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男穿女
第24章 男穿女
接收到夢境正在生成的訊號, 于瑜迅速反應。
他的意識融入楊楚的夢中。這次,比夢的畫面更快被接受到的是夢的溫度,夢的聲音。
他感覺到一股高溫迎面撲來。宛如把身體放在炭火上烤,熱得煎熬, 熱得人動彈不得——不敢翻身, 怕皮肉被燙得滋滋作響;而不動的話, 則會感受到一種從內到外即将炭化的焦灼。
然後。
雖然非常微弱, 但耳尖的于瑜聽見了令他雀躍萬分的,期盼已久的哭聲。
只聽哭聲, 不見其人。
楊楚在做一個讓她極度難受,極度痛苦的夢。
夢開始變得清晰, 于瑜的意識被吸往一個固定的軀體中。
又一次,她在自己夢裏給他安排了角色。
有“魚頭怪”珠玉在前。見過那等大風大浪的于瑜,這會兒一點兒都不虛, 他的新馬甲再垃圾,還能有“魚頭怪”爛?必不可能。
況且, 今晚睡前,他們又沒聊什麽。依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法則,他也肯定不會變成奇奇怪怪的東西。
于瑜一套心理活動, 把flag全拉滿了。
在新的身體中, 他睜開雙眼。
眼前是悶熱的夏日校園, 學生們在走廊上來來往往。
于瑜活動了一下四肢和頭部, 很滿意:感覺沒問題,這次是個正常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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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頭有點癢。他撓了撓, 發現自己的頭發紮着。
接着,腿有點癢。他撓了撓, 發現自己穿着小裙子。
認識到事态有些嚴重,于瑜立馬找到反光物,打量他現在的形象。
好消息,他在她的夢裏長得跟現實世界一樣。
壞消息,他正穿着女裝。
一個男學生路過,于瑜連忙把他逮住,問:“你好同學,請問在你看來,我是個什麽?”
“呃……”男學生猶猶豫豫地給出點評:“長相蠻可愛的,女同學?”
于瑜當場石化了。
這名可愛女同學,仿佛是和金剛芭比同一批次生産出來的:一米九個子、黑皮、肩膀寬大、肌肉壯碩、大腿緊實,他的頭頂綁着兩坨圓圓的雙丸子,上身是白色的水手服,下身是粉色的百褶裙,腳上穿着帶花花的小涼鞋……女同學都沒臉提,裙子底下,他還穿了連體絲襪。
睡前,于瑜找楊楚談心,她戲稱他是知心好姐妹。
夢裏,她直接贈他一個變性手術,合情合理。
“楊楚!”
于瑜豁出去了,陷入暴走。
“出來做姐妹!”
楊楚沒找到,先有別的女同學過來,把他拉到旁邊。
“于美魚,你小聲點。楊楚在老師辦公室呢。”
“……”配套挺齊全,他的名字都改成女孩的了。
具有專業素養的于美魚即刻接受設定,專注投身到任務中:“楊楚怎麽了?為什麽在老師辦公室?”
“期末考試作弊了呗,”女生表情鄙視:“她帶小紙條,被監考老師發現了。”
幾個女同學被這個話題吸引過來,大家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全校第一期末考帶小抄?怎麽可能。明眼人都知道,楊楚肯定是幫那個誰作弊的……”
“哦,那個誰啊。”她們臉上的鄙視更大。
“楊楚活該,非把自己弄得像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一樣。”
“哎,楊楚給你做朋友,你要不要?”
女同學吐吐舌頭:“不要。”
聽到這兒,于美魚果斷離開對話,他不跟沒眼光的人聊天。
徑直走向教師辦公室,他一眼瞧見裏頭有個低着頭的小姑娘。
初中生楊楚很好認。
她比現實世界的楊楚青澀,模樣倒是變化不大,差別最大的是氣質。
小楊楚紮着樸素的低馬尾辮,頭上別着浮誇的,跟她風格完全不搭的亮粉色星星發卡。她看上去怯怯的,像一只驚弓之鳥。
年幼的背佝偻着,單薄的肩膀緊縮着,小楊楚還沒學會長大後那種天崩地裂都不為所動的麻木淡然。一切向她湧來的信息,她都費勁地接受着,并給出即時的反饋。
老師正在用嚴厲态度跟她說話,楊楚吓得小臉煞白,雙腿打顫。
教室辦公室的一排玻璃窗對着走廊。所有學生從這兒經過,好奇辦公室緊張的氣氛,總會往裏頭看一眼。每一道投向楊楚的目光,都在令她的局促雪上加霜。
于美魚走近了,見到有個女生借着大盆栽擋住她的身形,鬼鬼祟祟地躲在辦公室外。
女生的劉海被星星發卡夾起,款式跟楊楚戴的那個是一樣的,顏色卻是清新的淡藍色,她的穿着打扮走個性張揚的路線,所以那個發卡很适合她。不用看到女生的正臉,于美魚也能猜到,那是初中生岳芽。
老師很生氣,突然拿起教尺,用力地敲打起楊楚旁邊的桌面。
偷看的人,不論岳芽還是于美魚,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楊楚!你是我的科代表,我見你一向成績拔尖,乖巧老實,我信任你,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孩子。換別的同學根本沒有這種解釋的機會,直接送教務處了。期末考作弊啊,你還是不肯說出紙條是誰傳給你的?”
楊楚眼裏有淚珠在打轉,依然保持着沉默。
老師失去耐心:“行,你不說的話,那只能當做是你自己帶的紙條了,你自己負起全部責任。你這科的期末考成績要被取消。今天之內,喊你的家長來學校,跟你一起去教務處報道。”
“老師,對不起,”楊楚的聲音帶着哭腔:“我爸媽在外地打工還家裏的欠債,他們來不了啊。”
“你自己選的這條路。大考作弊,情節嚴重,不可能不叫家長的。家長來了,作弊的事大概率會全校通報批評,對你做個警示;家長不來,那你等着記過處分吧。”
對她徹底失望,老師不再同她多說,揮揮手讓她出去。
“出去給你家長打電話吧。”
楊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辦公室,臉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在地。
于美魚先岳芽一步跟了上去。
他近距離觀察着她——要哭了嗎?快了。感覺只要順應事件的發展,她會在夢裏哭出來的。
摸出收集眼淚的小貝殼,于美魚嘆了口氣。貝殼因為他這段時間的懈怠,長期沒被淚水滋潤,紋路幹涸到近乎開裂。這個夢,必須采集到眼淚,不能再等。
走到走廊的拐角處。岳芽沖上前,強行把于美魚擠開,挽住楊楚的胳膊:“楚楚,我們走,去安靜的地方說話。”
兩個女生去到了學校禮堂的背面。
太陽很大,曬得人快要虛化。
這并不是比喻,于美魚叼着樹葉躲在樹上,見到坐在階梯那兒的楊楚,仿佛一塊冰,她被太陽烤得越來越小,輪廓漸漸變淡。
岳芽拉着楊楚的手,加速着她的滅亡:“還好你沒在老師面前說我,剛才把我緊張死了,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楊楚卻沒有她那樣劫後餘生的輕松。
“我家裏聯系不到人的。被記過的話,留下污點,會影響我以後考高中考大學。”
這話沒能讓岳芽羞愧,她厚着臉皮道:“所以了,你當時馬上把紙條撿起來,就不會被監考老師發現。我扔在你腳邊了,你動作不夠快,才被抓了個正着。”
手不停地摳着指甲,楊楚吶吶地問:“考試前我跟你說了,我不能幫你。你為什麽還要給我傳小紙條呢?”
“我寫不出來嘛,我着急。況且,我的小紙條背面還有我影印的小抄,我扔給你,你也有答案可以看……”說這話沒什麽道理,岳芽識相地閉嘴了。
楊楚目光呆滞:“我不需要那個,那些小抄更把我害慘了。”
“現在不提那個了,想想怎麽解決,”岳芽趕忙換話題:“你爸媽都在外地嗎?沒可能今天請假回來一下嗎?”
楊楚搖搖頭:“不可能回來。而且他們躲催債的,都不接電話的。”
“啊!”一拍大腿,岳芽的神色像是想到了天大的好主意:“你家裏不還有個小叔叔嗎?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呀。”
擡起頭,楊楚望向岳芽,她的眼神裏有痛苦,有錯愕,有遭受背叛的崩塌。
“小芽……”她問她:“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被她的模樣吓到,岳芽舔了舔嘴唇,也開始慌了:“楚楚,我不會害你啊,我是不想你被記過留檔。”
如果她真是這樣想,楊楚有更好的辦法。
“我們可以一起去老師那裏說清楚,紙條是你的……”
岳芽打斷她的話:“楚楚,你知道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手把指甲摳破,摳出了血,楊楚沒有回答她。
岳芽摸着她頭上的星星發卡,柔聲細語地哄着她,喚醒她曾經的記憶。
“從我們做朋友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當朋友看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告密出賣我最好的朋友。”
“楚楚,你也是一樣的,對嗎?”
樹上的于美魚觀察到整個校園的場景開始發生轉換。天空被長出的屋頂遮蔽,禮堂被黑板取代,熙熙攘攘的同學往這邊走來。
是岳芽的對話刺激了楊楚的記憶,她的夢境開始轉場。
于美魚觀察着這一切。他的視線鎖定在楊楚身上,卻沒注意到自己身旁的變化。
一瞬間,他藏身的樹木消失。
沒做好準備,于美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楊楚的課桌上。
硬漢萌妹空降的姿勢相當糟糕。
他正對着她,兩腿大開,裙子上翻,頭發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