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看落日

第62章 看落日

◎刁蠻公主琥珠爆改晁東湲!◎

這可真是實實在在的一大束花。

與其說鄭衆抱着花兒, 不如說他在抱一棵百年老樹。

他跪地向江柍行了個禮,屈膝的瞬間都差點撲倒,他兩只手用力扒得緊緊的才把這些花全都抱住, 那鮮花完全擋住了他的上半身, 若不是江柍熟悉他的聲音, 定然不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

江柍不知他是把山翻遍了, 把地薅禿了嗎,怎會找到這麽多的鮮花?

便問道:“你改行賣花啦,不伺候你家太子啦?”

鄭衆“哎喲”了一聲, 說道:“娘娘別拿奴才尋開心了, 可否賞奴才個恩典, 讓樹公公把奴才扶起來,或把花接過去, 這……奴才抱着它真是站不起來了。”

高樹看向江柍。

江柍朝他點了下頭。

高樹這才上前, 從鄭衆身後, 把他架起來。

鄭衆站穩才說:“殿下讓奴才給娘娘摘些花兒來。”

江柍眉心微顫,說道:“他倒是會讓你受累的。”

鄭衆忙說:“哎喲娘娘,您這是折煞奴才了,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 要說這太子殿下真是記挂娘娘,您瞧瞧, 您一離席他便吩咐了。”

倒是知道她離席是不高興了, 那怎麽自己不跟過來?

江柍心裏這麽想,開口卻不這樣說:“他是怎麽安排你的?你竟摘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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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先是對奴才說‘你去摘些花去給她’,待奴才要去的時候, 他又喚奴才過去, 叮囑道‘多摘些’。”鄭衆模仿着沈子枭的語氣。

江柍幾乎能猜出來他說這些話時的樣子, 不由對高樹招招手,高樹便把花束接了過來,抱到江柍跟前兒。

江柍搭眼一看,有野薔薇,野雛菊,夏鵑以及一些淡紫、蔚藍、鵝黃的野花,許是覺得色彩太豔麗,又配以狗尾巴草之類的綠色野草,用草編的麻繩捆了個結實。

一看便知是許多小黃門一起采了花拿給鄭衆的。

江柍笑了,對鄭衆說道:“替本宮謝過殿下。”

鄭衆得了這句話,便是辦完了差事,也就退下了。

而後江柍把這束不倫不類又有點好看的花賞給高樹。

高樹不敢要。

江柍便說:“你不僅不能不要。”這話被她說得拗口,她頓了頓才又道,“還得完好無損拿回東宮,放在你屋裏,好生欣賞着。”

高樹這才謝恩。

沈子枭吃完了飯,便來溪邊尋江柍。

他下午還要繼續去狩獵,便問她說:“你要一起麽。”

江柍說:“不敢叨擾殿下和晁家小姐。”

她陰陽怪氣,他心裏反倒鼓鼓脹脹的充斥着歡喜,便笑了笑問:“送你的花喜歡麽。”

江柍問他:“為何送我花。”

沈子枭說道:“你不是喜歡麽。”她宮裏的花瓶裏從來都是插滿了花朵的。

江柍抿唇不語。

沈子枭便問:“那花兒呢,我還沒見過呢。”

“我賞給高樹了。”江柍說道。

沈子枭眼眸一黯:“你怎可拿我給你的東西賞他?”

“你給我了,便是我的了,我想賞誰還做不得主嗎?”江柍滿臉不在意。

“你……”

沈子枭氣結,一肚子話憋在喉嚨處宣洩不出,只好忿忿離去。

江柍偏又叫住他:“喂,你們來早些,我想你帶我去山那邊看落日。”

沈子枭停頓一下,心裏喃喃道,這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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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我,偏又愛使喚我,什麽道理!

他未轉身,很快又邁步離開。

下午他們進山狩獵之後。

江柍還是和上午一樣坐在溪邊納涼。

高樹拿了個竹簍下水為江柍捉魚摸蝦玩,星垂在和月湧在投壺,霧燈則坐在江柍身畔安安靜靜地剝瓜子仁兒。

江柍看了一會書,等她擱下書本準備拿茶水來吃,才看到霧燈剝的瓜子仁竟都在她面前的木芙蓉銀碟裏。

這東西剝起來頗為費神,江柍看着這個安靜的姑娘,莫名一鼻酸。

其實她不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體貼和溫柔,可她還是會動容,說來也是沒長進極了。

江柍拿起來一把瓜子仁,先送到霧燈嘴邊,眼見她要拒絕,江柍便說:“如果你不吃我就分給她們吃了。”

這是霧燈專門給她剝的,定是不希望分給別人,最後還是吃了幾顆。

太陽西沉之前,忽聽轟隆隆的馬蹄聲如滾雷般由遠及近。

江柍知道,沈子枭他們回來了。

這場狩獵,沈子枭又得頭籌。

女子之中晁東湲比琥珠獵得多,竟然獵了一頭野豬和兩只狐貍,惹得琥珠嘟囔說,這樣的女子應該也和她一樣領娘子軍出去打仗才是,嫁什麽人呢。

江柍聞言看了晁東湲一眼,晁東湲恰好也在看她,二人一對視,便都不約而同移開了眼。

沈子枭冒了一身的汗,先去清洗一番換了衣裳才來找江柍。

江柍見他換上一襲白衣,上面翠竹如墨,外面罩一層紗衣,極為飄逸,他的頭發半束半披,上頭插的是一根白玉雕梨花簪,通身看下來,竟有幾絲江湖俠客的柔情與凜然。

他牽來兩匹馬,一匹黑色的是他的“珠崖”,另一匹白色的是她的“小塵”。

小塵原本也是他的馬,之前打馬球時,他把它送給她。

江柍知道,他要帶她去看落日了。

便朝他走過去。

她接過小塵的牽繩,二人什麽都沒有說,并排過了溪水上的木橋,往山裏去。

晁東湲問:“太子殿下這是要去哪裏,身邊怎麽也沒帶個人?”

鄭衆說道:“回姑娘話,殿下只是帶娘娘去看個落日而已,不過一刻鐘便回來了。”

晁東湲“哦”了一聲,目光緊緊跟随那兩個身影,心比太陽早沉了下去。

琥珠便在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別看啦,再和我比試一下射箭如何?我的箭法可是我阿兄,也就是如今巒骨的汗王親自教的,我連在黑夜裏飛翔的小鳥都打中過呢。”

晁東湲收回目光,看向琥珠,這個丫頭虎頭虎腦,有一身使不完的蠻力,箭法也實為精準,方才狩獵她自是領教過的。

她問道:“你想怎麽比?”

琥珠“嗯”了半天,才靈光一現,指着對面兩百米之外的野莓樹道:“就站在這,比一炷香的時間內誰打中小溪對面的莓果多,如何?”

晁東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野莓果本就生得小,就如鹌鹑蛋大小,山林樹深,紅彤彤的果子都隐藏在層層疊疊的藤樹之中,若要射準是極難的。

且她向野莓樹看過去時,不免又看到緩緩往深林裏走去的江柍和沈子枭。

江柍今日穿挼藍色寬袖絲羅襦裙,裙裾迤逦在地,披紗為绛色,盤繞兩臂間,不華麗卻很顯高貴,這種高貴并非來自帝王之家,而是因超脫世間而令人仰望。

他們不像是去看落日了,反而像歸隐山林,踏出紅塵之外。

晁東湲一時落寞,什麽興致都沒了。

“若是論箭術精準,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方才狩獵贏過你,是因為我的馬術比你好。”晁東湲這樣說,言外之意就是不想比。

琥珠卻不答應:“本公主來自草原,自幼在馬背上長大,怎會是馬術輸給你?我看你分明就是不願意和我比。”

晁東湲一笑:“我的馬術在京中比男子都要厲害,連你那個太子妃也輸給我……”

說到這,她收了聲。

想起自己最初只是因為要打馬球才學習了馬術,沒想到練起來竟頗有天分,後來馬球場競技,她是年輕的男女中唯一可以和沈子枭切磋比試之人,因此後來才勤加練習,将馬術視為自己的驕傲。

然而初見江柍的那場馬球會,她才知道,馬術和馬球再好也沒用,沈子枭他要選的是心儀的女子,而非馬術魁首。

“你為何忽然提她?”

琥珠雖然單純,卻并不蠢笨,聞言便狐疑起來,琢磨了片刻,就明白了過來,說道:“原來你是因為迎熹和沈子枭才難受的呀?不是我就納悶兒了,我瞧着你在那陽光下馬背上,手臂一揚拉弓瞄準,‘嗖’地擊中那頭野豬時,是那麽那麽潇灑,還以為你是多厲害的人呢!卻沒想到居然是個笨蛋。”

“你!”晁東湲沒承想上一句話還在笑嘻嘻邀她去玩耍的少女,會突然惡語相加,頓時便想發作,可又想到她是公主,又緊急把怒氣收住了,只是語氣仍然冷硬,“公主請自重。”

“你才請自重呢,就你還想和迎熹比?就算你馬術天下第一,騎了汗血寶馬去追,也追不上她!”琥珠氣鼓鼓的。

晁東湲也來了脾氣:“我哪裏就這樣差!”

“你們中原人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論馬術武功,我是想都不會想起迎熹的,她又不是神仙,這方面你比她厲害多了,我就願意和你玩,她想加入我還嫌她水平不夠呢!”

琥珠的口水像箭雨齊發,吧嗒吧嗒不讓晁東湲張一下口:“你明明有自己的優點,卻總跟迎熹比較,不是笨蛋是什麽?若是為了沈子枭就更沒必要了,他擺明了不喜歡你,你在這較勁有什麽用。”

最後這句話讓晁東湲再也忍不了,大聲打斷了琥珠的話:“那你為何還纏着葉小公爺!”

“我不一樣呀,葉思淵又沒娶妻。”琥珠眨巴眨巴眼睛,認真說道。

晁東湲哽住了。

琥珠的話就像巴掌抽打在臉上,将她打蒙了,可又好像是打清醒了,感覺思緒是前所未有的亂。

她握緊了拳頭,感受到指腹上因縱馬而磨出的薄繭,內心竟閃過幾縷幽光。

或許,真的可以不用跟任何人比,也真的不用再苦苦追逐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了,連琥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她卻這樣混沌不已。

心裏沒來由一股苦悶,她走到溪邊,撿起石子,“啪”地被她用力地扔進溪水裏,又撿起一個,又“啪”丢出去………

*

都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山林之中的黃昏與平日裏自然是不同的。

沈子枭與江柍走馬過溪,往山深處去,近處蟲聲唧唧,而遠處水聲潺潺,日落前的陽光色彩最是熱烈,像是傾倒了的染缸潑了半個天空都是金黃色,又流出來落在山林中,透過樹梢縫隙漏下來,這金燦燦的熱烈便淌的哪兒都是。

風聲吹動不知名的花束,撲簌簌落下許多花瓣來,有些飄落至山澗流水中,有些則落在他們衣襟上。

馬蹄踏花,竟驚動許多鳥兒撲棱雙翅飛走了。

微吟不道驚溪鳥,飛入亂雲深處啼。

一枝潇灑,黃昏斜照水。

這山不高,他們邊欣賞景色邊前行,不自覺便來到山頂。

這一路二人幾乎沒有交流,心卻比什麽時候離得都近。

江柍曾說太陽好似一顆女子眉心上的紅痣。

這日的太陽卻不那樣紅,而是橘色,像夜明珠外面裹了一層火。

它不是燃燒完了才落下去,而是邊燃燒邊往下落。

它似是想在徹底消失前把自己全部燃燒殆盡,于是這噴薄而出的力量,連身邊的雲彩和天空都點燃了。

它是如此壯麗,與之相比,連綿青山與遼闊大地,是如此蒼茫。

江柍看呆了,久久忘記移開目光。

她不知,沈子枭卻在凝視着她。

美景他看得太多了,珠崖的戈壁上,回纥的天山下,南海的海崖邊,鞑靼的草原中……他或是出征或是出巡,在外時唯一的安慰便是那些在中原看不到的美景。

而她,他看得太少了。

她夜間昏沉熟睡時,在他身下婉轉莺啼時,流淚看向他時,歡笑撲進他的懷抱時,都創造了不同的景色。

正如此刻,她又創造出另一種景色出來。

他的耳朵忽而一動。

飛速抽刀轉身,“咔”的一聲,削斷一支飛矢。

有刺客!

作者有話說:

鄭衆身上有個隐藏菜單你們發現沒有。

鄭重其事。

宋琅身邊的大太監叫祁世。哈哈哈哈哈。

然後鄭衆抱着比他腰都粗的花,“矮油”來“矮油”去的樣子,你們腦補一下,可好玩了。我腦補的鄭衆是個臉圓圓的小胖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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