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蕭詩晴,這傷是怎麽弄的?”

嚴世蕃沉下了臉,聲音也不覺變得冷肅起來。

見嚴世蕃似乎還挺重視的樣子,蕭詩晴剎那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先前那些隐瞞的想法竟也煙消雲散了一大半。

紅葭搶着道:“少爺,是這樣的,昨天早上蕭姑娘去碧瑄院井邊打水,被婧娘院裏的婢子阿瑤撞到,就燙傷了。”

“她說得可是真的?”

嚴世蕃挑眉問蕭詩晴。

此刻蕭詩晴倒是放下了心裏那些別扭的障礙,何況嚴世蕃如此逼問,她也不好再隐瞞。如果他真的追查下來,也不正好是對那婧娘的報複?

于是蕭詩晴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是。”

嚴世蕃盯着她半晌,蕭詩晴也睜着清亮的眸子,卻沒有完全與他對視,只用一半怯弱一半執拗的目光瞥着他。

嚴世蕃怔了怔,卻是不自覺移開了目光。

他抿唇抱着臂,瞧向一旁侍立的少年,忽然道:

“嚴辛,去荔娘那裏,把金瘡膏給蕭詩晴拿去。若她不肯,就說是我讓的。”

“是。”

嚴辛轉身離去。

嚴世蕃話音一落,紅葭先驚訝地擡起頭,目光裏是隐藏不住的激動,緊接着,蕭詩晴和綠荷也都不自禁地望着他。

“看我做什麽?活該自己不小心,下次燙掉你一層皮,看你長不長記性。”

嚴世蕃沒好氣地丢下一句,卻是再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踏着月色,嚴世蕃出了自己的書房。

正如朝廷中人所言,他對身邊每一個人的性格都是了如指掌,像蕭詩晴這樣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追殺她人,怎可能會故意給婧娘使絆子?依着婧娘的性子,恐怕多半是她從中在為難蕭詩晴吧。

看來,還是要給那沒安好心的女人一個教訓,要不徐璠老拿蕭詩晴的事煩他,也夠他受的。

嚴世蕃想着,向漪菱院走去。

實則對于這些後院之事他并不想花太多心思。像他這般地位的人,婚姻通常都帶有政治意味。通俗點說,嚴世蕃娶了誰,就相當于嚴黨和誰結盟,因此他這些妻妾多半也是非自己真心喜歡,只是與她們各取所需罷了。

嚴世蕃多年來在官場游走,深知人心叵測,何況他自己也并非善類,便從來沒有把真情寄托在這些女人身上。通常後院那些人再怎麽勾心鬥角,他都是不予理睬。

畢竟,朝廷上還有一堆事等着他處理,錦衣衛、司禮監和那些所謂的清流,又有哪個是好惹的角色呢。

漪菱院。

“婧娘,少爺來了,”

見到嚴世蕃,門口的小丫鬟一路小跑着進了房門。

“東樓,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一聽嚴世蕃來了,婧娘趕忙扭着身子走到門口,嬌滴滴地湊上來。

女子伸出細軟的手臂想挽住嚴世蕃,後者卻無動于衷,婧娘只得将他讓進屋,悻悻地坐在一邊。

嚴世蕃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掉一半,嫌淡,直接倒掉了。

這才正眼瞧婧娘:

“蕭詩晴的事兒,說說吧。”

“……蕭詩晴?”

婧娘一愣,卻沒想到嚴世蕃是為這事兒前來。

然而嚴世蕃的話一向是不說第二遍的,婧娘也知道,嚴世蕃定是知道了那天早上的事,便道:“我本是想叫阿瑤打熱水來洗澡,沒想到,那蕭詩晴走得急,撞上了阿瑤,才……”

“大清早的,打水洗澡?”

話說到一半,便被嚴世蕃打斷了。男子擡起冷冽的雙眸瞟着婧娘,婧娘對那目光不自覺心一虛,道:

“是、是啊。”

“漪菱院旁邊便有一口水井,按理說是離你最近的,為何單單從碧瑄院這條路走?”

嚴世蕃聲音平板卻隐透着一股力,一句便問到關鍵所在。

聰明如他,自然知道婧娘這麽做是因為那點争寵的心思,連聽都懶得聽她解釋。

婧娘望着嚴世蕃,說不出話來了。她知道,每天早上蕭詩晴都會去井邊打水,因此特意派了阿瑤去制造這場“意外”,為的就是想讓嚴世蕃遠離蕭詩晴。

沒想到,嚴世蕃居然特意為了蕭詩晴的傷而來。

“什麽人該留在府裏,什麽人不該,自會由我和爹安排,你最好還是乖乖回到院子裏,莫要再生閑事。”

嚴世蕃見婧娘也認了,站起來再對她道。

蕭詩晴畢竟事關政治,他自然不能讓她們再打她什麽注意,還是相安無事的好。

“婧娘知道了。”

婧娘悶悶地答。

嚴世蕃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麽,便離開了漪菱院。雖然他與婧娘關系不甚親密,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妾,即使娶進門幾個月他便膩了,當初的情分卻還在,何況,若她的姿色真的一點也曾不吸引過他,他也不會将其娶進門。如今她雖然犯了事,蕭詩晴在他心裏也只不過是個政治籌碼,他自不會為了一個蕭詩晴而責罰她。

這麽一會兒功夫,嚴世蕃的心思已經轉到了那個新來的顧可學身上。

前幾日顧可學來到了嚴府,在其軟磨硬泡之下,嚴嵩終于把他推薦給了嘉靖,如今顧可學正暫住在嚴府,為嘉靖煉制那名為“秋石”的長生不老藥。

嚴世蕃正想跟嚴嵩好好商量顧可學這事兒,便走到嚴嵩的書房門口。

“婧娘把蕭詩晴燙傷了?”

嚴世蕃還沒等跟父親說顧可學的事,已經得知了消息的嚴嵩便問道。

嚴世蕃搖搖手:“沒什麽事。”

蕭詩晴畢竟是壬寅宮變案件的要害人物,大意不得。為保險起見,嚴嵩抿抿唇,肅然道:“讓她們安分點,別去招惹蕭詩晴。”

“我知道。”嚴世蕃點點頭,“我已經跟婧娘說了。”

這時,書房門後的簾子被掀開,只見一小厮端着盤魚進來,嚴世蕃便明白父親到這時還沒有吃飯,似也知道了自己先前的不對,斂了神色,主動把盤子接過來,放到了嚴嵩面前。

直到把豐盛的飯菜上齊,溫暖的燈火下,父子倆坐在桌前,開始享用這頓遲來的晚飯。

徐璠先前在朝堂逼迫的話語,在嚴世蕃腦子裏已經煙消雲散,他心思一轉便問嚴嵩道:

“爹,顧可學怎麽樣了?”

嚴嵩聽到此便放下筷子,微微搖了搖頭:“我已讓顧可學煉了丹藥獻給皇上,可朝中大臣對此頗有诽議,只怕這條道行不通。”

嚴世蕃蹙眉思索半晌,幹脆道:“我看,您不如讓皇上幹脆賜予顧可學爵位,堂而皇之地煉丹,即使那些清流有異議,也不敢再說什麽。”

嚴嵩望着兒子,眼前一亮,他向來最喜歡的就是兒子的聰慧過人。點了點頭道:“好,我明天觐見皇上,就向他如是建議。”

同一樣溫暖的燭光,照亮了思清院的主仆二人。

“姑娘,用了這個藥,就不會留疤了。”

綠荷柔聲細語地說着,一邊為蕭詩晴塗着從碧瑄院那裏拿來的金露膏。

藥擦在腕上涼絲絲的,一點不疼,反而有些許舒适之感,蕭詩晴總算放下心來。

看來,嚴世蕃也沒有傳言中的那麽不近人情嘛。

這時窗外飄來了一股異樣的味道,蕭詩晴聳了聳鼻子,便趕緊捂住了鼻口。那味道聞上去腥臭,刺鼻難忍。

蕭詩晴知道,最近顧可學在嚴府煉丹,那是他煉制“秋石”傳出來的異味。

旁人或許不知這藥是何種靈丹,但蕭詩晴就生活在嚴府,對于顧可學那些東西自然比外人了解更深,她知道,所謂“秋石”,就是由尿液、皂莢汁等物混合煉制而成。

顧可學就準備拿這些東西,去獻給嘉靖皇帝,美其名曰“長生不老藥”。

當然,以蕭詩晴這個現代人的學識,自然明白這藥怎麽也不能讓人長生不老。

“好難聞啊……”

一旁的紅葭忍不住捏起鼻子。

蕭詩晴也受不了這味道,便起身關上窗子。

坐回床前,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這秋石是獻給嘉靖,大明朝的天子的。

她有耳聞嘉靖癡迷仙術,對于丹藥,更是依賴成性每日必服。

只是這“丹藥”……

她嘆口氣。

穿越之前蕭詩晴原本不甚了解歷史,對大明朝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幻想,然而跟嚴世蕃等人接觸後,才怎麽也沒想到,此時的大明朝,竟是這般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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