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佳茜

秦佳茜

孟修白從來沒有想過會遇見秦佳茜。這是他計劃缜密的人生中的一道破裂,是冗長黑夜裏閃過的一道極光。

歸根結底,極光就是渺茫,因為太絢麗,所以悵然,也遺憾。

沒有誰會想過要抓住極光,除了活在童話世界裏不用長大的小王子小公主們。

傍晚,半島酒店燈火煌煌,Chanel的裝飾帶纏繞着酒店四周,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禮物盒。

今晚是秦老爺子八十大壽,宴請了港島過半的名流富豪。孟修白用了一些小手段,不經意就拿到了這場晚宴的邀請函。

他的心情很複雜,也幽微。上一次見到妹妹還是三年前,他來港島出差,偷偷開車路過秦公館,看見秦佳苒穿着一襲黑裙子,低眉順眼地走出來。

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女仔,只是腳上的皮鞋很舊,鞋面都刮破了,也沒人跟她換新的。

他當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轉頭就往那張卡裏打更多的錢。

不希望她還留着省錢的壞毛病。

賓利車打秦佳苒眼前而過,他們又一次擦肩而過,沒人知道車內的男人紅了眼圈。

今晚他要和妹妹見面了。一場單方面的見面,因為他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認出他是誰。

孟修白在休息室裏抽煙,人坐在沙發上凝神,一動不動,不知道想些什麽。

阿鴻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先生時常會這樣,不說話,不動,暮氣沉沉,任由那煙燒手,宛如深海中一只發出振動頻率,卻無法被任何動物回應的孤獨的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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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交代的東西前臺已經派人送給秦小姐了。”

孟修白回神,彈掉蓄了一小截的煙灰,“辛苦。”

“哪有。這點小事。”阿永笑了笑,一張硬而黑瘦的臉倒是顯出幾分傻氣。

他知道先生有秘密,沒有人能懂先生想要什麽,但這不影響他獻出忠誠。

他爹是個賭鬼,輸錢了就打他,等他長大了,他爹不敢打他了,就轉而去打他媽媽,趁他去泰國打工,把母親賣去了紅燈區還債。

是孟先生替他還了債,給了他體面的工作,讓他有能力把母親贖出來。

這份恩情,他可以用命還。

阿永又想到了那個大盒子,裏面有昂貴華麗的禮服,高跟鞋,珠寶,全是紅酒般濃郁的色澤。

自然是送給女人的。

他摳摳腦袋,不懂。在大馬,不是沒人給先生送女人,送到他床上的都有好多次,可哪一次不是被原封不動退了回去。

這種事多了就會流言四起,造謠先生是GAY。

去他爹的,說這話的全是爛褲/裆的gay。

“你在想什麽。”

阿永打了個寒顫,對上孟修白深冷的一瞥,立刻說:“我在想您該去露面了,宴席已經開始半小時了。”

孟修白笑了:“永仔,你撒謊時中指會抽動,你知不知。”

阿永:“.........”

只能吞吞吐吐把實話說出來:“我在想那位秦小姐是不是您的......”女朋友。

不然為何出手如此大方。

“我妹妹。”孟修白并不遮掩。

“啊?您妹妹?”

阿永驚訝,先生什麽時候還有一個妹妹。

孟修白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西服。他并不習慣穿這麽正式,領帶将他喉嚨束縛着,像一只掐喉的手。

“管好你的嘴。”

出門時,孟修白囑咐。

阿永凜然:“是,先生。”

......

上流社會的晚宴,永遠是衣香鬓影,金粉浮華。燈光煌煌地照着每一個人,鮮花和香水,音樂和精心烹饪的食物,女人脖子上的珠寶和男人擡起袖口時不經意露出的豪表。

孟修白只覺得諷刺,他來參加秦家人的晚宴,這種不爽讓他眉宇中凝着一層很淡的戾氣。

一些聽過他,想上來結交的客人見他這樣,都不約而同的退避三舍。

這種戾氣在看見秦佳苒時消失殆盡。

他握着手中的香槟杯,站在沒有客人的角落裏,看着他許久未見的妹妹,只是她身上并沒有穿他送的那件紅絲絨禮服。

是不喜歡嗎?還是他的眼光太過大膽了,她那樣矜持害羞的女孩子,穿不來與性感豔麗挂鈎的款式。

想到這裏,孟修白自嘲地笑了。那件裙子是他在商場吃飯時,無意間瞥見了一塊led電子屏,那上面滾動播放着某品牌最新一季的秀場回顧。

高挑的白人模特穿着這襲紅裙走上璀璨的T臺,宛如最豔麗的玫瑰。

他當時就想,這件裙子應該要苒苒來穿。苒苒穿着會更好看。

他希望他的小妹豬是最最豔麗的那朵玫瑰,不要再穿那些樸素的,陳舊褪色的黑裙子,不要再費力遮掩自己的光芒。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各種五顏六色的裙子塞滿她的衣櫃。他承認他這是一種變相的補償,曾經的他買不起好衣服,甚至連吃一只燒鵝的錢都拿不出來。

他虧欠媽媽太多,虧欠妹妹太多,現在媽媽沒了,他只有妹妹了。

孟修白對阿永使了個眼色,阿永明白,湊過來,聽見他低聲說:“去查那兩個男人都是誰。”

一個試圖邀請秦佳苒跳舞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

剛剛直接扣住秦佳苒的手,将她帶走的年輕男人。

孟修白握緊酒杯,指節冷硬,貫穿虎口的刀疤貼着冰涼的杯身,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他放下酒杯,轉身從側門離去。

孟修白找了許久也沒有看見秦佳苒的身影,他隐隐擔心起來。

将她帶走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他這些年識人的本事是有的,也看過無數有錢的有權的有地位的人。

滿場衣香鬓影之中,那男人的氣度和壓迫感輕而易舉和周遭割席,縱使端着斯文儒雅的派頭,可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個強勢的,占有欲極強,并且不好惹的男人。

男人天生就對同類有超乎尋常的敏銳嗅覺。

不知道妹妹是怎麽同這種男人扯上關系的,這不是一件好事。

正思索着,走廊盡頭忽然出現一抹紅色的身影,不怪他目光被勾走,是因為那件裙子是他親手買下,親手熨燙,再親手疊好放進禮盒裏。

如此珍重而鄭重的禮物,此時卻被穿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一個惡心的女人。

孟修白知道她是誰。秦家的每一號人他都知道,甚至是了解,因為他做過詳細的背調。

這女人是秦佳茜。

秦世輝的小老婆給他生的種。

難怪苒苒沒有穿他送的禮服,原來是被人搶了。

孟修白眼底閃過厭惡。

秦佳茜煩死了,胸部勒得好緊,小肚子也收得好費力,稍不注意,就要露出馬腳。

怪她太自信,沒有穿束腰,現在吃大虧,每走一步路都要憋着氣。

秦佳苒是什麽小妖精,居然穿這種可怕的size,和她罩杯一樣的同時,居然比她腰細!

她敢!

對她就是敢,她好敢,背着大家勾引帥哥!

秦佳茜想到這裏就覺得委屈,眼睛都紅了,想着回頭就要減肥,不僅要在美貌上壓倒秦佳苒,還要在身材上碾壓她。

她繃着呼吸,收着小腹,臀部也緊,以至于走路搖搖曳曳的,一扭一扭,像在走貓步。

那一頭自然垂落,并不需要費力打理就的長卷發像散發着光澤的長河,慵懶流淌。

她只知道自己穿這件裙子小了,不知道就是這一分緊窄,讓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強烈。

她開始幻想自己正在走T臺,幻想自己日後能成為超級大明星,讓全世界都知道有她這樣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子........

“哎喲!痛!”

貓步走得并不熟練,腳緊跟着就崴了,只不過沒有跌下去,而是被一只手抓住。

孟修白故意用了些勁,扣住她的小臂,将她拽起來,沒有絲毫溫柔。手掌離開時,那條白皙光滑的手臂毫無疑問拓下幾道指痕。

他知道他的手勁有多大,這只手,能輕而易舉折斷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腕。

秦佳茜鑽心的痛不是來源于腳踝,而是手臂,她一句罵人的話已經醞釀好——要你扶個屁,懂不懂什麽是憐香惜玉啊!

可惜還沒說出口,就被眼前男人凜冽的眼神給駭住。

後來,她才知道,若是她沒有穿這件裙子,這個男人會眼睜睜看着她跌倒,然後冷漠地從她身邊而過,他們的故事不會開始。

她許多次回想他們初遇的場景。如果她沒有穿秦佳苒的裙子,這個男人不會一開始就對她抱有敵意。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一開始就厭惡她,所以才故意要讓她痛。他明明比誰都懂溫柔,但那溫柔很少用在她身上。

但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會穿這件裙子。

因為她想靠近他。

秦佳茜看着刁蠻嬌縱,實則比誰都慫,這個眼神足以讓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更何況面前的男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不是發脾氣哦!我非常謝謝您,謝謝您扶我!您是位好心的先生!我祝您長命百歲!”

“發大財!”

秦佳茜聲音嬌裏嬌氣,擠出一個可愛又勾人的笑容,彎腰下去的瞬間,還對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睛。

沒有男人能逃脫她的“放電”

她這雙眼睛雖然是亞洲人的黑色,但眼眶是西方式的深邃,完美的平行式雙眼皮絕不是一條手術刀能切出來的死板的線,眼尾帶着微微上翹的弧度。

媽咪說,她注定是大美女。

什麽是大美女?就是頂級的美貌,在這個物欲橫流,整形和化妝蓬勃發展的時代,頂級美貌仍舊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非要中基因頭彩才有可能獲得。

她多麽幸運,中了基因頭彩。若是早生二十年,她這張臉放在港島娛樂圈的黃金時代,也是能和那些出名的美人們比一比的。

可面前男人對她的美貌絲毫不為所動,甚至眼底流露出一絲鄙夷,不屑。

“蠢貨。”

他嘴唇動了動,并沒有發出聲音。

但她似乎看懂了他的唇形,但是她覺得自己看錯了。

怎麽會有男人說她蠢貨呢。怎麽可能!天塌了都不可能!那些男人巴不得說最膩最動聽的情話,只為了讓她笑一笑。

孟修白沉沉吸了一口煙,很濃澀的味道,吐出來的煙霧很嗆。

和她擦肩而過時,他說:“這裙子你穿着難看。”

秦佳茜睜大眼,眼眶迅速發紅,委屈地快要哭了。

怎麽就不好看!明明她比秦佳苒好看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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