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蕭郁神情緩和了兩分, 卻也仍然不怎麽高興,只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說是說完了。”
蕭郁淡淡道,“該拿出點行動來, 你的賠禮呢?”
蘇蓁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你想要什麽?”
玉塵仙尊低聲開口:“蕭師叔——”
然而才說了三個字,他整個人猛然一震, 身形僵在原地。
“看不見我們在說話?你算哪根蔥,有你插嘴的份?”
蕭郁沒好氣地道, 随即又看向蘇蓁,“你有想要的嗎?”
蘇蓁想想也還真沒什麽。
蕭郁瞧出這意思,“要不把他的靈石拿了?”
……你擱這打劫呢。
“無所謂,前輩怎麽高興怎麽來。”
最初她還有點惱火,但是這會子看來,蕭郁似乎比她還要生氣。
蘇蓁已經怒意全消, 甚至還很想笑, “對了, 勞煩前輩讓他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要找我,別拿神識去亂搜我在做什麽。”
蕭郁望向樹下的白衣男人,“也是,省得惹你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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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眼神一凝。
他施咒快得驚人,也只一瞬間,就飒然轉身, “走吧, 除非你還想和他多說幾句。”
玉塵仙尊後退了幾步,扶着額頭坐在了石桌旁邊, 似乎沒看見庭院裏還有兩個人。
這也是被精神異術影響的後症,不過修為越高恢複得越快。
蘇蓁直接閃身到院外。
蕭郁出現在她身側, 随手遞給她一枚小小的符石,“這裏面存了不少靈石。”
蘇蓁:“…………我不要他的錢,你自己拿着吧。”
蕭郁随手裝起來,“我最不缺的也是錢,只是看他不爽。”
他們踏出院門,來到山巅的臺階上,順着蜿蜒的石板路下行。
夜幕盡頭泛起绀青,黎明将至,天邊一彎慘淡的弦月,漸漸隐沒于雲霧中,又在初綻的曦光裏消融。
蘇蓁停下腳步靜靜地望向前方。
群山峰巒起伏,遠方旭日東升,燦金朝陽穿雲破霧而下,照耀着危雲峰萬頃蒼茫樹海。
欣賞了一會子日出,蘇蓁側過臉微笑道,“多謝前輩了。”
“不客氣。”
蕭郁很實誠地道:“我是真覺得你可以不和我客氣。”
蘇蓁颔首,“我盡量。”
“嗯,我猜你一時半會做不到,問題不大,慢慢來。”
蘇蓁默默點頭,“我師門的醜事……”
“這不算什麽。”
蕭郁打斷了她,“我不是說他的好話,我極厭惡此人,但比他更糟糕的修士我也見多了,而你們畢竟有五、五六十年的羁絆吧?一定也曾有處得很好的時候,你師妹是三十年前入門的?”
蘇蓁又搖頭,“她來還不到二十年,嗯,而且我和師父不能說處得很好,曾經也只是還行罷了。”
自己入門時年紀小,大師兄雖然教過她幾回,但姜望那性子不與人親近,故此他們之間也不太交心。
反倒是危雲峰長老們的徒弟,其中好幾位都與她熟絡,曾經将她當妹妹乃至女兒一樣照顧。
要麽就是如同小夥伴一般,早年與她一起玩鬧,自然也會講起與師父相處的事。
長老們性子不同。
有的和藹親切,溫柔細致,對弟子事事關懷。
有的常年閉關,徒弟二三十年都未必能見一次師父。
有的嚴肅刻板,對弟子說十句話有九句是訓斥,要求極為苛刻,在檢驗修行成果時,但凡有一點不滿,就是重罰。
還有的對弟子不聞不問,扔幾本書讓徒弟自己學習,徒弟還不敢去問,怕打擾師父惹其厭煩。
有些事簡直離譜到讓她納悶,為何這種人也能當長老收一堆徒弟。
後來很快就明白,當長老不是因為教人教得好,而是因為有本事境界高。
那些新入門的修士少有能自主挑師父的。
天賦平平的去外門,天賦不錯的進內門,天賦好些的才能有長老當師父,有的是被首座分給某位長老,有的是被某位長老随手點了去。
“那會子我就在想,我師尊雖然算不得很好,總歸也不差,他确實教了我許多。”
蘇蓁嘆了口氣,“雖然也有人覺得,找個性子不好徒有實力的師父,不如找個實力平平但是耐心溫和的師父。”
“嗯?你也曾經這麽覺得?”
“沒有。從小我娘就告訴過我,能得高手指點好處無窮,有時候哪怕只是一兩句話,可能就讓你少走百年彎路……”
這一百年可能就是壽終寂滅和晉境延壽的區別,死與生的區別。
她雖然沒到那份上,但也也因此受益不少。
蘇蓁又嘟囔了一句,“當然那種人品極為惡劣、能拿徒弟當爐鼎當祭品的就算了,若是這師父實力真的強,只要不危及性命,只要師父還願意教你,哪怕僅有只言片語,都可以忍,當然若是那細致耐心的更好,但那可遇不可求,也沒辦法。”
“确實。”
蕭郁輕聲道,“……若是沒有師尊,我恐怕早就化為枯骨,要麽實力不濟被人宰了,要麽是壽數到了境界卡住突破無門。師尊略有些寡言,但對我們都很用心,又像老師又像母親,我大約也算是極為幸運的。”
蘇蓁笑了笑,“真好。”
“雖說如此,但我也遇到過許多令人難過之事,譬如我有一個同門,她追殺一個魔修,劍氣将路邊的房子轟碎,裏面的一家五口死于非命,連完整的骨頭都找不到,”
蕭郁攤開手,“她身為上七境修士,對靈力控制已經足夠,但凡稍微在意一點,那一招就不會害死他們所有人,可她不在意。”
蘇蓁忽然想到師父說過的事,“此人後來如何?”
“死了。”
蕭郁淡淡道,“我眼睜睜看着她被魔族們吃了,她既然覺得弱者死了活該,那最終應驗于她自己身上,也沒什麽問題。”
蘇蓁心道這只是淩霄峰的周子恒罷了。
“正常,這樣的修士不少,凡人也一樣,我有個師姐,一家皆是淳樸善良的農戶,有天在山裏撿到了寶貝,沒多久那村裏的富戶派狗腿子将她全家活生生打死,就為了搶那東西,在那富戶眼裏,他們的命都不是命。”
“你師姐?”
“嗯,我娘的徒弟。”
師姐當時在表親家裏作客,回家後痛苦欲絕,揣着刀子夜間翻牆進了富戶家裏,一連捅死數人,自己也深受重傷。
“……後來遇到我娘,才當了修士,然後也被魔修殺了,我娘為了給她報仇,追到了魔界,又殺了許多人,唔,後面的故事就沒什麽意思了。”
蘇蓁輕輕嘆息。
蕭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好奇一件事。”
“啊?”
“你們這些世族的修煉法門不是不能随意外傳麽,若是傳外人只能傳給道侶?還必須要立咒誓之類的?”
“前輩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認識的人也不多,而且我不和他們聊這些。”
“好吧,每家規矩不一樣,我家是可以收徒的,而且兩種情況,一種是指點徒弟修行,但是不教家傳的那些東西,在倉庫裏選些心經功法,讓人練就行了,哪怕師徒倆不是一套法門,有人教和沒人教也截然不同,第二種是立咒誓,學了不能外傳,外傳就死,和咱們這邊的出師後咒誓差不多。”
蕭郁了然颔首,“原來如此,倒是要謝謝你為我科普。”
蘇蓁将信将疑,總覺得他不至于連這都不知道,“……我還該謝謝前輩呢,方才因一點小事勞煩前輩跑一趟。”
蕭郁皺眉,“不對。”
“?”
“方才那并非小事!”
他一本正經地道:“你莫要覺得那是小事,你今日做得很對!求你以後遇到這種事都讓我來解釋。”
蘇蓁:“…………還有什麽以後,還有幾個人敢對我指手畫腳?而且我很快也不用再見到他那張臉了。”
“對。”
蕭郁很認真地道:“但今日這種事若不說開,以後你每每想到你師父胡扯什麽你仰慕我,而事實完全相反,你豈不憋屈?時間長了,定然會對我掉好感。”
蘇蓁糾結地看着他。
哪怕有句話她沒完全聽懂,也大略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她微微低頭,“我确實早就聽說過前輩事跡,說仰慕也沒錯,宗內弟子有幾個不仰慕前輩?只是他那意思,就仿佛是我……”
蕭郁聽到仰慕那兩個字時一愣。
接着擡起手,欲蓋彌彰地抵在嘴邊,“咳,我懂,仿佛是你主動纏着我一般,但事實正好相反,故此他就是蠢貨,嗯,不說這個了。”
蘇蓁總覺得他有點緊張。
蕭郁:“你是不是要出門?”
蘇蓁颔首,“今天就要動身。”
“去魔界?”
蘇蓁一愣。
“……你不願說就不說,當我沒問就好。”
蘇蓁琢磨着,這家夥若是想感應她的位置,那她也瞞不住,幹脆說了,“就是去魔界。”
說完瞧他的反應。
下七境修士,在魔界混跡,其實極為危險,很多魔物都不是他們能對付的,更別提魔族和魔修了。
玉塵仙尊也知道她時不時去魔界,一直不太贊同她這麽做,無非是知道阻攔也沒用才逐漸不說了。
蕭郁聞言笑了一下,“好,祝你順利。”
他的話說得很是誠懇,哪怕不清楚她要做什麽,也不曾出言阻撓半句。
蘇蓁彎起嘴角。
雖然這家夥曾經宰過魔神,也多次在魔界殺得血流成河,但考慮到前面那些法術交流,她覺得他其實沒多麽厭惡魔修魔族。
之前說什麽魔族該死,顯然也是故意的。
“……多謝前輩。”
蘇蓁走了幾步,又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臺階上的人。
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高處,并沒有跟上來,只是安靜地瞧着她。
蘇蓁望着那雙盛滿晨曦的、熠熠生輝的藍眸,除了誠懇又真摯的祝福之意外,仿佛還看到了許多亟待訴說的話語。
她眨了眨眼,“前輩還有話想說嗎?”
蕭郁眼睛一亮,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慢慢開口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你是想直接去魔界還是走界門?”
原則上說,九界彼此連通,但對修為不夠的人而言,從人界去魔界,幾乎只有穿越界門這一種方法。
傳聞中,往古之時,九界本為一體,是在大能者們的戰鬥中漸漸分裂。
如今的九界各處一個位面,但彼此間亦有少許疊合之處,靈網也錯雜重疊,故此生出許多裂隙。
裂隙多了就變成了界門。
魔物們大多可以直接進入裂隙,但人族修士境界不夠就只能走界門。
界門有兩種,一是上述的先天形成,二是人為建造,有些是單向,有些是雙向,哪種都不好找。
前者可能會不定期出現,也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後潰散。
在東域這樣的地方,十有八九的先天界門,都有天元宗的修士在附近駐守,亦或是被封印起來,而封印一旦被觸動,就有人被驚動。
即使是旁的門派的修士發覺了,他們也多半不敢私自藏匿,還是要報給天元宗。
不過,東域幅員遼闊,地脈豐厚,極少數的先天界門,出現在那極為偏僻隐秘之處的,也會被魔修或是妖族們掌控。
而且界門可以建造,雖說極為麻煩。
蘇蓁能記得三四十個界門的位置,其中大約有三分之一,是她現在就能去的。
上輩子的她,縱是深受重傷,都能直接以法術來往于魔界與人界,如今她若做這種嘗試,就得做好元神爆裂的準備。
所以只能用界門了。
“我就這麽随口一問。”
蕭郁解釋道,似乎又開始緊張,“你若是不需要就當我沒說。”
蘇蓁回過神來,“以我的修為,也只能用界門吧。我今日出行,是因為那個界門每年只開啓一段時間,早去了也沒用。”
“……東域之內,雖然有這樣的界門,但并無近期開啓的。”
蕭郁忽然道,“所以你要去的那個,大約是在其他州境?”
蘇蓁攤開手,“碎雲州。我自己過去的話,大約要一日,前輩若是帶我過去,那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蕭郁眼神閃亮,“嗯,那我們走?”
蘇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前輩不問我去做什麽?”
“哦,我不在乎你去做什麽,我只想知道你到底願不願意有人同行,再說大家去魔界都是想做點見不得光的事罷了。”
蘇蓁挑眉,“所以你也做過?”
蕭郁哼笑一聲,“我不敢說你做過的我都做過,但至少我做過很多會被正道人士戳脊梁骨的事。”
蘇蓁想想他會的那些咒語,再想想這人的性子,毫不懷疑這一點。
“你若是帶我去,就當我欠了你一個人情?”
蕭郁小心翼翼地道:“我給你當傳送工具人,其餘的絕不幹涉影響你的事。”
蘇蓁:“…………前輩是在幫我的忙,到底誰欠誰人情?而且不應該是你帶我去麽?”
蕭郁毫不猶豫地道:“我欠你,因為你指路,我只是傳送工具人,所以表面上是我帶你去,其實是你帶我去。”
蘇蓁:“?”
什麽繞口令。
蘇蓁暗自品味工具人這三個字,只覺得十分有趣,“若是前輩願意,有更快的法子,我為何要浪費時間在路上?”
以這家夥的修為,真想追蹤她位置也不過一個念頭的事。
雖然他可能不會這麽做,但想想這個,就覺得是否和他一起都無所謂了,這樣還能節省點時間。
而且,她還是有點想弄明白,他對自己究竟是什麽想法。
直至此刻,蕭郁表現出了諸多不尋常之處,蘇蓁也難免有些猜測,但一時半會無法确定。
或許和他再熟悉一點會更方便證實。
“好。”
蕭郁毫不掩飾目中的喜悅,“碎雲州的哪裏?”
“飛鶴城周邊就好。”
“走。”
他擡起手似乎想觸碰她,然而指尖尚未碰到她的胳膊就停住了,猶豫了一下,又移到肩膀上面。
卻還是沒觸到她。
蘇蓁就斜睨着那只寬大有力的手掌,懸停在自己身側上方,不知道該從何處落下。
蘇蓁:“……”
她難道是什麽沾滿惡瘴的邪物嗎?
蕭郁的手停了一下,忽然又上擡,指尖迸出細細的金色絲光,數十道光線在空中穿插交錯,接着向下沉落在地面。
兩人腳下浮現出金色的傳送法陣。
蘇蓁眼前一黑。
然後——
她望見了連綿起伏的皚皚冰山。
寒風呼嘯而來,卷起漫天飛霜霰雪,遠方城池的輪廓影影綽綽,山間有村鎮散布,空中道道流霞閃耀而過,有人禦劍遠去,靈壓也變得微弱。
蘇蓁看向前方那座大城。
它伫立于雪峰之間,周遭高山相對,城牆門樓高聳,街市阛阓,遠遠能望見巷陌間人頭湧動,車水馬路,極是熱鬧。
蘇蓁環顧四周。
他們倆站在城外的雪山裏,距離城門大約有幾裏地,周圍盡是落雪松木,凝冰針葉,空氣裏透着濕冷之意。
蘇蓁:“……我們甚至沒出危雲峰,我以為所有的虛位陣只能在宗門使用。”
蕭郁:“問題不大,我師尊師兄師姐們都幹過類似的事,頂多就是宗主有所感應,但她肯定懶得管。”
蘇蓁也不管了,“說起來,若是方才我不曾詢問前輩,就直接走了,前輩會怎麽樣?”
蕭郁一愣,“走了?那我會有點沮喪,因為失去了給你當工具人的機會。”
“就這樣?”
“不然呢?”
蘇蓁抱起手臂,“那衣服豈不是都白換了?”
蕭郁攤開手,“你要是不問就算了,我怕我主動提出來惹你反感,我不确定你會不會開口,但哪怕有一絲可能性,我也不想錯過,所以提前準備好,就算是白費功夫也無所謂。”
“等等,如果我真想與前輩同行,不至于連換裝扮的時間都不願等,而且以你的修為,就算穿曳地三尺的衣服也并無影響吧?”
“沒有影響,但是看着不爽利,你不高興怎麽辦?”
“前輩可真是……”
蘇蓁都無話可說了,“所以紮了辮子也是這緣故?”
“哦,不是,只是想看起來年輕一點。”
“?”
蘇蓁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怎麽想都覺得好玩,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等一下!”
蕭郁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緊張地道:“你等一下再笑,給我點時間準備。”
“?”
“……我開玩笑的。”
沿着城南的主山路向上,地勢起伏緩和了些,周圍阡陌交錯,村鎮散落在林裏,暗色屋脊在樹冠間若隐若現。
山間修着一條條或寬或窄的青石板路,幾乎被雪掩埋住,人們踩出的腳印也很快又被覆蓋,雪下凝起薄薄的冰。
蘇蓁遠遠看到有居民行走,挑了柴火的樵夫,挂着背簍的菜農,還有挎籃子去城中采買的居民,行走皆小心翼翼。
因為不急着趕路,也因為想欣賞周邊景色,她也走得極慢。
蕭郁在旁邊跟着,也同樣壓着步子,卻并不發問。
他們慢慢走了一段路,後面傳來了喘息聲。
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推拉着一架小木車上行,車轱辘碾着碎冰,在石板間撞出聲響。
蘇蓁向路邊退了兩步,給他們讓出一片地方。
車上蒙着蓋布,但有一角掀開了,露出裏面新鮮的果蔬,有些還挂着尚未融化的雪沫。
那兩人穿着縫補過的襖子,裹了一層又一層,臉上凍得發紅,不斷有白氣從嘴邊的圍巾縫隙裏吹出來。
他們稍有些疲憊,但腳步依然穩健有力。
蘇蓁掃了一眼車上的果子,認出幾種當地特産,皆是受靈脈影響化生的雪山作物。
當地人也常常吃這些靈植果實,故此大多身體強壯。
“姑娘。”
蘇蓁伸手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我買兩個紫丹果。”
聲音似乎很輕,卻不曾被風雪淹沒,而是清清楚楚傳到他們的耳中。
前面那人震驚地停下了,後面那推車的也停了,一起茫然擡頭。
他們原先只看到兩道人影,也不曾仔細打量,這一眼看過去,紛紛驚愕不已。
路邊的一對年輕人皆衣衫單薄,伫立在砭骨寒風裏,仍然面色如常,發間也不曾留下半片雪花。
而且他們的容貌皆精致如畫,只看一眼都讓人挪不開視線。
前面拉車的人吸了口氣,倒頭便拜,“仙人!”
“不用,我就是要買兩個果子。”
蘇蓁扶住了她,将錢塞了過去,“我自己挑兩個行吧。”
那人呆呆地點頭,遲了一刻才看向手裏的碎銀子,頓時驚呼道:“仙人,你給多了!我、我給你——”
她才要從腰間掏出錢袋,蘇蓁已經擺手拒絕了。
“不必找零了,我沒地方放。”
說着從車裏選了兩個果子,“這樣就好了,不耽誤你們。”
兩人很快走遠了。
蘇蓁抱着兩顆圓圓的果子,撫摸着紫紅色的果皮,喚出一股清水沖去上面的些許草屑土渣。
縱是在這極冷的雪山裏,她召出的水流仍是溫暖無比。
但離開兩個果子之後,那一股清水尚未落到地上,在空中就迅速凍結。
蘇蓁舉起一顆紫丹果,“前輩吃嗎,這個應該很甜。”
蕭郁從善如流地接過,狀似平靜地道:“謝謝。”
果子上面還沾着水滴,卻是沒有半點凝結征兆,甚至在手裏還頗為溫暖。
蘇蓁低頭啃了幾口,一轉頭看見他仍然捧着那果子,聚精會神地看着,仿佛手裏拿着什麽絕世神器。
蘇蓁:“……你不會又要珍藏這個吧?”
蕭郁回過神來,“嗯?你怎麽知道?”
蘇蓁忍不住瞪他,“前輩能否正常一點,上回我給你做的甜品你不也照樣吃了?”
“那不一樣,那對你來說是回禮。”
蕭郁說話聲音越來越低,“這是……我們出來……你還能想着……給我買順便捎帶一個……想想就覺得很幸福,阿偉又死了一次。”
蘇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