了季褚望的背上。

“唔!嘶——”

片刻後,盛衿霧顫巍巍把阿司匹林放入季褚望口中。

“那個……對不起啊,我明早給輔導員請假,在家陪你。”

“不用特意請假,我去爺爺那兒就行。”

“總之今天是我的錯,你爺爺年紀也大了,你就別過去讓他擔心了。”

“好,那就只能讓你一個人擔心了。”

“……”

空氣靜默下來,枕邊的手機無聲亮起。

盛衿霧翻身,拿起手機,調低亮度。

【九九乖侄女,打這麽多通電話來,是有多想姑姑啊[摸摸頭]】

【你沒事就好,有事也不報聲平安!對了,葉子,你家最近有什麽新品嗎?特別是佛珠之類的。】

【位置分享寺國】

【原來你說的有急事,就是去寺國旅游?】

【明天回家,想要禮物就親自來。】

【好滴~】盛衿霧又迅速添了句,【那佛珠呢?】

對方很快回複過來:【你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

幾秒編個謊,她按下發送鍵:【有個朋友他在找我打聽。】

【有就是有,就是有點貴。】

盛衿霧想也沒想,就發了過去:【給我親友價。】

【什麽朋友啊[壞笑],無中生友?】

屏幕前的少女頓時紅了臉,玉指在聊天界面上飛快移動。

【……旅游結識的,女生!你不認識。】

【你哪次出門不是喊我和阮神陪,我不認識的話,那阮神應該認識。】

攥着手機的人回頭看了眼,季褚望正背對着身,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着了。

她大拇指憤慨起來,一串字幾秒敲成:【小姑姑,大晚上的,您可別打聽了!見面了我給你細說。】

【[壞笑][大笑]晚安,九九~】

-

翌晨,日朗氣清。

床上的兩人一前一後翻了個身,咫尺相聞的鼻息交換了好一會兒。

盛衿霧心裏混沌想道,肯定是昨夜又忘了關窗,吸了吸鼻,想要拉過被子,卻挪不動半分。

一使勁,被子是扯了過來。

就是不知是啥東西掉落撞到了她的唇。

輕阖着困乏的眼,小手一揮,想把那物揮開,豈料它卻巋然不動。

凝起眉,盛衿霧向後退了一寸,下一秒那物又緊貼上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才發現她方才撞的是什麽。

……季褚望的額頭!

一聲尖叫響徹整棟樓。

“季褚望,你混蛋!你無恥!你下流!”

“枉我看你可憐,把你撿回家,你卻想着這等龌龊事!”

“虧我昨天還說相信你,請滾!滾回你的地下街去!”

屋內,男人衣衫淩亂。

站在牆角,面壁思過,連拖鞋也沒穿。

而少女立在床上,衣冠整潔,兩眼含怒,居高臨下地數落他。

良久,見她怒氣漸消,嗓音也小了,季褚望轉過頭:“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有什麽用?”

一聲愁嘆過後,屋內想起少女的憂。

“我的初吻竟然獻給了一個沒用的額頭……”

季褚望赤腳走過去,羊絨地毯印出他堅定的步路。

盛衿霧目露疑惑,瞅着他走近,不自覺問出口:“你做什麽?”

男人不語,只捉住她的手,把衣袖推上去。

少女冷白細膩的手臂,泛着柔光,他虔誠低下頭。

薄涼軟唇壓在手臂,印出一個不留痕跡的吻。

“滴答、滴——答——”

時間仿佛被凝凍。

圓幾上的木魚鬧鐘裏的秒針,悄聲溜圓一圈。

唇離手臂,季褚望擡眼,鳳眼肅穆莊重,輕聲宣告:“我的初吻給了無用的掌長肌。”

蛾月眉攏蹙,心底的疑問遠大于驚訝,盛衿霧問:“掌長肌?”

這不就是她的手臂內側嗎?

“掌長肌是臂淺表層的手部屈肌,以前是為了幫助祖先爬樹吊杆,但現在我們進化完全,無須用它。”

她唇角抽搐,追問:“然後?”

“然後,”季褚望放下她的衣袖,解釋,“它在我這裏可以定義為,人類最沒用的器官之一。”

“……季褚望。”

“嗯。”

“長得好看的人沒有女朋友是原因的。”

“我贊成。”

這真的是個神奇物種。

盛衿霧隔着衣服搓了搓手臂,心想:老天還是公平的,給了他一副好皮囊,沒給他與之匹配的愛商。

“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昨晚在地上睡得好好的,你怎麽把我抱上床了?”

季褚望凝着她,只吐出一句話:“你自己上來的。”

“我?”眼底壓着諷意,她反問,“怎麽可能?”

“你上廁所回來,搶了我枕頭就睡在床上了。”

“……”

皇天在上,她真的不是見色起意,只是習慣成自然。

“嘶。”

見他輕微地一聲悶哼,她唇角一沉:“你怎麽了?”

季褚望動了動肩,眉頭驟疊:“背疼。”

剛才她怒火攻心,完全沒想起他的傷勢,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想到此,盛衿霧小臉慚愧得羞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去買早飯,吃完早飯你把藥吃了,就不疼了。”

-

一頓早飯正吃得和諧,倆人圍坐在地毯上,翻出昨晚的偶像劇。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盛衿霧定眼一瞧竟是穆何。

“喂,穆何,嗯,”握着手機的少女瞄了眼身側喝粥的人,“好啊,那不見不散。”

見季褚望意味不明的眼神投來,盛衿霧調高電視音量,虛張聲勢地說:“快點吃,吃完就把止疼藥吃了。”

【親過了,就不能和別的男人厮混!】

電視裏男主角的一聲怒吼吓得她眉心一跳。

拿起遙控器,她換到本地頻道。

頻道裏正播放的是一則懸賞通告。

【近日,我市發生多起老人詐騙案,目前警方已鎖定兩名嫌疑人。邢某,男……】

盛衿霧一邊喝粥,一邊看着屏幕裏的光頭男人:“昨天我看見保安好像也在電梯裏貼這個。”

公告過後,是廣告時間。

季褚望出聲,卻不是搭她的話:“你和他去哪兒?”

“學……”驀地反應過來,她收住了口,“關你什麽事?”

“我們是親過了的關系。”

不屑抖上眉梢,盛衿霧說:“親過有什麽大不了?我上幼兒園就親過同桌呢。”

雖然那同桌是阮神。

男人的眼神漸變,瞳孔外一圈的青焰燒得锃亮:“你騙我。”

盛衿霧嗤笑出聲:“我當然是騙你的,誰知道你又是不是騙我的呢,畢竟初吻這東西是無法證明的。”

“你走吧。”

“好。”

她起身,剛站穩,忽然發現一個事實,居高臨下地宣示主權:“季褚望,這是我家。”

他也起身,走近說話人,一對沾了火的瞳目圈住她:“如果說,我可以證明。”

“怎麽可能?”

“但需要你配合。”

盛衿霧微微仰起憤怒的小臉,不假思索地答應:“好啊,怎麽配合?”

季褚望輕扣她的下巴:“給我你最真實的反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