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蘇蓁着實沒想到這種發展。
兩人近在咫尺, 眼下這姿勢退無可退,她下意識擡起手,按在了對方嘴邊。
蕭郁原本也沒想直接強吻, 不曾完全靠過來,仍保留了一點距離,接着就被微冷的手指貼在唇上。
蘇蓁完全不抗拒與他親熱, 只是一時還有話想說,本能擋了一下。
結果, 還沒等她有更多動作,灼熱氣息在指間翻湧,滾燙濕潤的觸感落在指腹,接着向上游走。
他微微側過頭,張口咬上了她的食指。
蘇蓁:“?”
蕭郁幾乎沒怎麽用力。
哪怕口中的指骨硬如鋼鐵,可以輕易開山裂石, 切金斷玉——
他也只是很輕很輕地咬了一下, 略尖的虎牙擦過指關節, 接着舌尖卷了上來,仿佛在摹繪皮膚上的紋理。
蘇蓁有些失語地看着他。
後者也恰巧回望過來,長長的睫羽垂落下來,灑了一片細碎的陰影,那雙藍眸沉如淵海,仿佛有風暴藏匿在暗流下。
他仍然半含半咬着她的手指, 齒間輕柔地摩擦着, 仿佛叼着一截脆弱的柳條花枝。
蘇蓁感覺到熱意一陣陣湧了過來。
他舔舐着那一段肌膚,仔細勾勒指上的每道線條, 骨節的輪廓,指腹的橫紋, 都悉數在唇舌間被描畫出來。
Advertisement
蘇蓁輕輕吸了口氣,臉上發熱,心跳狂亂不已,又知道對方必然一清二楚。
嘴上只玩笑道:“……還好方才都在你頭發裏擦淨了,否則前輩要吃一嘴的泥了。”
蕭郁低笑一聲,又在她手上輕咬了一口,才微微離開,空中拉出的一道涎線很快破碎。
他仍然一臂撐在她身邊,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人,“但凡是你身上的,什麽我都願意吃。”
蘇蓁:“…………”
蘇蓁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蕭郁一動不動地回看,過了一小會兒,似乎被她盯得有點不安了,整個人又開始慢慢僵硬。
他的神情也略有些緊張,仿佛在反省自己是否做錯什麽事說錯什麽話。
蘇蓁仍然凝視着他,沒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變化。
“那個……”
面前俊美凜麗的青年微微仰頭,視線終于從她臉上挪開,修長的頸項倏然繃緊,喉結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
“嗯……”
蕭郁擡手扯了扯衣領,像是想要緩解那種不自然的感覺一般,露出一段線條淩厲的鎖骨。
“你要是不喜歡聽這種話,我就不說了,我也只是……”
蘇蓁目光下落,緩緩伸出手,指尖蹭上了他的胸口。
蕭郁再次僵住。
他穿的那一席勁裝貼合,勾勒出猿臂蜂腰的身段,單薄布料被寬闊厚實的胸膛撐起,依稀可見豐滿的肌理輪廓。
這衣服在打鬥時濺上了一串串泥水,但在他伸手抱她之前,就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當然,很快又出現了一道道污痕。
……那都是來自她身上的。
蘇蓁沒有用法術,而是曲起手指,擦拭着其中一塊印記,擦掉了幾塊,她的手就沒那麽幹淨了,只越擦越花。
她也不召水清理,就那麽繼續胡亂擦抹着。
蕭郁忽然輕輕吸了口氣,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其攏入掌心裏,“別摸了。”
然後輕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你到底在看什麽?”
蘇蓁淡定地道:“前輩生得花容月貌,玉樹臨風,忍不住就想多看幾眼。”
蕭郁愣了一下,幾乎是情不自禁彎起嘴角,接着臉上又浮現出錯愕,仿佛有些驚訝,“你真這麽想?”
聽這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蘇蓁也愣了,“難道前輩覺得自己不好看麽?”
“……不好看也不至于,只是沒想到你會,嗯,這幾乎就是我自己的臉,只是膚質氣色不一樣,現在比較像是加了濾鏡的。”
蕭郁略有點尴尬,“我的意思是,我原以為你更喜歡那種長相的男人……”
“濾鏡?”
蕭郁又費了一番功夫解釋清楚這個詞,蘇蓁聽得半懂不懂,但大約也明白了意思。
“所以,”蘇蓁好奇地道:“那種長相的男人?哪種?”
蕭郁不假思索地道:“徐淩,葉欣,姚晚……”
蘇蓁聽到第二個人已經皺眉,聽見第三個名字已經滿臉茫然,手上不由拽了一把,對方卻是紋絲不動。
“停!”
蘇蓁忍不住打斷了,“這三個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吧!”
“書裏對他們的描述用詞,有些重複的,而且給人感覺風格略有些相似?”
蕭郁不太确定地道:“氣質會被性格影響嘛,如果忽略神态氣場,三個人都面無表情,應該都是那種清俊憂郁款?”
蘇蓁想象了一下,鑒于這三個人她都很熟,也看過他們臉上各種各樣的神情,故此腦子裏迅速浮現出三張面孔。
“不。”
蘇蓁使勁搖頭,“我很難把憂郁這種詞放到姚晚那個混賬東西身上。”
蕭郁眼神微妙,幾乎是下意識說道:“CP粉一直說你倆打是親罵是愛。”
蘇蓁眯起眼。
“而我一直覺得他們有病。”
蕭郁連忙開口,求生欲十分強烈,“你只是很讨厭他,想殺他,沒有別的了。”
“唔。”
蘇蓁反而迷茫了一瞬間,“極少數時候覺得他還有點意思。”
蕭郁:“…………”
這次換成他滿臉糾結了。
“雖然不影響我想殺他。”
蘇蓁冷哼一聲,“至于我師父,縱然他換張模樣平平的臉,我對他的想法也不會變,故此前輩不必拿他說事。”
蕭郁聞言倒是毫不意外,“哦,我還和人讨論過,你對他應該有點雛鳥情節,無論他的外表是男是女,是小孩還是老人,你應該也都會喜歡他,咳,我說的喜歡就是那種,如師如父如朋友還有一點暧昧的……各種情愫混合到一處的喜歡,準确地說,但凡有人在那個時機出現了、幫助你教導你、只要對你別太差,你都會喜歡。”
蘇蓁倒是不否認這個說法,“确實差不多,不提他了,至于太祝大人……”
她想起自己初初加入千乘教的時候。
接受魔神契印,是一個無法後悔的決定。
但她其實也不曾悔過,她只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強大,視界越發廣闊,而前方還有無數玄奧秘法,等待自己去挖掘探索。
不過,那些秘庫雖是全然敞開,但終究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無論是被特殊結界封鎖的密室,還是藏在犄角旮旯需要特殊法術解開的典籍,亦或是在茫茫萬卷書海裏搜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對于一個天仙境新人來說,雖然已經沒多少危險了,但若是無人指引,也是要花時間去慢慢解決的。
蘇蓁輕嘆一聲,“一開始我沒想在教內任職,但任職有種種好處,更何況祝祭們的任務是搜羅典籍,有時候教中還能給予一些線索,我便答應了。”
蕭郁安靜地聽着,見她停下了,才慢慢開口道:“葉欣是你上司,和你一拍即合,都是冷門法術狂熱人,他當了你半個師父,而且這回并沒有糟心的師弟師妹師兄……”
蘇蓁忍俊不禁,“确實如此,我很敬重太祝大人,也感謝他,都與長相無關,故此若是他換一張王麻子的臉,于我而言也并無區別。”
蕭郁微微彎起嘴角,“其實我知道,我只是從旁觀者角度篩選出他們三個。”
蘇蓁不置可否,“好吧,前輩不必繼續這麽做了,我并沒有什麽喜好,稍有境界的修士換張臉不比換衣服麻煩,我沒那麽在意這些,當真要論起來,我對植物才是有些……”
“審美要求?”
“對,但不是擇偶那種,罷了,不提了。”
她停了一下,故作平靜地道:“更何況我頭一回見前輩,就覺得前輩生得極為好看。”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咔嚓脆響。
蘇蓁默默扭過頭。
蕭郁一只手按在她身側,将下方的樹枝全然捏碎,裂痕迅速蔓延。
這一段沉重而巨大的、能容人坐卧的枝條,搖搖欲墜地掉了下來。
蘇蓁身下一輕,接着被人攔腰抱住,按進了懷裏。
蘇蓁:“……前輩應當知道我不會因此摔着吧?”
蕭郁輕輕應了一聲,将下巴壓在她頭頂,“我不是怕你摔着,我只是想抱一抱你。”
蘇蓁默默擡起頭,伸手撫上他的臉,拇指虛虛劃過峻利的颌線,看着那些剛剛沾上的泥印,都是被她頭發蹭的。
然後有些好笑地道:“我不清理自己是因為我沒靈力了,故此只洗了個臉,另外馬上就要幹架還會再滾一身泥巴。”
蕭郁再次抓住她的手,貼在了自己臉側,“我不這麽做,是因為你沒發話,也是因為我不介意,就算你沾了一身糞,我也無所謂。”
蘇蓁:“…………這必是我聽過的最爛的情話。”
蕭郁有些委屈地看過來,“因為這不是情話,這只是我真心話。”
蘇蓁啼笑皆非,“好吧。”
她手指動了動,輕輕扯了扯對方的臉頰,然後貼了上去,又在他唇邊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多謝前輩的種種誇贊和真心話。”
蘇蓁微笑着道,“而我要下去挨打了。”
第一只異獸已然徹底複活,正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聲,幾道白影從泥潭裏激射而出,飛向了高處樹上的身影。
因為之前透支得厲害,方才這一會兒時間,她也只稍稍緩過來,并沒怎麽恢複。
但已經足夠在異獸們手下茍延殘喘了。
蘇蓁轉身躍下。
她一邊在空中轉身,躲過迎面刺來的骨刃,一邊伸手拔出插在樹根上的重劍,然後反手一削,砍斷了尚未來得及收回的長尾。
骨刃再次漫天飛射。
蘇蓁躲過那些碎屑,在地面盤踞的樹根上站了一下,接着又跳起來,避過橫掃而來的另一條尾巴。
然後陷入了熟悉的戰鬥中。
煉魂花一片一片盛開,那詭谲的紅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蘇蓁吃遍了整個濕地的煉魂花,繼續被元神的異狀和肉身的疼痛折磨,還要一邊忍着劇痛一邊戰鬥。
最初她還能宣稱自己面對過比這更糟糕的情況。
時間一久,這句話已經不再成立。
因為即使有更糟的,也沒有持續那麽長時間。
蕭郁一直在樹上看書,時不時掩耳盜鈴地用書擋住臉,顯然是不願看到她的慘狀。
蘇蓁每次看到都想向他扔泥巴,只是大多數時候她騰不出手來,甚至連吐槽他的時間都沒有,只好作罷。
就這樣又過了數月,蘇蓁漸漸意識到不對勁。
“花期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她從荊棘叢裏摘下一串煉魂花,“還是我已經迷糊了?其實并沒有過那麽久?”
“嗯,大半年了。”
蕭郁淡定地翻書,“你沒迷糊,我更改了這個位面的一些規則,可以讓它延長幾年。”
蘇蓁:“?”
這裏只是虛界的三千小世界之一,這種小位面并不難掌控,準聖境都可以試一試,雖然一般的準聖境不會那麽無聊。
所以這不是重點。
蘇蓁:“我到底還要待多久?”
蕭郁放下書,“到天仙境怎麽樣?”
蘇蓁:“…………我要在這裏熬幾十年?”
“我覺得不需要?你上輩子從地仙境到天仙境也不到一百年吧,現在肯定少得多,而且你現在已經是穩定的地仙境了,在外面修煉沒這麽快。”
蘇蓁欲言又止,“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蕭郁看了她一眼,“嗯,我知道。”
蘇蓁眨眨眼,“但你不想阻止我?”
“……我不覺得背上魔神契印是什麽事,但祂的那些法子也同樣不好受。”
蕭郁思忖道,“而且,你再堅持一下,你看你現在有時間和我說這麽多話,就是巨大的進步了,後面肯定更輕松些。”
蘇蓁長嘆一聲,“前輩說得沒錯,我原本的計劃和這不同,但在這裏總不用背上契印。”
有些增長修為的秘法,是要成為魔神眷屬才能使用的。
那個契印對她而言有利有弊,若是暫時有替代的法子,不用也好。
蕭郁點了點頭,“你若是想出去,亦或是想被法神感召,我都不攔你,我不會幹涉你做任何事。”
蘇蓁彎起嘴角,“我知道。”
事實也确實如他所說。
幾個月之後,她每隔兩三個時辰,都能讓沼澤內的異獸悉數死亡,得以穩定擁有一段清閑時間。
又過了幾個月,她已經能在戰鬥中全程閑聊,或是騰出手來向樹上扔泥,表示自己對某一句話的不滿意。
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蕭郁在說。
他與她東拉西扯,講述了許多關于另一個世界的事,蘇蓁被他灌輸了不少“現代”的詞彙和概念。
某一回,蕭郁說起曾與其他讀者争執,分析整本書配角們的感情線時,又提到了自己。
蘇蓁忽然好奇地問道:“前輩有沒有希望自己穿成我師父?”
蕭郁愣了。
“……算是想過?”
他不太确定地道:“尤其是在穿越後,我發現自己變成一個書裏連名字都沒有的人,又發現自己還在兩千年前,我就想還不如穿成姓徐的。”
“嗯?”
“書裏有關于他的年輕時候的故事,你應該是沒看過吧?但凡是看過的,一般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穿成他。”
“沒看過。”
蘇蓁了然,“想來他小時候過得很不好?我倒是不意外,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幸福家庭裏成長的人。”
“……他的經歷只能算是比較波折,有好時候也有壞時候。”
然後他們都沒說話。
蘇蓁歪頭看向樹上,“前輩為何一副等我開口的樣子?”
蕭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以為你會問。”
蘇蓁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他經歷了什麽,與我何幹?”
蕭郁似乎在努力壓制上翹的嘴角,但終究沒能控制住,還是笑了起來,“好好好。”
顯然他十分喜歡這答案。
蘇蓁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前輩最初以為我不喜歡你這種長相,卻也沒想過變一張可能會讓我喜歡的臉?”
蕭郁不假思索地道:“當然,因為我并不強求你的喜歡,有自然好,沒有的話,也就罷了,假模假樣騙你的話,我反而覺得不舒服,就像我也知道我的性子不讨喜,但我也沒掩飾,騙你作甚?”
“性子不說,很多人修行之後,容貌都有大變化,倒也稱不上騙。”
蘇蓁認真地瞧着他,“但我明白前輩的意思了,你最初只想幫我,你并不想和我……嗯,發展成現在這樣。”
“我沒怎麽想過這些。”
蕭郁風輕雲淡地道:“我滿腦子都是助你逃離原著命運,希望你順遂,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只要避開原來的結局,哪怕你還是一門心思喜歡你師父,把他洗腦了變成你的禁脔又如何?我厭惡此人,但只要你高興,我的感覺并不重要。”
蘇蓁:“……”
蘇蓁:“我自己都沒想過這種事,我對他并無此心。”
“我知道,所以不太恰當。”
蕭郁扶額道:“總之你懂就好,我只以我原本的樣子與你相見,我琢磨只要不是醜惡到令你生厭就行。”
他停了停,然後笑着說道:“你給我任何回饋我都會非常快樂,但我不會向你索求,我這個人本就胸無大志,讀書時也只是中游成績,寫完作業就結束,絕不多學一秒鐘,能在健身房堅持撸鐵純粹是因為飲食不太健康,工作還久坐,不鍛煉必然早早得病,我穿越得太早,因為想見到你,故此拼死拼活修煉,否則壽數不夠用,而見到你之後,我也只是想盡我所能讓你高興,哪怕你不需要幫助,就算我只是說個笑話讓你放松一下,也算是有用了。”
蘇蓁無言地看着他。
她再次感到自己失控的心跳,一下一下瘋狂撞擊着胸膛。
只恢複了一點點的靈力甚至因此紊亂,全身的血液也都在加速奔騰,仿佛暴雨裏湍急的激流。
蕭郁眼神溫柔地看着她,那雙藍眸露出一點笑意,如同靜夜裏的湖河,在風中微微泛起漣漪,又倒映出她茫然的臉。
“……我錯了。”
蘇蓁心情複雜地感嘆道:“前輩明明很會說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