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無責任番外
無責任番外
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解釋之後, 蘇蓁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蕭郁則是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所以……師尊喜不喜歡?我的手藝還好吧?”
“嗯?”
蘇蓁又回過身去,“挺好的。”
背後的青年低頭看着她, 纖長睫羽覆落下來, 一小片細碎陰影就在眼下晃動。
“那就好。”
他微微笑着,“下回再給你換個別的。”
蘇蓁不置可否, 只是望進那雙深邃如碧空的眸子。
多少年過去,他的眼神似乎不曾變過。
仿佛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們對視,他都用這種如同世界僅存自己一人的目光注視着她, 款款深深的誠摯,全心全意的專注。
不過, 這其中似乎還多了一點什麽。
蘇蓁隐約感覺有些不一樣。
短暫的恍惚後, 她發現徒弟也看着自己陷入了沉思,所以好像錯過了她的走神。
“蕭郁!”
蘇蓁喊了他一聲, 伸手抓住了後者的下颌, 迫使他微微擡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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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郁回過神來,被眼下的場景弄得有點慌張。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視線緩緩下滑,落在近在咫尺的白皙手掌上。
纖細有力的五指,骨節精巧修美如花枝, 帶有涼意的指尖按着下巴,只要再稍稍低頭, 似乎就能親吻到那一塊光滑的皮膚。
蕭郁:“……啊?”
蘇蓁皺眉打量着他, “你被感召了嗎?有沒有聽到一些模糊又奇怪的聲音?或者忽然想去某個你從未涉足之處?或者任何不對勁?”
蕭郁看上去更震驚了,接着又恍然, “沒有,沒有……”
蘇蓁松了口氣,“有的話及時告訴我。”
她稍稍松開手。
已經長成大人的徒弟微微歪頭,看上去似乎有些想笑,“師尊這算不算關心則亂?我和法神相性不好吧?”
蘇蓁眯起眼,“是誰剛去危雲峰第一天就說要省下吃飯功夫去修煉的?”
蕭郁望天,“你們是追求知識本身……我那只是危機感。”
蘇蓁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臉。
修士肌膚自然不會因為年齡而變化,故此手感倒是還和曾經一樣又滑又嫩。
蕭郁可能是已經習慣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瞧着她,露出一種又茫然又惶惑還帶點焦慮和自責的眼神。
蘇蓁都佩服自己能讀到這麽多情緒,“你又怎麽了?”
她本來都做好準備,即使徒弟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請求,自己也安之若素地接受,誰知這小子猶豫糾結半天,就扭扭捏捏說了一句,好不容易來此魔界,問師尊能不能帶他多玩一會兒。
蘇蓁:“……”
這家夥畢竟不是上七境,之前肉身毀去又重塑,折騰了一番,就這麽離開也是有點虧了。
蘇蓁當即拍板答應,問他想玩什麽。
蕭郁頓時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提議道:“要不咱們殺人奪寶密室探險一條龍?”
蘇蓁:“?”
蘇蓁:“你是有具體目标?還是就想搶別人東西玩呢?”
她回顧着《天兵寶鑒》上的法寶,想着那些與徒弟屬性相契合的仙劍,其中有幾位出現在魔界還真不奇怪。
蘇蓁正盤算着自己殺掉他們有幾分把握,“還有,什麽密室?”
蕭郁比劃了兩下,“……就是那種,書裏提到的,魔門教派的分殿和密室,藏了很多寶物的?”
蘇蓁頓時懂了。
她來過魔界很多次,但這位面太大了,所以也不敢自诩熟悉,只能估摸着前往一些不至于出現頂尖高手的地界。
一路上宰了數不清的魔物,還有百八十個主動上來送死的魔修後,他們找到了第一間所謂的被結界掩藏的密室。
除卻金銀財寶煉器材料,裏面竟然有一把火雷屬性的下品仙器,雖然是刀,但蕭郁也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蘇蓁開始懷疑他是想整把仙器玩玩兒,此前給他練手的劍還都是靈器,但那是因為她打算幫他從頭打一把更合适的仙劍。
用別人的未必能很快契合,即使冷香是特例中的特例,但除此之外,幾十年無法契合的也大有人在。
無論如何,徒弟十分開心,她也就遂他的願望,朝着蕭郁随手指出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可能過了幾年,也可能過了幾十年,蘇蓁幾乎要失去時間的概念了。
因為魔界時空動蕩,他們偶爾會卷入一些破碎的小位面,也會遇到一些略棘手的敵人,大部分時候她能殺掉,少數時候還需要帶着徒弟逃命,兜兜轉轉了許久,經歷了無數血戰,其中最離譜的一場甚至讓她進入了金仙境。
“……沈度?!!”
獨眼巨人轟然倒下,被撕碎撤斷的臂膀散落在地。
林中的濕地都被血雨染紅,方圓數裏遍布着藤蔓與枝葉織成的樹海。
蘇蓁看着那殘缺的屍身,猙獰的面孔漸漸回歸人形,赫然是無日宮大長老的傳人。
她緩緩收回妖身,踉踉跄跄走了幾步,在一頭栽倒在泥潭裏前,撲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蕭郁抱着她,動作略有些僵硬,手上卻半點不晃,“師尊!”
他看上去滿臉喜色,“你把他殺了!”
蘇蓁昏頭昏腦,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抓住他,感受了一下徒弟的狀态,确定這家夥沒受傷。
“你為何離我這麽近!”
她大怒道:“我不是早就說過,但凡你看到我化出妖身,就意味着對手很難解決,你要至少躲到百裏開外!不然很容易受傷!”
“我是在百裏外的,但我用神識遠遠看到他倒了,我就開始往這邊……”
“誰讓你用神識看的!我說過如果我死,死前必然會爆發靈壓,屆時你用我教你那些手段逃跑就行了,你看什麽看!你放了神識,別人想傷你輕而易舉,還要我說多少遍?!”
“師尊。”
蕭郁嘆息一聲,“我也說過,你如果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這不是氣話,我說真的。”
蘇蓁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真的很累……”
沈度和她修為相近,而且他是噬魂教的人,背負血神契印,還多了一些魔修手段,當真不是那麽好解決。
若是在妖界還好,這可是在魔界。
蘇蓁都佩服自己還能囫囵活着。
事情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對了,她最初只是和一群血神信徒幹架,後來人越來越多,沈度披着僞裝混在其中,他本來是想走的,但她當時已經顯現妖身,對某些力量的感知敏銳了許多,察覺他身上有自己血親的氣息,而她很确定他沒有妖族血脈,所以答案昭然若揭,他必然殺過她的某個親族,用其身軀或者說是枝葉制造了什麽東西。
混戰到最後,魔修們都死光了,沈度還活着,兩人都拿出了真本事,打得天昏地暗,蘇蓁最初也是被他的僞裝騙了,以為他境界不高,後面也只能和他拼命,反正徒弟已經走得遠遠的,她也無需擔憂。
“……我懶得和你吵,讓我休息一會兒。”
蘇蓁沒好氣地道。
她靠在徒弟的懷裏,臉側枕着寬闊健壯的胸膛,聽到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那節奏顯而易見正在加快。
蕭郁一手攬住她的腰背,輕輕向上一提,将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捧住她的腿彎。
蘇蓁趴在他肩頭,仍然能聽見那越發失控的心跳,倘若這是凡人,她可能都覺得他要當場猝死了。
但她真的沒什麽力氣說話。
所以也懶得解釋,自己剛剛其實只是想在地上躺一會兒罷了。
進入魔界之前,她也沒想到這次旅程會如此漫長。
但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徒弟,修為都在一日千裏地進境着,所以她也不是很想立刻離開。
沒過多久,在另一座屬于拜月教的密室裏,蘇蓁找到了失蹤已久的仙劍留春。
蘇蓁:“???”
她随手輸入一點靈力就稀裏糊塗契合了仙劍。
蘇蓁拿着這扶雲劍派掌門的遺物發蒙,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多年前她也曾經對這把劍有些惦記,只是後來毫無線索,也不再依賴法寶,就作罷了。
她從劍靈的記憶裏醒來。
地下分殿光線昏蒙,密室裏一片冷寂,空氣中泛着潮濕黴味,還混着絲絲血腥氣息。
厚重牆壁上刻畫着咒文,斑斑駁駁的痕跡縱橫交錯,門板上的結界被毀去了大半,殘存的暗金光絲時不時閃爍一下。
黑發藍眼的青年靠在一座法陣石臺旁邊,一手支在身側,視線似乎盯着門,整個人卻是保持神識全開的狀态。
若是周邊出現異動,他必然能有所察覺。
當然,他如今修為還是不夠,如果來了什麽高手,能直接借着神識相觸,直接傷到他的元神,在他撤回自己的力量前,可能就會中招,而且輕則元神損傷,重則當場神魂爆裂而死。
雖然她應該會在那之前驚醒,出手撈一把,但她畢竟不是醫修,若是晚上那麽一點,就沒辦法了。
想到這種事,蘇蓁就很是不舒服。
密室裏明滅閃動的光芒,照耀着青年俊美無瑕的側顏,他聳立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淩厲的颌線,組成漂亮如雕塑的輪廓。
他的睫毛輕輕顫抖着,也被鑲上一層暖融融的金色,細碎的金芒撒入那雙在陰影裏顯得幽邃的眼眸裏。
“師尊……”
蕭郁微微低頭,似乎想轉過臉來,又猶豫了,“……能不能別這麽看我。”
低沉磁性的聲音像是在光裏融化了。
他一邊說一邊緩慢地扭頭,白皙面頰上開始泛紅。
蘇蓁緩緩收起了新得的仙劍,“因為?”
蕭郁幾番欲言又止,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迅速地開口道:“呃,因為,雖然我知道你必然不會覺得徒弟不能喜歡師父。”
蘇蓁挑起眉瞪着他。
“但我覺得事情很詭異,我有負罪感,我應該知足一點,而且現在還有一些事要解決,我不能這麽分不清主次。”
蕭郁很糾結地俯身,用手捂住了臉,“但理智是一回事,我覺得我應該怎樣是一回事,我沒法控制自己是另一回事,所以我覺得我很糟糕。”
蘇蓁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然後順便将那頭黑毛揉得亂七八糟。
“除非你明天就要死了,否則沒有任何事必須放在前面。”
她斬釘截鐵地道:“你可以先做你想做的。”
蕭郁驚愕地扭過頭。
蘇蓁輕咳一聲,“……或者先想清楚,我說的做包含但不僅限于你想的那個。”
蕭郁看上去更驚恐了,“我沒想那個!你可以看看我在想什麽!”
其實不用看都能感覺出來,他如今的思緒十分混亂,并不是在考慮或者幻想任何一件事的狀态。
他原先用手肘撐在腿上,這會子已經直起身來,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那石臺本來就不矮,他的身量也長,兩人一站一坐,高度也相差無幾,此時靜靜注視着對方,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異。
蘇蓁歪頭瞧着他,慢慢伸出手,指尖落在青年的額頭,溫柔地向下描繪着他眉眼的輪廓。
她不曾與他朝夕相對,但記憶裏也有他每個年齡段的樣子。
許許多多的畫面飛速閃過。
繁茂梧桐下的石桌前,蔥茏庭院裏的空地上,青煙飛瀑的山林間,她教他辨認穴道經脈,教他法術劍訣。
從虛界紅樹林裏一身狼藉的孩子開始——
那個粉雕玉琢而頭生嫩角的小娃娃,到風姿明麗而朝氣蓬勃的美少年,再到面前這個眉目鋒銳而矯健英武的男人。
“我好像有點太在意你了。”
蘇蓁這樣說道,“或許比不得旁人那種每時每刻的惦記,但對我來說,我還從未如此記挂擔心一個人,這和我收徒時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蕭郁眨了眨眼,似乎微微歪頭蹭了她的手心,像是一只乖順的大狗,“抱歉,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也耽誤你時間來了,但我發誓我其實是想——”
冰涼的手指下滑,虛虛按住他的唇珠,似乎保持了一點點距離,又差不多已經貼在一處,若即若離。
蕭郁整個人都僵住了。
蘇蓁安靜地看着他,“但我并不怎麽後悔。”
她看見那雙藍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下一秒,蕭郁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陷入了一種高興和糾結中,“也可能是對徒弟的責任心?你這個人是有一點口嫌體正直的。”
“你說的不無道理。”
蘇蓁嘆了口氣,“故此我也要找找答案。”
蕭郁才想說話,面前的人已經湊近過來,微涼的唇瓣烙在他的嘴角。
他如遭雷擊,一動不動地又僵在原地。
蘇蓁稍稍向後仰身。
兩人呼吸相聞,鼻尖之間僅有一指距離。
蕭郁垂眸看她,喉結微微滾動,聲音越發低啞,“找到了?”
“嗯?”
蘇蓁好笑地道,“哪有這麽快?最多是确定一下,我并不讨厭……”
話音未落,他猛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了自己腿上,另一手握住她的後頸,讓她擡起頭。
“……那我也試試。”
然後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