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完後悔
打完後悔
“哎喲卧槽,這是怎麽了這是?”
刺史府門口,兩個風塵仆仆的人,背着背簍走了進來,他們的衣衫穿得不算華貴,上面還染了污泥,這兒一塊哪兒一塊地扒在布料上,髒兮兮的。
早些時候,官師銜查閱古籍,知曉此地有一些稀有的藥材,特地約上岑玉京出去采藥,到現在才回來。
采藥途中自然有許多的趣事,倆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路上便是有說有笑,一聊到有好笑的事情,倆人的重心就放在了口嫌體正的雲鏡身上。
雲鏡這個人有點意思,嘴上嫌棄着岑玉京作風有辱斯文,常常批判她少養些男寵,結果自己在府中關上房門後,抱着炆池又親又啃,絲毫不覺得有辱皇室風範。
岑玉京這一路上,一直在吐槽雲鏡,還給官師銜講自己的所見所聞,講得熱火朝天、繪聲繪色,誰知道一回到府中,就聽說雲鏡動了怒,杖責了炆池。
這他媽不是打她的臉嗎?
“怎麽了?是伺候得不行嗎,哈哈哈哈哈,雲鏡好小氣哦。”岑玉京随手拉住一個丫頭,把手裏面的藥籃子交給官師銜,一面上嗤笑着。
聽了岑玉京的問話,侍女支支吾吾,也不敢說什麽,讪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岑大人,您去找殿下吧。”
“哎喲,怎麽了這是,府中亂成一團,搞什麽呢?究竟是炆池不行?還是雲鏡不行?搞得這個陣仗,哈哈哈哈哈哈。”
岑玉京哈哈大笑,笑成了一團,官師銜聽見她絲毫不積口德的描述,也跟着笑了出來,淡淡說:
“你別這樣說雲鏡,你太壞了……”
岑玉京啧了一聲,繼續說道:“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到時候是自己不行,還賴人家炆池身上,來個惡人先告狀……哈哈哈哈。”
官師銜一向不喜歡與岑玉京閑聊這些虎狼之詞,他是正宗的世家公子,行為知禮有擔當,與雲鏡一樣有世家風範,但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為雲鏡辯駁:
“雲鏡人家是将軍,你別在這兒造謠,小心把假的說成真的。”
倆人邊笑邊走,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正笑着走了沒兩步,迎面便看見兩個侍衛擔着一個人出來,一張白布蓋在了這人頭上,從白布透出的衣衫隐隐的是紅色,岑玉京一恍惚:
“唉!站住!”
侍衛停下,看見岑玉京比較尴尬,“岑大人有什麽指教嗎?”
岑玉京沒搭理侍衛,走過去掀開白布一看,紅柳的臉色慘白,一根簪子直直地插在了心髒處,吓得岑玉京連忙撒手倒退一步。
官師銜扶住岑玉京,看了一眼紅柳,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官大人,紅柳公子挑撥是非,被查出來了,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畏罪自盡,沒有呼吸了。”侍衛連忙解釋。
“挑撥是非?”官師銜疑惑。
岑玉京是個性子沖動的人,侍衛不敢和她細說,但官師銜這人性子溫吞,侍衛見官師銜在,才敢說話:
“紅柳公子慫恿左伶侍衛去玷污了炆池公子的清白,被殿下抓個正着,左伶侍衛在嚴刑逼供下已經招認了,現下已經秘密處死了,紅柳公子畏罪自盡,炆池公子被殿下當衆杖責,現下正在偏殿就醫。”
“傷勢怎麽樣?”官師銜是醫者,頗有仁心,聽了此話,比較關心的是炆池的傷勢。
畢竟他與雲鏡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對雲鏡的脾氣非常了解,其餘兩個人結果都這樣慘烈,那炆池一定不只是杖責那麽簡單。
侍衛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太好:
“其餘醫師都束手無策,不敢下手,現在還在拖着。”
官師銜正準備走向偏殿去看看炆池,懷中的岑玉京已經像是弓上的箭一樣,蹭的一下子掙脫他,朝着主殿大步流星地走去。
知曉岑玉京是一個沒眼力見的人,官師銜更加擔心岑玉京闖出了什麽禍事,放了背簍,連忙追上去。
“岑玉京,你站住!”
*
主殿大門緊閉,雲鏡特地敕令不讓任何人進去,王娘和右缇侍衛守在門外,兩人都沉默不言。
就在不久前,左伶難以忍受刑訊的逼供,招認了罪行,原來他和紅柳倆人早就對炆池動了歪心思,便一起合謀想要毀了炆池。
左伶由着是雲鏡貼身侍衛的原因,炆池對他過分相信,他便假借雲鏡的名號,去要求炆池與他茍合。
炆池也拿不準主意,中途便去找過雲鏡,不過他描述事件的能力有所欠缺,許是描述的不太準确,雲鏡并沒有對他的話放在心上,加上那個時候正在冷淡的時期,只一句:
“按照他們說的做就行。”便敷衍了事,并沒有過多追問。
誰知道,造就了現在的結果。
雲鏡一聽到了這個解釋,心裏猛然一痛,知曉自己冤打了炆池,便讓右缇和王娘先出去,自己想一個人先靜一靜。
岑玉京到達的時候,王娘和右缇兩個人連忙攔住她,把她逼停在了門口:
“岑大人,您冷靜一下,給殿下些時間冷靜一下,她現在心情不太好。”
“冷靜個雞毛,老子的紅柳都給弄死了,都給老子滾!有多遠滾多遠!她不是了不起嗎?發這麽大的火!賤不賤啊?老子的紅柳!”
岑玉京整個人接近咆哮狀态,天知道紅柳雖然是個心機得不行的玩意兒,但是他讨人歡心的本事确是極佳的,給岑玉京悄無聲息的弄死在了刺史府,她內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舍。
岑玉京直接不管兩人,朝着門口猛沖過去,誰知道右缇竟然敢攔着她,無奈之下,她與右缇在外竟然交手打了起來,但右缇終歸是雲鏡的貼身侍衛,岑玉京不敵右缇,敗下陣來,往後退了幾步,被官師銜穩穩接住。
“岑大人,屬下多有得罪了,事後甘願領罰。”
“你也是個賤人!跟那個左伶一樣賤!一樣都敢攔我!”
岑玉京氣不過,低下身脫了一只鞋,繞開攔着的兩個人,啪的一下就扔到了門上面去。
門哐當一響,讓安靜壓抑的氛圍,被悄然打破。
“讓她進來。”屋裏的聲音又冷又沉。
岑玉京聽了這話,朝着右缇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撿起鞋子,連忙穿上,踏腳推門,嘎吱一聲,便進入了屋子裏面。
屋子裏面沒有點燈,整個屋子昏黃黑暗,冷得如地獄一般死寂,雲鏡一個人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茫然的看着遠處,非常的無措失落。
“不是吧?這麽愛啊?”岑玉京走過去,準備扶起雲鏡。
官師銜也緊跟在岑玉京身後,不過保持着一段安全距離。
地上的雲鏡,她壓抑,她自懲,遲遲無法解脫,脆弱茫然得像是一個末路之徒,官師銜眼裏面充滿了心疼,不自覺跟着心情壓抑了起來。
雲鏡不說話,淡定地抱頭跪在地上,分外脆弱。
雲鏡向來是喜歡端着姿态的,高高在上的裕王,睥睨天下的皇族子弟,她是世界上少有的站在了最頂峰的人,無人可以窺見雲鏡人生的另外一面。
而官師銜和岑玉京卻窺見過,所以對雲鏡沒來由的脆弱而分外心疼。
官師銜走上前去,跪在雲鏡的身邊,慢慢的抱住了她,把手輕輕地拍打在了雲鏡的後背處,淡淡說:
“沒事的,雲鏡,你放寬心,沒事的。”
雲鏡低下頭沒有回應,一起一伏的肩頭更展現出了她難得的壓抑,窗外微微的日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此刻茫然無助。
岑玉京并不是個溫柔知理的人,看着雲鏡這樣不高興,自己也不好意思表露出剛才那樣“拿你是問”的模樣,尴尬說:
“我呢?也不是個找事的人,我也不想說你些別的,把話說太絕,我就一個要求,紅柳你得賠給我。”
“真的,那紅柳我還挺喜歡,他很漂亮很風情的。”
語罷,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走到雲鏡的面前,似乎無視雲鏡已經心煩意亂到了極致,淡淡地試探道:
“那個……你的那個男奴,不是清白毀了嗎?肯定已經用不了?要是醫好了後,就送給我呗。”
此話一出,官師銜立馬一驚,瞳孔驟縮擡頭驀地看向岑玉京,卻發現已經晚了。
雲鏡渾身如同被觸碰到了逆鱗一般,猛地轉頭死死盯住岑玉京,那猩紅的如同鬼魅一樣的眼神,吓得岑玉京往後一退,雲鏡忽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岑玉京,把她摁在地上,跪在地上一字一句:
“我警告你,不要跟我提他……要不是你帶一堆不三不四的人過來!就不會這樣!你還好意思來找我要人!”
岑玉京死死地扣住雲鏡越來越緊的手腕,整個人在地上掙紮,似乎雲鏡的行為也惹惱了她,她紅着臉質問雲鏡:
“你敢殺我?雲鏡,你再用點力試試?你敢殺我?!”
雲鏡猛然冷靜下來,放開了手,坐在地上看着地面,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岑玉京一骨碌爬起來,似乎雲鏡剛才的行為也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立馬走到雲鏡面前去挑釁她,一字一句說道:
“你不是要殺人嗎?來,殺我啊?我就在這兒?怎麽,你不敢?”
雲鏡坐在地上不吭聲,胸間起起伏伏,強忍着怒意,不說話。
“為什麽不敢啊?因為我是漳州刺史唯一的子嗣!因為我是你從小到大的朋友!因為我有這個資本跟你叫板,你要是得罪了我,老子我撒手就走!你不敢失去我!所以你留有餘地,所以你能冷靜!你能及時停手!”
雲鏡情緒已經趨近于崩潰,擡頭死死地看着岑玉京,一雙眼睛裏布滿血絲,岑玉京還準備繼續說,官師銜立馬上前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岑玉京卻一把将官師銜甩開在地上,與雲鏡叫嚣。
“那炆池呢?你賤不賤啊?怎麽到了炆池這裏就停不了手了呢?因為他是個男奴,他身份卑微,你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敢反抗你!所以你可以肆無忌憚地杖責他!不用顧忌他的死活!你真搞笑啊你,喜歡的時候随意玩弄,生氣了的時候随意杖責,你賤不賤啊?”
這句話,雖然難聽,卻完全戳到了雲鏡的痛處,雲鏡盯着岑玉京,似乎在逃避: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憑什麽?怎麽我說話的時候你就破防!你就不來杖責我啊!還不是看別人好欺負!怎麽?現在打完了!你就開始心疼了!就把責任推卸到我身上來了?打他的不是你嗎?死不停手的不也是你嗎?關我什麽事?還說着什麽教他自尊自愛,你真賤啊!在外演的高高在上,道貌岸然,什麽美名都被你給占完了,還說我愛玩男寵,你呢?雲鏡,別演久了連自己都騙到了!你本來就是個虛僞至極的人!不要總是把自己端在裕王的身份上!”
岑玉京氣憤不已,還準備去說,官師銜立馬又上前去拉住她,岑玉京脫手,一把把官師銜甩開扔到地上去,磕得官師銜膝蓋猛地一痛。
岑玉京上前準備繼續去說:
“要我說啊,你她丫的活該!活該你這輩子……”官師銜身殘志堅地爬起來,從身後捂住了岑玉京的嘴巴。
雲鏡整個人已經接近瘋狂的邊緣,神志不清楚,官師銜立馬喊住岑玉京:“岑玉京,你閉嘴!你要她失控嗎?你跟我出去!”
“我不!她誰啊!我就不能發火嗎?我……”
“給我出去!”
“出去個頭!官師銜你個吃裏扒外……唔唔唔。”
“叫你出去!”
官師銜把拳頭直接塞進了岑玉京的嘴裏面,牙齒咬得他手疼痛無比,愣是一聲不吭,好一番來回才把岑玉京給拖拽到了門口。
岑玉京也不想傷害官師銜,遠遠的看見雲鏡蜷縮在地上,最終選擇了冷靜,倆人走出了房門,官師銜識趣地把房門繼續給關上,端着岑玉京就往一旁的石凳子上面送。
岑玉京坐在凳子上,負氣甩開了官師銜的手,門外老樹的枯葉落下,枯葉後竟然是一片嫩芽,官師銜打開了岑玉京身上的葉子,溫柔地給她順氣,安撫她:“玉京,你冷靜,你冷靜些……”
“你攔着我幹嘛啊?我說的不是實話嗎?還把火撒在我身上!警告我個頭警告,賤得要死!”
“慎言,慎言!”官師銜給她捶腿。
“慎言個頭!還慎言!那麽在乎,當初打的時候就不在乎了,人打都打完了,現在開始心疼了?還來警告我!都是老子我脾氣好!越想越氣!”岑玉京叉腰,聲音越來越大,整個人如同潑婦罵街一般,巴不得裏面的人聽到,急得官師銜真想給岑玉京閉嘴。
“為了一個炆池,你和雲鏡吵不值得。”
官師銜聲音溫柔,認真地給她解釋說:“說到底,人家也是君,你是臣,你聽聽你剛才說的話,那是一個臣能對皇室說的嗎?賤這種詞都用出來了,都是雲鏡不計較,不然,夠你死好幾次了。”
一說到這話,岑玉京忽然間清醒了過來,撇了眼官師銜,細想了一下:
确實,她一直在雲鏡的府邸當第二個主人,與雲鏡一起帶兵打仗,又平平等等地當了十幾年的好友,既然忘記了君臣之分。
她淡定說:
“要是君,她要罰我我就認,我人就站在這兒任她打任她罰,但我們是這種關系嗎?我連說她都受不了了?少拿這些架子來壓我。”
“你也知道你倆感情好,那你為個炆池值得嗎?”官師銜順勢而上,開始給她按摩。
“那我是為了炆池的事兒嗎?我生氣的是她竟然來掐我,要為了個外人來殺我!她一天天的,脾氣這麽暴躁,翻臉就不認人,還差點對我動手。我看因為炆池,小題大做的是她吧!我岑玉京是個什麽很賤的人嗎?”
岑玉京越想越來氣,一張臉憋的通紅,官師銜知曉岑玉京和雲鏡兩個都是不好惹的人,繼續給她順氣,準備先安撫住:
“說到底咱們三都是一家子人,吵了就吵了,對咱們的感情也沒啥影響,咱們三個性格不一樣能走到一塊都是緣分,這緣分求之不得,好好維系,終歸你也是臣,多讓讓雲鏡,別總是拿着你高高在上的架子在她面前擺譜,她沒理由事事順從你。”
“先不在乎我們感情的人是她吧?擺譜的是她吧?”她氣憤:“官師銜,我問你,我岑玉京是什麽很賤的人嗎?”
“啊對對對,你不賤,你最好了,你最大度了,但你想想你剛才說的話,那是你該說的嗎?雲鏡人也把你放進去了,也沒對你發火,她做得沒問題啊。”
“你一進去,偏挑着人家逆鱗說,還想肖像炆池,你自己清楚吧,以雲鏡的性格,要是不在乎那個炆池,他早就死了幾百遍了,也不會就簡單杖責一頓了事,你挑着人家喜歡的人說想拿來當男寵?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你……你想想我說的,是不是在理?”
岑玉京一想,也對,是不太合時宜。
“而且,你老實說,真和你的寶貝紅柳沒啥關系嗎?那紅柳沒事就喜歡耍心機,在漳州刺史府你我可都知道,你也不能把責任摘得幹幹淨淨的。”
“那我能怎麽辦嘛?”岑玉京氣不過,也不想對官師銜發火,氣得像個河豚一樣,叉着腰用手給自己連忙扇風。
“去給她道個歉吧,無論炆池是死是活,紅柳是死是活,咱們三個永遠都是一家人,不改變的,總要有個人先服軟,她都那麽崩潰了,別在人家心上面捅刀子,她夠愧疚了,好嗎?乖……聽話?”
“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官師銜!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
岑玉京一瞬之間又炸毛了,整個人像是從石凳子跳起來了一樣,這陣勢把官師銜吓得一躲一抖,連忙起身及時摁住了她的肩膀,繼續安撫說:
“玉京……我早說了你不賤,我都說了需要一個人服軟嘛……你就當心疼心疼雲鏡,事情又不一定要真的吵個輸贏,咱們在乎雲鏡,就別給她添亂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