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沒有資格的醋意
第074章 沒有資格的醋意
這場戲結束後,崇徒南依舊死死地抱着楚淮予。
他整個人像是壓入了一泓深潭,水底伸出無數只手撕扯着他的心髒,讓他沉在腐爛的舊傷中無法掙脫。
楚淮予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喉間破碎的嘶咽充滿了痛苦。
他胸口湧起酸澀,擡手回擁,偏頭貼住崇徒南的面頰:“別怕,我在,我不會走。”
楚淮予一下一下撫着他的後頸,不斷重複着這句話,想将崇徒南從戲裏的情緒拉出來。
昨晚他坐了一個徹夜,想清楚也決定好了一件事。
刃鋒說要憑心念,那他就用心認,契痕不過是旁人留下的,他為何要靠那該死的東西相認?
他與珠子相伴七百萬年,彼此熟知的地方又何止幾處,這些習慣他總能在崇徒南身上找到。
他楚淮予認定的事,從來都不會更改。
“嗚嗚嗚嗚……”
陸萬傾聽着耳旁的聲音,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衛蒙:“你哭什麽?”
衛蒙抽噎着:“你個老妖怪,懂什麽,這叫所愛隔陰陽。”
說完,他用紙擤了擤鼻涕,然後繼續嗚嗚唧唧。
陸萬傾提醒道:“你最好擦幹淨點,否則網上又要說你吃鼻屎了。”
衛蒙愣了下:“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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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萬傾神情忽然有些不自然,偏過頭冷冷的道:“你那些醜事,局裏誰不知道。”
局裏還關注這些?衛蒙先是驚奇,接着又有些害怕:“領導不會因為我輿論風評不好,後面開除我吧?”
“真有那麽一天,開除原因也只會寫本人太蠢。”
“我還蠢?我師父說我是天師府這一代裏最聰明的了!”
陸萬傾冷哼一聲:“你給我一塊曜石,我也可以用這種謊話誇的你鼻涕冒泡。”
衛蒙氣抖冷:“你……”
崇徒南抱了楚淮予很久,逐漸地手臂才松開了一些,身體也不再那麽緊繃了。
楚淮予察覺到他的變化,溫聲道:“要還是很難過,你可以繼續抱着我。”
崇徒南心頭一晃:“學長……”
“嗯?”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會的,我答應你。”
崇徒南深深地阖了下眸,現在的楚淮予對他越好,他就越不敢想以後的事情。
這些偏袒、在意、保護,都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可如今卻變成了沉甸甸的東西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上來氣。
他卑鄙的斂藏了真相,拉着楚淮予進入這場蓄意淪陷,所以每一個讨要的承諾,對他來說都是飲鸩止渴。
可那又如何,哪怕時光再次調轉,他依舊會處心積慮的犯下這個錯誤。
看着崇徒南情緒似乎緩和了一些,曾海擺了擺手,示意讓工作人員們上場。
布置好桌子後,現場響起一陣掌聲,曾海起頭:“恭喜淮予殺青——”
兩個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楚淮予握着崇徒南的手問了句什麽,崇徒南垂眸搖了搖頭。
監制親自把花束捧了過來,崇徒南見狀想松開手,沒想到楚淮予卻握緊了。
楚淮予接過花後,曾海也過來了:“淮予,這是給你的紅包,圖個吉利。”
劇組有這樣的習俗,角色死了的話導演是要給紅包的,不多,就是個沖沖晦氣的彩頭。
楚淮予接過,曾海看着他,心裏一時有些百感交集:“其實你剛進組的時候,我心裏藏着很多擔心,但是你用對角色的認真和勤奮刻苦證明了你自己。淮予,你的表現沒有讓任何人失望,未來一定前程似錦。”
楚淮予不太會應對這種場面,只是點了下頭。
曾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吹蠟燭吧。”
劇組買了一個雙層大蛋糕,攝像師圍在桌旁記錄畫面,等電影上映之後剪成花絮放在官微上。
楚淮予切蛋糕的時候,崇徒南在一旁低聲提醒:“第一塊給導演,第二塊給制片人……”
楚淮予原本不耐做這些事,但這次他卻分到了每個人的手裏。
最後的一塊,他給了崇徒南。
“我專門留的,這塊最漂亮,有小花還有櫻桃。”
崇徒南的眼尾還有點紅,看着讓楚淮予心疼:“吃了蛋糕,就不要難過了。”
崇徒南看着他的眼睛,一顆心變得安寧柔和起來。他接過蛋糕,第一口先喂了楚淮予。
楚淮予低下頭把叉子含入口中,奶油在口中化開,甜滋滋的并沒有膩感。
崇徒南挑起第二口,正要放入嘴中,曾海轉頭正好看到了。
“小崇你不要吃啊,蛋糕發胖,你保持好狀态。”
旁邊的工作人員笑了起來,但崇徒南卻沒聽導演的話,還是吃了。
兩人從片場回去,崇徒南回房間洗澡,小助理主動找上了楚淮予。
“楚老師,你哪些行李需要收拾,我幫你整理。”
楚淮予默默地看着他,小助理有些局促地撓了撓脖子:“那個,您今天不是殺青了嗎?”
“殺青了……”楚淮予眨了下眼睛:“便要收拾行李嗎?”
小助理愣了下:“您不走嗎?”
“我為何要走?”
小助理懵了幾秒,忽然恍然大悟:“您是因為崇哥才留在劇組嗎?”
楚淮予本來就沒有離開的意思,但還是點了下頭。
小助理眼睛蹭的一亮:“那我去說,崇哥肯定很高興。”
楚淮予眉心一動,開口叫住了人:“等等。”
小助理回過身,他微不可見地抿了下唇角,“既然會令他高興,那我想自己告訴他。”
十分鐘後,楚淮予去了崇徒南的房間。
蔣梵正在看手機,一見他來,閃得遠遠地說了聲殺青快樂。
楚淮予颔首:“多謝。”
沒過一會兒,蔣梵接了一通電話,談話間楚淮予聽到了付宇的名字。
“付宇?是那個诋毀崇徒南的人嗎?”
蔣梵樂開了花,大腦暫時忘記了害怕:“我跟你說,這一上午的熱搜挂的全是他。”
他靠近過來給楚淮予看手機:“今天股市一開盤,華悅,也就是付宇的經紀公司,股價莫名其妙開始暴跌,都沒到收市直接就跌停了,然後那幾個被猥亵的受害人突然一起發了聲明,接她們案子的還是圈裏有名的律師所。你們下戲的時候,官方剛發了藍底白字的通報,現在各大品牌都在争先恐後的跟付宇解約。”
簡而言之一句話,付宇徹底完了。
楚淮予聽完,看向蔣梵:“那他們向崇徒南道歉了嗎?”
蔣梵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有些無奈:“你還是入圈時間太短了,這種事有幾個自覺道歉的?吃瓜的罵完就扔腦後了,營銷號更是拿錢帶節奏,就算要告也只能揪幾個黑子殺雞儆猴。”
楚淮予眸中微沉,若犯了錯卻不付出代價,那這些人只會更加肆意妄為,變本加厲。
“嗐,你也不用為這種事糟心,反正付宇……”
蔣梵話音未落,樓道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這層樓就住了楚淮予和崇徒南兩個,蔣梵轉頭:“找你的吧?”
楚淮予朝門口走去,碰巧這時崇徒南從浴室裏出來了。
“學長,你去哪?”
“有人找我。”
兩人一起出去,只見一個男人正站在走廊那頭敲門。
聽到開門的動靜,對方轉過身來,認出了楚淮予:“你好,請問是楚先生嗎?”
“我是。”
崇徒南看到男人手上的禮盒,盒蓋上印着P家的LOGO。
“這是您的禮物。”
楚淮予看了一眼盒子,擡眸:“誰派你送來的?”
“那位先生在盒中放了卡片,您看了就知道了。”說完,對方把盒子放到他的手裏就離開了。
崇徒南眼底劃過一道沉意,但嘴上卻什麽也沒說。
盒子拿回去後,蔣梵看到LOGO:“呦,P家的腕表?送你禮物的人還挺……”
他餘光掃到崇徒南的臉色,自覺咽回了後面的話。
楚淮予打開了黑盒子,裏面還有一個胡桃木的拼花表盒。他拿起側邊的小卡片,翻開折疊。
「小予,殺青快樂,新片大賣。」
「——池硯舟。」
崇徒南身側的手指蜷起,他就站在楚淮予身邊,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字。
蔣梵好奇道:“誰送的啊?”
楚淮予随手把卡片又丢回了盒子,嗓音冷淡:“池硯舟。”
蔣梵雙眉挑起,神情微妙地瞥向崇徒南。
崇徒南看向他,蔣梵沖禮盒挑了挑下巴,意思很明顯。
蔣梵以為他多少也會說兩句,結果崇徒南卻平靜又落寞斂下眸,依舊一言不發。
要他怎麽開口阻止呢,他也想光明正大的對楚淮予說,你不要接受池硯舟的禮物,不要理他,不要再跟他有任何聯系。
可現在的他,又有什麽資格呢?
他只能壓抑着憤懑和占有欲,強迫自己不要去幹涉楚淮予的選擇。
楚淮予發現兩個人的目光都盯着那個木盒,心頭忽然掠過一抹不悅:“蔣梵。”
“嗯?”
楚淮予将盒子推了過去:“這個東西送給你了。”
“啊?!”蔣梵瞪大眼睛,大幾百萬的手表,而且還是池硯舟送的,楚淮予竟然就随手送給他了?
楚淮予沒有理會他的驚訝,轉頭看向崇徒南:“你若喜歡此物,我買給你,不要池硯舟送的。”
崇徒南怔了怔,忽然笑了。
他喉間低笑着搖頭:“不喜歡,這個牌子的腕表我都不喜歡。”
說完,崇徒南湊近楚淮予,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我只喜歡學長送我的挂墜。”
楚淮予認真點頭:“我送的東西,自是要比池硯舟的好千倍萬倍。”
“好無數倍。”
楚淮予看着他微彎的雙眸,忽然突兀地問了一個問題:“你開心的時候會想到什麽顏色?”
崇徒南薄唇微啓,眼底劃過一道隐秘的暗色:“紅色。”
珠子高興的時候也是紅色。
楚淮予滿目生光的握住他的手:“真的是紅色嗎?”
“嗯。”
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楚淮予擡手就要抱人,結果蔣梵出聲了:“诶诶诶,我說你倆以後注意一點啊,這窗簾什麽都沒拉呢,萬一被狗仔拍到了還得公關。”
被卡掉擁抱的崇徒南面無表情的看向他,蔣梵被盯的有點心虛,趕緊岔開話題:“你不是說楚老師送了你挂墜嗎,既然是好東西,那拿出來讓我也開開眼呗。”
崇徒南請示般的看回楚淮予,在楚淮予點頭後,他從頸間拉出了一根繩子。奇特的是在他拿出之前,這繩子像是隐形了一樣,先前竟一點看不出存在。
看到墨翡的第一眼,蔣梵不解地皺起了臉:“這玩意雕的……”
一道極為森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蔣梵猛然一個大轉彎,豎起大拇指:“還真是巧奪天工,驚世駭俗啊!”
面對他這般誇張的贊美,楚淮予毫不謙虛的嗯了一聲:“我是認真刻的,自然好看。”
“呵,确實,确實好看。”蔣梵幹笑兩聲,笑出了一種我敢誇,你竟然還真敢認的生硬感。
在兩人說話間,崇徒南只是眸中恍惚地握着手裏的挂墜。
他先前只是猜測挂墜是楚淮予親手做的,現在得到了印證,忽然難以自控地緊抱住了楚淮予。
楚淮予愣了下,把手放到他的背上:“怎麽了?”
崇徒南心裏的荒野像長出了無數小花,他貼着楚淮予頸側:“學長,我很開心。”
唰——這次蔣梵自己去拉上了窗簾。
下午崇徒南要拍外景戲,天氣太熱,他沒舍得讓楚淮予去片場。
“你看,現在就體現出房車的好處了吧,要是開來一輛,楚淮予就能在車上等你了。”蔣梵吐槽道。
崇徒南沉默了片刻:“晚上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不過……”蔣梵停下腳步:“人家池硯舟的殺青禮物是幾百萬的名表,你就準備那些,你就不怕被比下去啊?”
“學長不喜歡他的禮物。”
池硯舟從來就是被偏愛的一方,他享受慣了楚淮予的遷就,所以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的喜好就是楚淮予的。
可楚淮予喜歡的從來都不是鑽石的璀璨,而是蒼穹上滿布的星辰,暗幽熒光的海潮和卷入層雲的流岚花海。
這些都是獨屬于他和楚淮予的秘密,池硯舟永遠都不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