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蕭姑娘,聽說了嗎?少爺要去南方老家住一陣子。”
思清院裏,紅葭把剛探聽來的消息跟蕭詩晴說了。
“我還聽說少爺要帶蕭姑娘一起去。”
一旁的綠荷細聲細氣地說出了這個重磅消息。
“不是吧?”
蕭詩晴有點驚訝,她問綠荷:“你聽誰說的?”
綠荷道:“我聽少爺廚房那邊的阿誠說的。”
綠荷話音剛落,房裏便響起了敲門聲。
綠荷開門一看,是嚴辛。
嚴辛對蕭詩晴和兩個丫鬟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然後才對蕭詩晴笑道:“蕭姑娘,少爺讓我來告知你,他要去江西住一陣子,讓你收拾一下,準備跟他走。”
“看吧。”
綠荷眼睛眨了起來。
一旁的紅葭等嚴辛一走,便忍不住興奮地站起來,雙眸閃着光:“太好了。”
紅葭知道,嚴世蕃去江西沒有任何姑娘跟着,卻唯獨帶了蕭姑娘一人,沒想到自家姑娘雖然住得偏遠,卻被少爺如此青睐,如此說來,自己漲工錢的那天指日可待……
她又想到自己一向讨厭的婧娘得知自家蕭姑娘即将跟少爺去江南,肯定會氣得跳腳,簡直要開心死了。
蕭詩晴和綠荷當然知道紅葭心裏想得什麽,綠荷對此也很開心,不過沒有像紅葭表現得那麽明顯,只是微微地笑着。
紅葭已經飛快地跑到裏屋:“姑娘,我幫你收拾東西!”
蕭詩晴一開始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次嚴世蕃居然打算帶自己一起走,轉念一想,最近夏言在朝廷中得勢,嚴世蕃或許不得不避其鋒芒,帶她也是出于謹慎考慮。畢竟他們一同經歷壬寅宮變大案,而前些日子自己差點被刺客威脅,若将她一個人留在嚴府,萬一再被那不懷好意之人抓了把柄,對誰都沒有好處。
嚴世蕃把去南方的事跟嚴嵩說了,三日後,嚴嵩以遷祖墳為由,替嚴世蕃向皇上告假,嚴世蕃一行人正式啓程。
一同經歷了這麽多時日,蕭詩晴也已經摸清了嚴世蕃的性子,這位朝廷中的巨貪、大明第一富二代兼官二代,在為官上确實謹慎,思路頗為周密,但同時也帶着富貴子弟的纨绔豪爽,有時候似乎對什麽事都不在乎。
總之,嚴世蕃是一個能把去避難變成去度假的人。
對于去江南,嚴世蕃是真想着能好好玩玩,領略領略江南的美景和美人,對帶上蕭詩晴,倒真的是迫不得已,所以這一路上蕭詩晴高興,嚴世蕃倒沒什麽好臉色。
連着這心裏別扭,嚴世蕃便讓她上了另一輛馬車,自己享受着的是嚴辛等人最上等的伺候,給蕭詩晴的卻是最差的服務,這次紅葭、綠荷幾個人都沒被允許去到江西,她身邊只有一個不太熟悉的小丫鬟。
殊不知在思清院蕭詩晴就是自力更生的,況且她是從現代穿過來的,本就不習慣讓人伺候,因此一路上也沒什麽不适。
半路下車歇息的時候,蕭詩晴還是一臉輕快,嘴角始終隐約上翹。
嚴世蕃不自禁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板:“笑什麽,當我們這是去游山玩水?”
蕭詩晴心道,你本來就是來游山玩水呀。
對于這次旅程,她心中大體上是滿意的,因此一路上都安安靜靜坐在馬車裏不吵也不鬧。
嚴世蕃倒驚訝了,他本以為蕭詩晴已經習慣了京城奢靡舒适的生活,受不了這一路颠簸,沒想到她乖巧得過了頭。
他心裏蕩出了一個念頭。這女子不鬧不橫的時候,倒也不那麽礙眼。
嚴嵩的老家在江西分宜,嚴世蕃一行人剛剛進了江西地界,便被一行轎隊攔下來了。
攔路的不是旁人,正是當今江西巡撫,翟轶衡。
嚴世蕃一行人也停了馬車,翟轶衡親自把嚴世蕃從馬上扶了下來,面帶笑容:“屬下拜見小閣老。”
嚴世蕃露出笑容:“呦,你怎麽在這兒。”
嚴家的根雖然在江西,可嚴世蕃由于到京早,自家方言不甚熟練,卻說得一口純粹的京片子,此刻來到老家江西,倒像了外地人。
翟轶衡還是那種程度的笑:“手下人早傳來消息說小閣老要回老家,屬下心想您必定會經過這條路,已帶人在這裏等候三天了。”
正在這時,蕭詩晴也從馬車上下來了。翟轶衡見到她,忙走上前道:
“這位姑娘是……”
嚴世蕃擺手打斷了他,即時護住了蕭詩晴的身份:“你不必過問,只管做好你的事。”
翟轶衡恭敬地低頭。
寒暄完畢,嚴世蕃又道:“行了。你在這兒為了接我等那麽多天,也累了。快回去吧。”
“那怎麽成。”翟轶衡谄媚道,“小閣老大駕光臨來到江西,屬下定不會虧待您,定讓您吃好、喝好、玩好。”
嚴世蕃擡了擡眉,翟轶衡繼續說道:“屬下已經在巡撫衙門旁邊給您準備了一套大宅子,就在屬下府邸的旁邊,隔兩條街就是咱江西最有名的怡翠樓和萬昌賭場,還請小閣老賞個光。”
嚴世蕃沉默半晌,才勾起了嘴角,雖是在嘆息,可話語中一點嘆息的意味都沒有。
“看來,這次是回不了分宜了。”
說罷他看了看躬身陪笑的翟轶衡,擡了擡下巴,
“走吧。”
嚴世蕃帶着一行人到了翟轶衡為他們準備的府邸。嚴世蕃在離京前,本來已經給身在湖廣的胡宗憲去了信,說好了等嚴世蕃到南方的時候,胡宗憲要跟他見個面彙報一下湖廣的情況,誰知半路上情況便變了。
“那我們就一邊在這裏玩,一邊等胡宗憲。”嚴世蕃道,“嚴辛,去給胡宗憲去個信兒,就說我們在南昌等他。”
嚴辛點點頭:“好。”
按照翟轶衡的安排,第二日等嚴世蕃休息好了,就帶他好好在城裏逍遙快活。第二天上午,嚴世蕃等人起了,翟轶衡也來到了宅子裏。
“小閣老昨日休息得可還好?”
嚴世蕃“嗯”了一聲。
翟轶衡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谄媚地笑道:“小閣老,這是屬下的一點孝敬。”
嚴世蕃也毫不客氣,直接就把那沓銀票拿了過來,一看數目,足足十萬兩。
嚴世蕃輕哼了一聲,瞟着那翟轶衡陪笑的表情,早已是心知肚明。一出手就是十萬兩,此人為官若不貪,怎會有這樣的大手筆?
然而嚴世蕃自然也會不說破,笑了笑忽然道:“蕭詩晴。”
“幹嘛?”
一邊的蕭詩晴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怎麽說她也和嚴嵩嚴世蕃這兩個大明巨貪共同生活了近一年,此刻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翟轶衡孝敬上來的紅茶,随意地問。
嚴世蕃今天難得地好心情,似乎對蕭詩晴也不計前嫌了,大手一揮:
“帶你去出玩!”
萬昌賭坊是江西最豪華的賭坊,亦是江西的顯要大員和貴族子弟最常光顧的地方。
對于帶蕭詩晴來的用意,嚴世蕃說得很明确——“你跟着嚴辛在旁邊伺候就行了。”
然而蕭詩晴果斷把嚴世蕃後面的話自動忽略,她自穿越以來還沒有痛快地玩過,她正想看看明代的賭坊是什麽樣的。
嚴世蕃對這次旅程的要求是從簡,因此除了一同跟來帶路的翟轶衡,他只帶了蕭詩晴和嚴辛兩個人。何況,他這次來江西本就是避難的,也就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更不會像在京城那樣進了賭坊酒樓還要清場,一行人都換上了便服,扮作普通客人,步行到了賭坊。
一進賭坊門口,小二笑着迎了上來:“四位貴客裏面請。”
四人跟着小二的步子往裏走,小二一邊走,一邊笑着介紹:“現在坊裏正要開一場鬥蟲大賽,幾位要不要下個注?”
嚴世蕃等人望去,果然,就在不遠處一桌人聚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鬥蟲的賽場,吆喝聲此起彼伏。
嚴世蕃在京城去過比這規模大得多的賭坊,這等小地方實則并不能激起他多少興致,但看沒什麽好玩的,也就随意地點了點頭:“好。”
說着,便跟着那小二到了桌前。
一張大桌案上,南北兩個對角各擺着一只蟋蟀籠龛,北面那只是黃麻頭,生得雄壯無比,威風凜凜,正鼓動着腿躍躍欲試,聽說雅號叫“金角将軍”,另一只是梅花翅,身段纖細些,靜靜伏在籠中似是按兵不動,雅號“玉面總旗”。
鬥蟲,一向是萬昌賭坊最火熱的娛樂項目之一,在當地,一只能鬥的上好秋蟲能賣到幾十兩乃至近百兩銀子。
小二介紹道:“黃麻頭的主人是趙大拿先生,梅花翅的主人是那位吳淩公子。”
蕭詩晴等人看去,賭桌不遠處,看上去財大氣粗的趙大拿穿着絲綢袍子,正熟練地拿着日菣草撩撥着蟋蟀的鬥性,一看便知是鬥蟲的老手,對面的吳淩則是位書生,穿着長衫,模樣白淨,一副文弱相,卻似乎是個新兵。
小二又道:“趙大拿可是咱江西有名的蟲王,看他那金角将軍,壽星頭、紫花鉗,一看就是個猛将。幾位不妨下注那金角将軍。”
嚴世蕃眼光流轉看了看那兩人,笑道:“我賭那玉面總旗贏。”
不僅那小二一愣,翟轶衡也是一愣。
翟轶衡勸道:“那黃麻頭是個上品,不如就賭金角将軍贏吧,何況您看,這滿桌的人幾乎都賭金角将軍贏。”
一旁的嚴辛卻是看出了點門道,笑着道:“我和少爺一樣,也覺得玉面總旗能贏。”
翟轶衡只得道:“好吧。”
嚴世蕃掏出懷中的銀票,放到小二手裏:“押玉面總旗,賭注十萬兩銀子。”
這話一出口,身邊的賭客們全都轉頭看過來,竊竊私語:“一出手就是十萬兩銀子,好大手筆!”
就連蕭詩晴也忍不住把嚴世蕃拉到一邊,悄悄湊到他耳邊,懷疑地問:“嚴世蕃,你行不行啊?”
嚴世蕃那十萬兩的銀票可是翟轶衡孝敬的,別到時候血本無歸。
蕭詩晴的聲音很小,因此他叫嚴世蕃的名字時,除了翟轶衡和嚴辛,誰都沒聽清。
嚴世蕃卻是氣定神閑:“看好了。”
那小二也沒見過嚴世蕃這種賭客,只覺他是有錢燒的,接過嚴世蕃手中的銀子,臉上帶着看傻子的驚訝神情,放到了賭玉面總旗贏這邊。
下注玉面總旗的只有嚴世蕃等幾個人,一共也只有幾十兩銀子,跟對面的一大摞銀票比,原本顯得寒酸而孤零零的。但嚴世蕃将厚厚的一摞錢全都放了進去,立刻就從寒酸變得財大氣粗,倒是一個人壓了他們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