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手術

手術

下午洛櫻就和醫生大致敲定了手術方案,手術日期确定在兩天後。

醫生是顧嶼陽找來的,是看心腦血管疾病方面的專家,洛櫻母親的情況并不算太複雜,可即便如此,手術總歸是有風險的,洛櫻這幾天在母親面前表現得很鎮定,到了晚上卻總是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安然入睡,每日堪堪阖了眼皮一兩個小時,也不知道算不算睡着了。

手術前一晚,病房裏熄了燈。

洛櫻的眼睛适應了黑暗,側身望着旁邊另一張病床上母親的影子,聽着母親平穩的呼吸聲,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才像是得到了着落,有了片刻的安寧。

“櫻櫻,睡吧。”其實王燕也睡不着,聽到洛櫻翻身的聲音,忍不住開口道,嗓音帶了些嘶啞。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洛櫻愧疚道。

“不是的,媽也有些緊張。”王燕很坦誠。

“媽,你別害怕,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洛櫻這樣安慰母親,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櫻櫻,你也別怕。”王燕一眼就看穿了洛櫻強撐起來的堅強。

洛櫻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她不敢再多說話了,怕母親聽出自己帶着哭腔的聲音,只是悶悶地從鼻腔裏出了聲:“嗯。”

黑暗中,母親的聲音悠長,帶了些惆悵:“櫻櫻,小顧人不錯,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當然不管你做什麽決定,爸爸媽媽都支持你的。洛程這孩子雖然倔強,但心裏其實很在意你這個姐姐的,你們姐弟倆今後要團結,相互扶持……”

這幾乎是在交代遺言了,洛櫻竭力克制住自己聲音的哭腔,卻還是帶了一絲顫抖:“媽,這些話留着,等你手術完再和說給我聽吧,”

“你聽我把話說完!”王燕很堅持,“這輩子我做人無愧于心,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後悔,那年你爸爸車禍去世,我有好幾天沒和你說話,你很害怕吧?我那個時候鑽了牛角尖,你只是個孩子,而我是孩子的媽媽,我不該遷怒的。那件事情只是意外,誰也沒有資格怪到你頭上,包括你自己。”

洛櫻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咬着手臂,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王燕輕嘆了口氣:“我困了,明天就要手術了,櫻櫻你也早點休息。”

洛櫻把自己埋進被子裏,确保母親聽不見,才敢小聲地吸鼻子,無聲的眼淚蹭得被單上一片濕漉漉。

*

第二天。

王燕換好了手術服,随着手術時間愈發逼近,不安的情緒也就愈發濃烈。

特意請了假的洛程,洛櫻,顧嶼陽,都陪在王燕身邊。

“王燕病人,可以進手術室了!”護士敲了敲門,通知道。

直到被推入手術室的前一刻,王燕始終都一手拉着洛程,另一只手抓着洛櫻,臉上挂着蒼白的微笑。

可就在進手術室松開手的那一瞬間,王燕突然對洛櫻說:“櫻櫻,我怕……”

洛櫻僵在原地,看着手術室的門在自己面前緩緩合上,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不安和惶恐再次被無限放大。

“櫻櫻別怕,不會有事的,別怕,別怕。”顧嶼陽上前攬住洛櫻的肩,一遍遍地柔聲安撫着。

洛櫻牢牢抓住顧嶼陽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邊點頭邊慌亂地絮叨:“對,只是一個簡單的手術,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洛程安靜地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低着頭在紙上寫着什麽。

洛櫻走近一看,字不成句。

看起來總是很鎮定的洛程,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還沒成年的高中生而已,內心應該也很緊張吧。

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再自亂陣腳了。

洛櫻長呼出一口氣,竭力保持着冷靜,或者說是讓自己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

顧嶼陽陪着洛櫻在洛程旁邊坐下,等着手術結果。

在手術室外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吱呀——”

手術室的門開了,手術室外面的燈卻沒有熄滅。

這意味着什麽?洛櫻作為一名醫生再清楚不過了,她的心在此刻停了一瞬,随後又狂亂跳動不止。

護士一臉焦急地走出手術室:“病人手術過程中大出血,現在急需輸血,有沒有AB型血的?病人家屬在這裏簽個字。”

顧嶼陽反應很快,立即站了起來:“我是AB型血的!”

洛櫻覺得腿都軟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只是粗略瞄了一眼內容,就不敢再看了。

“好,你跟我過來!”護士帶着顧嶼陽急匆匆地走了。

洛櫻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面無血色。

“姐!”洛程也是臉色煞白,但還是走過來扶起洛櫻,“媽不會有事的!”洛程抓緊洛櫻的手,堅定道。

“你聽到媽媽進手術室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她說她害怕!”洛櫻抓住洛程的手,懊惱道,“我是不是不該勸媽媽做手術的?”

洛櫻很少會說後悔。她人生中最後悔的事情發生在她十五歲那年,那年她失去了父親。她花了整整十年才勉強愈合了傷疤。

如果這次母親再出什麽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洛程的內心也早已亂成了一鍋粥,他沒有回答洛櫻的問題,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洛櫻自己也知道,她沒有辦法從任何人那裏得到答案,只能等待結果的宣判。

但是洛櫻現在太不安了,她根本沒有辦法停止這些毫無邏輯的思考,只能任憑這些消極的想法如火苗般将自己吞沒。

“櫻櫻。”

洛櫻也不知道自己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了多久,顧嶼陽輸完血,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櫻櫻,”顧嶼陽将自己的聲音放得更輕,又喚了一聲洛櫻,“你別胡思亂想了,不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都是我的錯。”洛櫻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只有在顧嶼陽面前,她才敢放肆哭泣。

顧嶼陽把手伸了出去,沒敢落在洛櫻的肩上就收回了,他沉聲道:“不是你的錯,其實是我勸動阿姨做手術的。”

“什麽?”洛櫻震驚地擡起頭,眼淚還欲落未落地懸在眼角。

“那天你打電話請假的時候,我單獨和阿姨在病房聊了聊。”顧嶼陽解釋着,藏在口袋裏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些,“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自責,恨我就好。”

顧嶼陽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洛櫻,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他在等一個宣判。

洛櫻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顧嶼陽有些手足無措,慌亂地要用手揩去洛櫻的淚珠,卻又收回來,翻遍口袋裏找出了紙遞過去。

洛櫻沒伸手去接,顧嶼陽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動作僵硬又緩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洛櫻卻突然在這時站了起來,主動抱住顧嶼陽,顧嶼陽愣了愣,這才敢真正觸碰到洛櫻。

洛櫻在顧嶼陽的肩膀上輕蹭了蹭,埋在他脖頸處,輕聲哽咽道:“顧嶼陽,我媽媽說她害怕,我也好怕……”

“不怕,不怕,不會有事的……”顧嶼陽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內心的惶恐一點也不比洛櫻少。

顧嶼陽之前看洛櫻為着母親動手術的事情着急,主動幫了忙。雖然完全是出于好意,可是如果洛櫻母親這次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顧嶼陽知道,他們倆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可能了。

可他還是把一切都說了出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愛的人沉溺于自責與痛苦中。

*

洛櫻淚眼朦胧地又等了兩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

洛櫻噌地一下站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按捺住快蹦出嗓子眼的一顆心髒,等待着一個結果。

“手術順利,有驚無險!現在病人要轉入重症監護室觀察24小時,24小時內沒有問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醫生對洛櫻一幹人宣布結果。

顧嶼陽松了一口氣。

洛櫻露出了一個劫後餘生的微笑。

洛程也把筆一扔,跑到洛櫻身邊,笑道:“姐!太好了!媽沒事了!”

三個人抱作一團。

王燕被兩個護士推入了重症監護室。

洛櫻和洛程隔着窗在病房外面看了好一會兒,顧嶼陽就默默地跟在姐弟兩人身後陪着。

等兩個護士安頓好王燕,再次出來的時候,幾個人還沒走。

“護士,我媽媽……”洛程迎上去,主動開口問。

雖然已經從醫生口中得知了手術結果,但關心則亂,不止是洛程,洛櫻心裏也是一樣,實在是有太多的不放心,總想再聽別人親口說一說母親的情況,以确保她是真的平安無事。

“手術很成功,只要病人在重症監護室情況平穩地度過24個小時,就能轉入普通病房了,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健康出院了!祝你母親早日康複!”護士回答得很耐心。

“謝謝護士,你們辛苦了,快去休息一會兒吧!”洛櫻真誠地道謝。

“哦,對了,這位先生之前獻血時臉色就不太好,現在恢複些了嗎?需要幫助嗎?”另一名護士正是之前帶顧嶼陽去獻血的那位,她看見顧嶼陽,就多問了句。

洛櫻忽然想起來,顧嶼陽有嚴重的暈血症,尤其害怕流動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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