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尖晶塔(三十八)
第56章 尖晶塔(三十八)
畢竟牽涉到了整個種植區,所以這件事情的後續處理,并不是什麽可以在一時半刻就被輕易完成的事情。肉眼可見的,這件事情必然會耗費無比漫長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
但至少那些被從地下的倉庫當中帶出來的、雖然奄奄一息但是也尚且還存活着的人被接手并且有希望活下去了,這是一件值得令人感到高興的事情。
可惜的是,商長殷不可能留在這裏,看到這件事情的最終的全部結局。他和阿諾德畢竟還只是學生,校長當初簽署的能夠暫離教學區的許可的時間并沒有多久。
而許可證的簽署,為了防止有人在其中操作,所以必須是線下手寫簽署、并且蓋上了特別的印章的許可證才被視為起效,不存在可以線上遠程簽的機制。
所以,除非商長殷和阿諾德打算從教學區叛逃,否則的話,無論事情究竟多麽的重要,他們兩個也必須在期限之內返回教學區當中。
哪怕是回去找校長再續一次請假條呢……但是返回一趟這件事情卻是無可避免的,沒有任何的商量的餘地。
隔天下午,他們所搭乘的星艦便已經抵達了教學區的港口。
商長殷和阿諾德說了一聲之後,并沒有第一時間就返回宿舍當中,而是腳下一轉,先在教學區的外圍逗留了片刻。
薛如晦今天并不在,似乎是有一份需要出外勤的工作,暫時還沒有到工作結束回來的時候;不過在太子的身邊一直都會有人照顧的,商長殷今天來的時候,遇到的便是跟随在太子身邊的另外一位南國的大臣,那位大理寺少卿林伯安。
林伯安顯然早就已經從太子和薛如晦那裏得知了商長殷也在這個世界裏面的消息,因此眼下真的見到了商長殷,倒是也并不因此而感到驚奇。
“七殿下。”林伯安同商長殷見禮。
不過,他也知道商長殷如今并非使用了你自己的身份、而是假借了他人的名號在這個世界當中行事,因此這禮也行的極為隐晦,常人來根本發覺不到。
“現在并非在南國之中,視我為尋常普通人便好。我如今借名夏安,這樣叫我就可以了。”
林伯安輕輕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情。
“我先前接了學校的任務外出辦事,現在回來的時候正好能路過看一眼大兄的情況。”商長殷一邊這樣說,一邊左顧右盼,“我沒見到大兄,是今日份的醫療艙當中的治療還沒有結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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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不這樣問倒也便罷,這麽一問,林伯安的面上便露出了些遲疑的神色來。
“太子殿下他……”林伯安因為商長殷這個問題而滿面愁容起來,“我并不想要對您隐瞞,但是殿下的情況比起先前來,的确要惡化了許多。”
“我擔心……”
他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完,但是商長殷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林伯安是擔心,太子的病情再如同這樣繼續發展下去、而又沒有任何的能夠治愈的手段的話,說不定最後便會隕落在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只會林伯安并不欲将這種話真的說出,否則聽起來簡直像是在詛咒太子快些死一樣。他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同商長殷道:“我帶您去……見一見吧。”
在林伯安的心裏充滿了悲觀的情緒,在他想來,太子如今便是見一面少一面,誰也不知道他究竟還有多久能活。
為什麽這樣的事情,卻非要發生在太子和他們的世界上?
就算是林伯安這樣素來都心性格豁達的人,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的想要埋怨上天不公。
分明距離商長殷入學、外出任務,也不過是半個多月的時間罷了。然而就是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面,太子的情況卻是在是飛速的惡化。
他的基因崩毀的速度已經遠遠的超出了【矽基】位面當中的原住民們在罹患基因病的時候,基因崩潰的正常速度,簡直就像是把別人的進程與時間全部都壓縮在十分之一的時間當中就完成了。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太子在醫療艙當中所需要停留的時間也變的更長久了起來。
林伯安在給商長殷介紹到這裏的時候,忽而覺得自己猛的從後脊蹿上來了一陣詭異的涼意。他于是暫且先停下來了口中的話語,有些狐疑的觀察了一下,随後冷不丁的撞到了商長殷的眼睛當中。
那像是兩口漆黑的深潭,其下掩映着某種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能夠隐約的感知到定然是無比危險的東西。仿佛在潭水之下有某種危險而又可怖的兇獸正在其中潛伏。
這兇獸平日裏都在打盹,因此也不能夠感知到什麽;可是當某一刻對方蘇醒了過來的時候,便會一并帶來那種可怖的壓制感,讓人本能的就會從中察覺到危險,并且拼了命的也想要迅速的從這樣的氛圍和環境當中逃離才可以。
如果帶來這樣的感覺的,是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那麽林伯安都不會覺得奇怪;可眼下,這樣的危險感的源頭卻是商長殷,是那位公認不成大事的七皇子,林伯安的心頭難免生出一些奇妙的情緒來。
究竟是沒有了來自于父兄和皇權的庇佑,來到了完全陌生的環境的确是如此的鍛煉人,讓七皇子殿下在短時間當中就如此迅速的成長了起來;還是說,這位七殿下以往在南國當中,卻是一直都在有意的藏拙,将自己的某一面給完美的隐藏了起來,而只想要讓他人看見自己“纨绔”的那一面呢?
若是前一種可能的話,那麽林伯安會感嘆果然還是出門歷練才最能夠鍛煉一個人,并讓對方成長,君不見昔日全京城聞名的纨绔都成了如今這靠着自己也能當一面的模樣?
而若是後者的話……
林伯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子殿下又是否知情?
在他這樣思考的時候,卻冷不丁的覺得身上一涼。擡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是商長殷正以一種似笑非笑的模樣在側過頭看他。
“林大人很不必想太多。”商長殷說,“我生性備賴,無論是于學業還是政事全都無趣,也并不如何的上心。”
“若是讓大兄知道我并不是當真做什麽都一事無成,定然不會讓我再繼續這樣偷懶下去。”當說到這裏的時候,在商長殷的面上終于是露出了些苦意來,“我這個人沒有什麽大志向,只想要每天随便的混一混過日子就已經很滿足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伯安應該不是那種會胡亂的打擾別人的生活的人吧?”
林伯安:“……請放心,宴并非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
主要是林伯安覺得,如果自己現在不再這裏點頭應下的話,總覺得七皇子那邊的目光,可實在是算不上友善。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太子所在的病房前。
因為太子的病情時刻都有加重的風險,而諾蘭又早已經提前關照過的緣故,所以太子現在在單獨的高級VIP病房當中,甚至是在病房內部就安裝的有一具醫療艙。
商長殷走到那醫療艙旁邊,打開了歷史的治療記錄并且開始翻閱查看。
太子的基因病的爆發并不是從哪一天開始的,而是從始至終都在保持着一種均勻的、過快的速度不斷的增長。
然而因為這并不符合以往的所有基因病的樣本,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被重視。因為就連醫生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發展。
而等到事情終于堆積到了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程度的時候,一切便都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莫說是□□了,哪怕崩壞的速度沒有那麽快都已經是竭盡全力的去努力之後的成果。
但是找不到原因。面對這樣罕有的疑難病症,即便是醫院已經邀請了相關方面的大拿共同會診,也沒有誰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甚至也無法提供有效的治療手段。
商長殷長久的注視着治療倉當中的兄長,面上幾乎沒有表情,林伯安發現自己很難通過表面的模樣去揣測他究竟都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之後,林伯安看見商長殷偏過頭去,同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只渡鴉說話。
“如果是掌管死亡的君主,對這樣的事情又是否能夠逆轉?”
渡鴉從他的肩膀上探出頭來,那一雙猩紅色的眼瞳注視着面前的醫療艙當中躺着的、與商長殷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青年,像是在評估着什麽一樣,最後朝着商長殷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如果是死之君,應當是能夠做到的;但是我只是信使,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至多只能夠在他真正的瀕死的那一刻,将這一份【死亡】暫時的封存起來。”
就像是用水晶棺所保存起來的白雪公主一樣,這一份時間和死亡都被永遠的固定在那一刻。如果是死之君親自前來的話自然能夠輕易的将“死亡”随意的撥轉,無論是加快還是回溯,但是渡鴉的能力僅僅只能夠将其固定起來。
不過即便如此,也已經非常的了不起、非常的有用了。
這畢竟是能夠阻攔下死亡的能力。
林伯安瞪大了眼睛,幾乎要為了“烏鴉”能夠說話這件事情而叫出聲來;但是他最後還是靠着強大的涵養控制住了自己,只是頻頻的朝着渡鴉望過去的眼神還是洩露了一些什麽。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的話……”商長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或許我就真的要拜托你幫忙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可以掙紮着嘗試努力一下。
商長殷掏出了先前在拍賣會上得到的配方和藥劑——雖然商長殷并找不到【矽基】當中的能力足夠出衆的醫者或者研究者來确定這一份研究報告上所陳述的內容是否具有可行性,但是沒關系,他有作弊的手段。
科學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交給玄學來就好了。
商長殷以骰子起了卦算了吉兇,得到了一個非常好的結果。如此一來,即便是并無法判斷那一份研究是否真的可以成為治愈基因病的希望,但是商長殷卻也知道,它一定能夠帶來好的結果。
于是他非常放心的打開了醫療艙的藥劑添加口,把那幾支僅有的試作品添加了進去。
“希望他們能夠給大兄帶來一些好的幫助吧。”商長殷這樣想着,嘆了口氣。
他同林伯安道別,少不得又叮囑了一些和太子相關的事情,随後才返回了教學區當中。
但是商長殷并沒有能夠順利的抵達宿舍,因為在那之前,他就已經被人給半途攔截了下來。
将他截住的是一整支荷槍實彈的軍隊,為首之人的面容只是這樣看上去都顯得無比的陰骘,讓人根本都不想要和他打交道。
而眼下,他站在商長殷的面前,以比面容要來的更為陰森的聲音做出了宣告。
“夏安,你涉嫌同反抗軍之間有密切關聯。”
“和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