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尖晶塔(三十七)

第55章 尖晶塔(三十七)

謝偃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接到這樣的一個通訊。——無論是通訊的內容也好,還是發起這個通訊的主人也好,全部都是從未預料過的人。

但是那一份詫異只不過是持續了片刻,甚至都不曾在面上表露出來,就已經被主人藏匿了起來。謝偃臣的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配合着那過分蒼白和特殊了的、似乎放置在光下會直接變的半透明起來的皮膚,整個人看上去都像是原本應該被供奉在神龛上的白玉佛像一般。

甚至不知為何,會讓人從他的面上看出一種詭異的慈悲來。

“我記得你是阿行的同學,之前從我這裏選召走了Mors、并且還駕駛的非常不錯,對吧?”謝偃臣笑着問,看上去沒有一點的疏離的模樣。

“來,慢慢和我說。”謝偃臣問,“你遇到了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一邊這樣詢問,一邊透過通訊影像當中所能夠囊括到的那一小部分的背景,推測商長殷這邊所處的可能的大概情況。

然而謝偃臣越是去推斷和揣測,便越是覺得迷茫起來。因為作為背景的、那看上去仿佛一成不變的環境謝偃臣可實在是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說是熟悉到有些過分了的程度——因為那不是基本上每一具機甲都大同小異的駕駛艙嗎?

而商長殷駕駛機甲的時候可能擁有的戰鬥力,謝偃臣也是清楚的,畢竟是他當初親眼的旁觀了全程的事情。

無論是對于殺死你更常用自己來說,還是對于周圍的人來說,這未免都有些過于的“殺傷性武器”了。

于是謝偃臣原本平靜的、八方不動的聲音當中不免起了些許的波瀾:“你這是……?”

姑且不提對方是怎麽得到了機甲的吧,現在他在駕駛機甲這件事情本身便已經很有問題了。

“嗯,我這裏的确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商長殷調試了一下通訊,讓機甲的眼燈所能夠捕捉到的、前方的景象與通訊器相連通。于是出現在謝偃臣眼前的便是一片的廢墟,零落的金屬與鋼筋的支架,滿地的亂石,以及從這些東西當中所露出來的那些——儀器的殘骸也好,建築的碎片也好。

謝偃臣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希望那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眼下,商長殷為他所展示出來的這景象實在是改色的、過分的眼熟。

“那個是……”謝偃臣第一次對于自己的判斷産生了懷疑,并且他是如此強烈的期盼自己這一次的判斷是錯誤的,“我怎麽覺得看上去有些像是分塔的殘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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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幹澀的笑了一下:“嗯,一定是我看錯了吧。”

“沒有看錯哦。”商長殷近乎愉悅的回答了他的話,根本不留給謝偃臣任何的、自欺欺人的可能,“這個就是D塔。”

其實商長殷原本可以有一些更多的、更加“安全”的方法去他突破來自尖晶塔的、對種植區當中的所有向外傳遞的信號以及聯通的網絡之間的封鎖,并且将這裏的情況傳遞出去,等待久遠。

但是那些方法無一例外,全部都需要耗費掉不斷的時間。

商長殷自然等得起。無論是幾個小時也好,還是三天五天也好,對于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并不會因此而産生出什麽決定性的區別來。

可是對于那些已經身染疾病的人來說,事情顯然卻并非如此。哪怕是每一秒鐘,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無比寶貴的,說不定便能夠決定一個人的死活。

所以商長殷選擇了能夠最快的打破封鎖、并且聯系到外界的做法。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這樣的做法必然會給他帶來一些後續綿長的麻煩。

謝偃臣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剛剛被人往嘴裏強塞了一口苦瓜、如今吞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正不上不下的卡住,異常痛苦。

“是你把D塔給……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謝偃臣忍不住問。

實在不能夠怪他做出這樣的猜想,誰讓商長殷是一個妥妥的擁有前科的人,現在都還沒有來得及被完全的修複好、仍舊有大半邊都還空落落的袒露着的C塔就已經是最好的先例。

“嗯?哦,對,是我。”商長殷回複的非常的輕松,他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都做出了一些怎樣的事情一樣,仿佛他只是摔碎了一個不值錢的廉價玻璃杯子那樣的輕松,“沒辦法嘛,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主塔根本不允許這裏的信息被傳遞出去。”

他甚至笑了一下:“事急從權,相信謝行的哥哥你一定是能夠理解的吧,對不對?”

謝偃臣一手扶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上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我并不想理解這種事情啊。”

他這樣說完,旋即正了正自己面上的臉色,肅容看向啥蘇寧廣場因:“我知道你并不是會胡來的人,所以請告訴我,你不惜破壞了D塔、背負上可能被送上軍事法庭、乃至于是被主塔親自問責的罪名,也無論如何要告知我的事情,究竟是什麽?”

謝偃臣是能夠被信任的,所以商長殷自然也并不隐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盡數的告之與他。

從那一片被阿諾德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作物的種類不對的土地,到兩個少年人之間約定的夜談。渡鴉的存在自然是被一筆帶過,只是說自己在悄然的查探當中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循着找下去之後,便見到了那一間地下的倉庫,以及倉庫當中被放棄了的垃圾區的居民。

自他開始講述這個故事,謝偃臣原本帶笑的面容上,表情便逐漸的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冰冷的肅殺之色。

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極好的涵養,并沒有打斷商長殷的敘述。直到最後,當他徹底的了解了這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現況的時候,青年的面色極其的陰沉,看着就像是風暴即将來臨之前的那種陰郁。

然而他依舊是打起精神來、盡可能和顏悅色的同商長殷對話,并不希望自己現在的情緒遷怒到對方的身上。

“我明白了。”他說,“請放心,我現在立刻就會開始着手處理這件事情。”

“一切都應該、也必将會得到應該有的處置。”

***

謝偃臣到的很快,與他一并起來的,還有一整只的、全部由機甲所構成的艦隊。

分塔與分塔之間擁有着無比遙遠的距離,如果想要将抵達的時間壓縮到最短的畫手,那麽的确機甲會是最好的選擇。

而或許也只有謝偃臣,才有這樣的威望與足夠的魄力,直接糾集齊一支機甲所構成的特別行動隊并立刻趕來了。

而這位分明看上去溫和如玉一樣的青年駕駛着自己的那一具在整個位面當中都赫赫有名的機甲落地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接手并且得到了全部的、完整的信息和情報之後,将種植區當中凡是和這件事情有牽涉的人全部都判處了死刑。

尚且還需要從他們身上獲得情報、又或者是押解回去作為重要的“證據”的少數人還能夠先暫且的保留一條性命,而剩下的其他那些人,則都被他當場格殺。

這即為他為何會擁有和自己予他人的影響格格不入的、“殺神”這樣在飽含着“敬”的同時也夾雜了“惡”的稱號。因為這位目前整個位面當中的“最強”者擁有着嫉惡如仇一般的、在面對“錯誤”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将對方斬殺的性格,根本不留下任何狡辯和求情的機會。

在那個稱號之下所堆砌的,是無數的鮮血與性命。無論是處理本位面當中的事情也好,還是以往在代替主塔前往其他的位面當中代行權責也好,他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去行事的。

和謝偃臣一并起來的那些機甲當中,有諾蘭——這在以往原本不應該是由他所負責的部分的工作,但是因為現在已經暫時沒有了去和其他的位面進行一些武力上的交流或是沖突的必要,所以當然也會先被調去做一些別的事情。

而作為一塊兒好用的、手上沒有什麽事務的“磚”,諾蘭也在此次的編隊之內。

他的那一具機甲朝着商長殷走過來,停在他的身邊,從其後傳出青年上将頗有些無奈的嘆息。

“你可真是會給自己找事。”諾蘭壓低了聲音同他說,“等到這裏的事情一處理完,你肯定立刻就會被軍部帶回去,然後上軍事法庭。”

且不論法庭可能對商長殷做出怎樣的宣判,但是毋庸置疑的一點是,到了那個時候,他身上“夏安”的身份必然會瞞不住了。

“我也可以拒絕的吧?”商長殷說,“我還是未成年人,不需要承擔軍事責任的。”

他這話說的異常的理直氣壯。

有那麽一瞬間,諾蘭都給噎住了。他頗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商長殷,像是不理解他是怎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話來的。

“那你之後一定要小心。”諾蘭說,“你的行為已經得罪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們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你的。”

商長殷頓了頓,露出一個有些奇妙的微笑來。

“我怕這個?”

諾蘭也跟着一頓,接着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面前的可不是什麽只能夠任人魚肉和宰割的一般【矽基】民衆,而是擁有着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兇殘可怖實力的異界的天道之子。

諾蘭:……嗯,沒事了。

或許真正需要他擔心的,是他那些盯上了商長殷的可憐同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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