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完結章·上
完結章·上
書房外是深邃澄澈的夜空，此時一簇孤零零的璀璨煙火夢幻泡泡般突然在那上頭炸開，破壞了一室靜谧的暧昧。
林卻依舊抱着青年，臉埋進對方挺闊的胸膛，他整個人貼在那幅絢爛的油畫上，油畫的邊框硌得他的脊背有些疼，鼻尖滿是青年的氣息，耳邊是青年清晰有力的心跳，他的心緒自這幾日的不安中徹底掙脫出來，驀然寧靜下來。
他眨了下眼: “怎麽有人突然放煙花啊”這大半夜的。
宋子維燒得連手掌都燙起來，卻只是眉峰一挑: “熊孩子”
林卻: “……好吧。”頓了下，他道: “你該喝藥休息了哦。”
宋子維明知故問: “嗯……你呢”
林卻抱着人的手緊了下，幾乎要翻白眼: “留在這裏照顧你呗。”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宋子維便低低啞啞在他耳邊笑起來，滾燙的呼吸染紅了對方白皙的耳垂。
……
靜谧的卧室裏，宋子維躺在床上，被林卻蓋得嚴嚴實實的。
手裏的體溫計顯示38℃整，林卻坐在床邊挑了好久，才從醫藥箱裏挑出不含頭孢，副作用也沒那麽強的退燒藥喂對方喝下，一邊碎碎念叨: “你都成年人了，生病了就不要去喝酒是常識吧小哥哥。”
宋子維燒得迷迷糊糊，他已經閉了眼睛，卻彎了唇角: “嗯……小卻說得很對。”
林卻挑了眉無情吐槽: “但再來一次你依舊不會改。”宋子維就是這種落子無悔的人——不管是在什麽事情上。
宋子維發了燒反而整個人輕松很多，他佯裝失落和委屈地道: “……小卻讨厭我麽”
林卻: “……”他抽抽嘴角，把一張醫用退燒貼像封印一般輕輕貼在青年的額上: “禁止撒嬌哦。你快睡啦。”
都淩晨兩點了。
第二天早起燒沒退，還要帶他去醫院的。
宋子維閉着眼睛低低笑出了聲，他“嗯”了聲，便像真的要入睡了一般不再說話。
沉默半晌，他突然輕描淡寫道: “……如果我為了某種目的不擇手段地傷害了無辜的人，我媽泉下知道了會生氣麽”他的聲音在靜谧的映襯下有種清晰的嘶啞。
林卻一怔，心底驀然泛上酸澀，他伸手撥了下青年微濕的額發，輕輕道: “阿姨是個很好的人吧”
宋子維“嗯”了聲。宋煙在日記裏其實對江晝的母親沒有一絲怨恨與埋怨。她只恨過江成一個。
林卻: “那她一定會生氣吧。”這時候說謊又安慰不到對方，還不如說實話。
宋子維閉着眼睛，眼睫像是顫了下: “……果然是這樣啊。”
林卻鼻尖莫名有些紅，他伸手溫柔撥了下青年微濕的額發，道: “你不告訴阿姨不就好了。成年人瞞着父母有點自己的秘密很正常的小哥哥。這種時候就該不告訴。”
宋子維帶着笑意“哦”了聲，沉默一瞬，又問道: “……那你呢”
此時月光自窗簾的縫隙洩進房間，在林卻的脊背上投下純淨的狹長影子，他彎了眼眸，替青年掩了下被角，他輕輕道: “宋子維，我知道你真的很在意很在意我，但有些事情，即使是我，也沒有生氣和不生氣的資格。”
他其實是個局外人，是宋子維獨自一人從小到大背負起了那一切，他這個局外人沒有任何資格去judge他的仇恨與對錯，更沒有資格為誰抱不平。
“你只要知道，”林卻專注地看着青年俊美的臉，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不管發生什麽，不管我們的關系發生什麽變化，我都真的很在意很在意你。”
就像你很在意很在意我一樣。
小哥哥，我也比誰都希望你快樂幸福。
就像你比誰都希望我快樂幸福一樣。
宋子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浸在與世隔絕令人安心的溫水裏，他終于徹底進入了夢眠。
林卻彎着眼眸看着青年半晌，才趴在床邊沉沉睡去。
……
第二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床上，宋子維側着身面朝他沉沉睡着。
和以往同床時不同，青年的身體幾乎和他泾渭分明。
林卻一怔，睡意霎時消失得一幹二淨，他抿了下唇——他果然還是不适應這種身份的轉變……
他突然想起什麽，便伸手探向青年的額和臉頰上，發覺對方總算退燒了，這才放下心來。
宋子維似乎被這動作擾醒了，這時他緩緩掀開了眼皮，幽深的眸子裏映滿了林卻的影子。
手此時暧昧地撫在人家臉上的林卻: “……”
這動作對确認了關系的情侶來說當然不算什麽，但是，對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弟來說，就真的很算什麽……
而且昨晚他剛跟人家表達過他有多麽冷酷無情就算分了也能過得很好吧，結果今天早就忍不住了偷偷摸人家
林卻頭皮有點發麻，明明心髒依舊下意識跳得很快，卻還是鎮定地辯解: “額，我只是看你退燒了沒有……”說完，才像反應過來一般把手迅速地收了回來。
宋子維挑了眉: “……嗯。”頓了下，他道: “昨晚怕你睡得太難受，才抱你上了床，你似乎對我沒有任何防備，昨天沒有掙紮，我就默認你同意了。”
事實上，攔腰抱起林卻的一瞬，對方甚至下意識伸手攬了他的脖頸，額角蹭在他的衣襟上，乖巧得讓人心軟。
林卻的臉不可抑制地紅起來: “……哦。”
宋子維笑了下，不再逗弄他，利落地起身下了床，向浴室走去，邊道: “時間還早，再睡下吧。我去洗澡，之後早飯好了叫你。”
浴室的水聲很快嘩啦啦響起來，林卻伸手把被子蒙過頭頂，像小動物一樣把自己藏進了巢穴，他悶悶道: “……哦。”
正在這時，床頭的手機響了下，林卻以為是自己的，蒙着被子滾了兩下，只伸出手臂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撈進被窩按開才發現，這是宋子維的工作手機……
他并不想窺探別人的隐私，但這時已經看到了鎖屏裏彈出來不知是誰發來的短信:
【宋老師，猶豫了很久我還是鼓起勇氣給你發了這條消息。我是真的已經喜歡了你好久好久，你這兩天很需要人陪伴吧，真的不能考慮下我嗎我随時在的。而且咱倆都是圈裏的，不管是約還是談，都很方便吧】
林卻: “……”
他的眉頭不開心地皺起來:這條消息也太奇怪了吧，這人誰啊，他怎麽知道宋子維這兩天需要人陪的……
一瞬後，才反應過來，他和宋子維幾乎已經沒可能了……他明明不該再在意這些的……
其實本來就是這樣的，本來追宋子維的人就能從這裏排到法國……
而他現在已經沒有光明正大幹涉宋子維人際交往的立場和理由——畢竟，哪有表弟不許表哥交男女朋友的!
林卻皺着眉看了那條消息半晌，心中有只張牙舞爪的犄角小惡魔飛舞——他真的很想把這條消息删掉……
鬼使神差，他按了下宋子維手機的指紋鎖，令人驚訝的是，手機的鎖屏竟然打開了!
林卻見鬼一樣看着性冷淡風的簡潔手機屏:宋子維到底什麽時候把他指紋錄進去的!
現在既然都打開了……
林卻利落地删掉那條短信，又把那個號碼拉黑，接着正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手機放回床頭櫃，結果掀開被子就剛好撞上從浴室出來的宋子維……
林卻: “……”他鼻尖滿是宋子維身上溫熱的沐浴露香氣，他有些暈眩，又看看手裏的手機，智商下降般賊喊捉賊道: “我，我，我什麽都沒幹!”
宋子維戲谑地看着他，半晌，他笑了下往門外走去，只留下句意味深長的: “別緊張，小卻，弟弟對哥哥有占有欲檢查下手機也很正常。”
說罷不輕不重地關上了門。
林卻: “……”
這真的正常嗎!
心知肚明這絕對不正常的林卻在吃早餐時對自己幹的“壞事”絕口不提。
他垂了眸喝着牛奶——他發誓他只瞞着宋子維幹這麽一次壞事!
明年出國讀書和宋子維分開後，他一定超努力把對他的感情全部轉化為親情!
再之後他一定待宋子維像待哥哥一樣好!
宋子維坐在對面，有些無奈地看着林卻快把頭埋進牛奶杯的樣子，他放下手中的餐具，道: “就算剛剛你用我的手機做了些，嗯……你覺得不好的事情，也沒關系，說不定我反而會覺得你做得很好。”
不是他不想裝傻，是……林卻表現得實在太明顯。
林卻聞言迅速喝光了牛奶，嘴邊留了一圈白，他“叮”地一聲把玻璃杯放在桌上，說起謊來簡直擲地有聲: “我沒有哦!”
頓了下，他莫名其妙道: “你放心我出國留學後一定待你像待哥哥一樣好!”
說罷他起身幾乎逃跑一般回了房間換出門的衣服。
宋子維: “……”
他重新拿起刀叉，卻若有所思看着林卻喝空的玻璃杯，眸色暗了一瞬:嗯……出國，哥哥……
一瞬後，青年繼續安靜優雅地吃着早餐，低垂的眼眸裏卻湧動着晦暗不明的光。
……
今天劇組的拍攝還要繼續。
等到中午吃飯時間，林卻才在自己手機上看到周故發來的消息。
這時宋子維被田麥叫去說戲，休息室裏是其他工作人員，大家此時都正在熱熱鬧鬧聊着天。
林卻再自然不過地融入其中，低頭夾菜時才按開手機想禮貌回複下周故，林安然的消息卻先一步發了過來: 【卻卻，首先告訴你一件好事，你可以繼續和宋子維談戀愛了。】
林卻睜大了眼睛差點咳出聲:他家已經開放到這種程度啦
允許他和親表哥談戀愛
林安然的第二條消息卻在這時發了過來: 【鑒定書顯示，宋子維和奶奶不構成親緣關系。整件事情比較複雜，你今晚帶宋子維回家一趟吧，會有人解釋給你們聽。】
林卻猛地睜大了眼睛，心髒“砰砰砰”過速跳動着，酸澀得不行——他甚至沒有多少可以繼續和宋子維談戀愛的喜悅，他緩緩握起顫動的指尖:……如果宋煙女士不是奶奶的女兒，那麽，她是誰……
她一直以來苦苦執念着的家，到底在哪裏……
宋子維知道這件事後，又該有多失望多痛……
林卻驀然起身，在大家訝然的目光中大步向外走去。
他很快來到那間病房，難得不顧禮貌地直接用力推開了門，正在和宋子維讨論戲份的田麥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林卻已經闖了進來，用力抱住了宋子維。
宋子維瞳孔一縮，回過神來還是将手安撫性地覆在林卻的背上，溫柔地問道: “怎麽了沒事，我在，慢慢說。”
田麥站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我……去!”
老宋其實可以這麽溫柔!
宋子維抱着林卻，擡眼涼涼看向田麥，田麥抽抽嘴角，還是任勞任怨地離開了房間，還無比貼心地關上了門。
一地臨近初冬愈發輕薄的陽光裏，林卻抱着青年腰身的手合得更緊了些，他悶悶道: “……我有事要和你說。你可以難過可以不開心，但是你要知道，我一直在你身邊的……”
宋子維不知發生了什麽，卻依舊溫柔地輕拍着林卻的後背，道了聲: “嗯。”
……
踏上回程時依舊是夜晚。
車子穩穩行駛在路上，林卻坐在副駕駛，擔憂地看向主駕駛位上面色如常的青年。
車內的廣播電臺裏播放着一日新聞，其中一條是:
【某江姓流量召開記者會表示自己被冤枉， “做壞事的另有其人”，即将放出實錘證據，本臺将持續關注。】
而重磅消息放到了最後一條，這時正播放到中間:
【……江氏今日發布公司前總裁江成訃告，江成醜聞随之大量曝出，涉某頂級演員。江氏股票近來大漲後今日首次跌停，年輕掌權人能否力挽狂瀾……】
宋子維聽着那條新聞，眸子平靜得像暴風雨前夕的盛夏天空。
其實今天各種平臺上這些消息已經沸反盈天了，只不過林卻一直在拍戲沒顧得上看手機，才不知道。
似乎感受到了林卻的擔憂，他看着前方笑了下，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嗯……想申的學校挑好了麽”
不管是聽到這條消息，還是從林卻那裏得知另一個消息，其實他都能承受——況且，江氏的消息本就是他報複的一部分。
他一直是這樣成長的，沒道理越長大越軟弱。
但告訴林卻那些事情，林卻已經替他承擔了他人生經歷的一部分，他不該也不舍得讓林卻繼續背更多這些東西為他而痛。
林卻一怔，還是乖乖答道: “UCL或者MIT。”頓了下，他看着青年，啞着嗓子道: “其實我再推一年也沒關系的這樣我們可以——”
“小卻，”宋子維理智又堅定地道: “你忘了你昨晚說什麽嗎不管遇到什麽，林卻小朋友都會快樂幸福地生活。理想也是快樂幸福的一部分吧”
林卻: “我只是推遲——”
宋子維狐貍一般彎了眸子，打斷了他的話: “況且，我今年也收到不少國際本子，其中也有在歐美拍攝的，班底和質量都還不錯。”頓了下，他道: “就算沒有這些，現在出國也很方便。”
林卻眼前一亮: “那我們不是……”可以繼續在一起了!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他睜大眼睛看向對方，鬼使神差地問道: “……如果我們真的有血緣關系，你會接這些本子嗎”
宋子維聞言眯了眯眸子，看着前路的眼眸驀然幽深下來，他面上依舊帶着微笑，卻輕描淡寫又意味深長道: “誰知道呢。”
林卻怔怔地看着面上不洩一絲漏洞的俊美青年: “……哦。”
……
他們很快到了家，林卻在家裏的客廳裏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他睜大了眼睛: “周故!”
他怎麽會在他家裏
周故坐在沙發上，朝他溫暖又狡黠地笑着: “嗨，卻卻，好久不見。”
坐在另一架沙發上的林安然狠狠抽了抽嘴角——她一向不怎麽擅長應對過度自來熟的人。
周故旁邊還坐着一位身着風衣氣質淩厲優雅的女士，林卻看着那位女士的桃花眼一怔:他在周故皮夾的照片裏見過她，她似乎是周故的媽媽……
宋子維看着沙發上的人，眯了眯眸子。
林老夫人神情複雜地看向宋子維，很好地把瞳仁裏的同情藏好，她放緩聲音，朝林卻和宋子維擺了下手: “來，小宋，卻卻，到奶奶身邊坐。”
林卻點了下頭，拉了宋子維的腕，坐到了林老夫人身旁。
周故母親溫柔地看了眼林卻，看向宋子維時卻紅了眼眶，她道: “卻卻，小宋，你們好，我叫周雪枝。”
宋子維得體地颌首: “久仰大名。” M國那位很有名氣的電影編劇，中文名就叫周雪枝。
周雪枝這時笑了下: “其實這是我成年後重新為自己取的名字，周琛帶我到M國後不久，就為我取了英文名，他不允許我叫原來的名字，也不允許我說中文，久而久之，我真的忘掉了自己叫什麽。”
那個年紀的小孩子突然到了陌生的語言環境裏，語言模式本來就會混亂，被大人刻意逼迫的情況下忘掉中文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先忘掉怎麽寫，再忘記怎麽說，最後徹底适應英文環境。
頓了下，她直視着宋子維的眼睛，緩緩道: “我和你媽媽一起生活過短暫的時間，你媽媽也是一樣的情況。她被周琛丢到孤兒院時，應該處在英文語境沒有徹底适應，常用語言依舊是中文，但已經忘記了中文書寫的階段。”
這應該是一個小朋友最痛苦最無助的階段。
宋子維瞳孔一縮，林卻驀然覆上青年已經有青筋凸顯的手背。
宋子維沉沉看向周雪枝: “敢問……您和我母親——”到底是什麽關系。
周雪枝輕輕拭去眼角的薄淚，她道: “她是我姑姑的女兒，我們是同齡的表姐妹，她只比我大三個月。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她。”
可惜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她回國本來只想認親，卻偏偏在林家看到了那張字條，這才得知自己這些年一直在找的人後來叫什麽名字，經歷是什麽，人又在哪裏，當她想補償，有能力補償她的時候，她已經離世多年了。
客廳裏鴉雀無聲，連周故都無比驚愕地看向周雪枝。
周雪枝無奈地看向兒子，道: “剛剛我和……”怔了一瞬，她才不甚熟練地道: “母親去書房，說的就是這件事。”
此時她的眼睫幾乎要沾上淚，她繼續道: “當年，周琛帶去M國的，其實是兩個女孩子，”說到這她看向林老夫人: “您應該記得的，我很小的時候和姑姑的女兒就長得很像，別人見到我們，都會開玩笑說我們是親姐妹……”
“周琛和您正式離婚前夕，姑父車禍去世，姑姑傷得很重也沒剩多少日子，去世前，她把財産和女兒全都托付給了周琛……”
林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當年她和周琛離婚前，已經分居兩年，那兩年裏，周琛在B市，而她在A市拼事業，還要照顧年紀很小的女兒，她為了擺脫過去徹底換了聯系方式，不會去關注周琛那邊親戚的動态。
事實上她連和周琛都處在幾乎斷聯的狀态——周琛分居時每年只被允許來A市探望一次女兒，那時她不能真的阻止女兒見父親又實在嫌惡周琛，就只讓家裏阿姨看着他們，自己幾乎不在場，是以更不會知曉周琛親戚的狀況，所以她不知道，當年那個和她女兒很像的小女孩兒遭受了這些……
離婚後，她再不允許周琛和女兒見面，卻不想，周琛可以下作到買通家裏的阿姨偷走她的女兒，她發現時報警，周琛早就在國外了……
周雪枝這時滿眼淚光地看向宋子維，她道: “你媽媽就是我姑姑的女兒。當年周琛和我……我媽媽離婚後，為了報複她，他偷偷把我抱走了，還帶走了我的證件，他很快帶着我和你媽媽去了M國——事實上，當年拿到綠卡的只有他一個人，我和你媽媽都是旅游簽證出國的，我們後來幾乎算是被迫黑在國外。”
“他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從來都只考慮他自己。”
這時連林老夫人都開始抹眼淚，周雪枝的眼淚也終于流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到了國外後，他一開始在高校任教，不久後，他染上了Du瘾和賭。博，很快就被高校開除了……他手頭的錢流水一樣花出去，又沒有收入，很快，他發現他已經養不起兩個女孩兒……”
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裏，她和那個和她同齡的女孩兒總是縮在那個寒冷雜亂的家裏的樓梯間互相擁抱着取暖，那個女孩兒總是把她抱得很緊很緊，她們一起扒着門邊渾身恐懼地看着對面房間裏那個男人變得越來越像個瘋狂的怪物……
她們相互偎依着度過了如此難捱的時光，可她現在幾乎要記不清那個小女孩兒的臉……
周雪枝的聲音這時終于帶上了哭腔: “……有一天，周琛說要帶頌頌去買糖果，他怕我們黑下來的事情暴露，一般不允許我們出門，所以那天頌頌可以出門，我們都忐忑又開心……可他騙了我們，他開了一夜的車，把頌頌送走了……第二天淩晨他回來，我問他頌頌去了哪裏，他告訴我她走丢了，我大哭着要他把她找回來，他第一次捂着我的嘴打了我……”
人都是有醜陋的私心的，周琛的私心就是，在暫時只夠勉強養一個小孩兒的情況下，他選擇養自己的親女兒。
那天之後，她用自己幾乎快要忘光的中文書寫，不甚熟練地把頌頌的大名偷偷刻在了牆上……
也是那天，她終于明白了這個男人口中的她的母親不要她了他才帶她出國，是多大的騙局。
“……直到很久以後，”周雪枝繼續道: “我才知道，那個人渣把頌頌丢到了另一個州的孤兒院……”
那時候已經過了兩年還是三年，她已經在周琛日漸瘋狂的家暴裏越來越麻木，如果不是牆上名字的刻痕，她幾乎快要忘記，還有個小女孩兒，該被她找回來……
林老夫人抱住了周雪枝，一向強悍的人內疚又痛苦地掉着眼淚，連周故都紅了眼眶……
宋子維緊緊反握住林卻的手，他的眸子沉得像不見天光的深海，聲音啞得吓人: “……那個，周琛，現在在哪裏。”
周雪枝瞳仁和聲音裏劃過道快意: “他死了。”死在du品的折磨裏，死不瞑目。
臨死前他消失的人性好像才回光返照了短暫一瞬，他才知道怕，他睜大眼睛好像看見了他虛幻的親妹妹，他驚懼地說對不起他把她的女兒丢在了XXX州的孤兒院……
他看向縮在角落裏麻木又年幼的周雪枝，和她說對不起把她從媽媽身邊帶走了讓她過這樣的生活……
然後，他便死了……
“後來，他的屍體和我一起在出租屋裏被發現，他那時幾乎已經成了流浪漢，确認身份很難，我的國內證件之前也全被他刻意遺失了……所以我被送到當地孤兒院，在孤兒院長大，”說完最難過的部分，她的聲音冷靜不少: “長大了有能力後，我一直在找你媽媽，但我總是找不到……”
周琛最後給出的信息實在太模糊了，她幾乎在大海撈針。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林老夫人，依舊直直看向宋子維，目光勇敢幹淨又直率: “子維，這就是，我和你媽媽故事的一部分。”
“你媽媽的父母似乎都姓周，她的名字叫周頌。我後來重新學了中文為自己取中文名時，與其說用了那個男人的姓氏，不如說用了她的姓氏，我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她，必須把她找回來……”
她連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記了，卻還是成功地把那個小女孩兒的名字徹底刻進了心裏。她為此驕傲。
今天，她終于可以把這個名字鄭重地還給那個小女孩兒——即使是通過她的兒子。
她繼續帶着哭腔道: “今天得知她後來的經歷，我真的很難過。”
宋子維眼尾像染了血一般紅，半晌，他放開了林卻的手，傾身輕輕抱住了那位女士——就像當年那個小女孩兒跨越時空終于重新擁抱了另一個小女孩兒，他嘶啞着聲音道: “……多謝您為我母親做的一切，也謝謝您今天告訴我這些。她……如果還在，一定會很開心她還有您這樣一位親人存在。”
“周女士，祝您此後的人生萬事順意圓滿。”
周雪枝終于哭出了聲，她哽咽道: “你也是，孩子……你也是。”
……
回腸蕩氣的相認後，靜谧的夜晚徹底降臨。
林卻躺在自己的床上，悄悄将自己的指卡進了身旁青年的指縫，十指相扣——他終于成功把宋子維拐回了他的房間。
令人安心的黑暗裏，他輕輕道: “明天姑姑和奶奶去看阿姨，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呀”
宋子維回握住他的手: “嗯。”
林卻: “拍完這部戲，我就陪你回北方找阿姨的故鄉，好不好呀你放心哦，就算陪你找，也不耽誤我申學校的。”知道了宋煙女士的父母是誰，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真正的故鄉。
宋子維彎了唇角: “嗯。”
林卻側了身子抱緊他閉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哦，我一直好喜歡好喜歡你。”
宋子維把溫暖的身體抱進懷裏，終于想要沉沉睡去——其實他真的很累: “嗯。”他道。
心跳聲和漸緩的呼吸聲終于交疊着在這方靜谧安心的空間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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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啊，字數有點超出我的預估了QAQ我先把完結上章放出來，下一章真的是最後一章!
小天使們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