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無責任番外

無責任番外

數年過去, 聖劍鑄造的工序一步一步完成,在進入最後階段時越發緩慢。

相較于原著男女主的速度,他們已經快了太多, 所以兩人都不怎麽着急。

——原本是這樣的。

崇雲仙尊飛升時, 九界動蕩,所有位面都受到了影響。

雖說大多數人修為有限, 甚至不會察覺發生了什麽,但在魔神的感知範圍裏,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魔界血霞燃燒的天空下,蕭郁坐在熔爐旁的臺階上, 看着遠方紅沙漫天的荒漠,隐隐察覺了一些來自其他宇宙的氣息。

其中最鮮明的那一道氣息, 竟帶着幾分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你就是這樣穿越過來的吧。”

他回過頭。

蘇蓁從密室裏面走出來, 拎着一把手錘,活像是要出門幹架的樣子, “算算時間, 當時差不多也是你師祖飛升。”

蕭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聞言點頭贊同,順便将旁邊的人抱住, 額頭抵在她腰間。

然後含糊不清地道:“既然這世界由那邊讀者們的意志和熱愛而生,兩邊聯系莫逆……”

蘇蓁活了幾百年,頭一回這樣清晰地感知旁人飛升時的諸多變化, 伸手揉着某人的腦袋,陷入了沉思。

“既然如此, 你回家這件事, 大約比我們想得簡單些?”

蕭郁微微擡起頭,“确實, 等你我飛升的那一刻,應該就能……”

“你就能回家了!”

蘇蓁捧住他的臉,“我猜那邊并不會過去很久。”

蕭郁說過那作者寫書前前後後也只幾年,這邊确實數千年過去,顯然兩邊時間不可能完全對等。

“不過我是魂穿,不知道我原來的身體是不是已經變成屍體了……”

蕭郁歪頭蹭她的手,“不過這些都好解決。”

蘇蓁捏捏他的臉,“所以我們是否應該加快一些?”

“……這劍已經妥了吧,剩下的就是等着了。”

“少等一會兒?”

蕭郁哭笑不得,“是我回家又不是你回家,你急什麽?”

蘇蓁瞪了他一眼,“你離家那麽久,我……你見到我之前那些年裏,縱然時刻想着我,但也總會想到你父母親人吧?”

蕭郁默默點頭,展臂環住她的腰,将人摟到了胸前,又埋首在她的肩頸中,“遇到你之後,也偶爾想過。”

蘇蓁大約能猜出來,但也并沒有多說,只是無言地摸摸他的頭,“我去想想辦法。”

他們還原聖劍的過程,和原著并不盡然相同,有些辦法也無法全然複刻,但她仍然覺得,自己努力一把,興許能将剩下的等待時間縮短。

反正也沒事做,不如試一試。

忙了數月毫無收獲,她也沒氣餒,抄起圖譜直接去了妖界,一路大搖大擺進了碧瑤山,踏入了樹庭王宮的深處,開始騷擾栖睡多年的老父親。

老父親早早被她的氣息驚醒,看着已經成為魔神的最年幼的子嗣,心情也是十分複雜。

“天道已崩毀多年,你還沒飛升?”

“……這是我不想嗎?”

兩人相對沉默。

“上次他來的時候,你已瞧出他是魔神了。”

蘇蓁忽然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所以才說什麽他幫我和法神幫我有何區別?”

他輕飄飄斜了她一眼,“你瞧不出來便罷了。”

蘇蓁懶得和他吵,将那寫滿材料法陣咒文的圖譜展開,講明來意,換了一副虛心求教的姿态,“請父王指點。”

樹妖之王瞥着她,大約是這輩子都沒見她如此有禮,那雙碧眸寫滿了無語。

“…………就這麽心疼他?幾年都等不得?”

“啊?”

蘇蓁望天,“你要不再認真看看?這何止是幾年?”

他沒再多說,看着圖譜思忖片刻,“這幾乎已是窮盡此世之力,你們還想再進一步,就要尋求那超越此間之物了。”

兩雙綠眼睛對視了一瞬。

蘇蓁聽明白了,“謝了爹,我們再琢磨琢磨,話說你不考慮一下飛升?我覺得你也有希望——”

話音未落就被轟了出去。

她先回了一趟浣花州,去瓊都見了另外兩位自己在意的親人,告訴他們自己與父親關系緩和許多,夫妻倆大限将至,聞言都十分欣慰,又問她上次小蕭怎麽沒來。

“我們又不是長在一起的。”

蘇蓁無奈地道,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指指身後,“這不就來了嗎。”

蕭郁已經出現在蘭桂齋門口,笑盈盈地和兩位老板打招呼,滿口叔叔嬸嬸叫得很是親熱。

兩夫妻看着他們,眼中全是滿意之色,如同打量新婚的小兩口,閑談間順便說起州境裏的傳聞。

前些年蘇浔隕落,如今的蘇家家主換成了他的長女,蘇蓁和這位更不熟,也懶得去見,更不想再為他們撐場面了。

“消息都傳到這邊來了,他們都說你是下一任的危雲峰首座……”

這種半真半假的傳言,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妨礙蘇家利用一把。

蘇蓁也不在乎了,現任家主找不到自己,卻也送了許多好東西去危雲峰,如今都在庫房裏留着。

“這事兒是真的,但我才懶得當那個。”

蘇蓁撇嘴道:“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看着夫妻倆還想說話,她又随口道:“宗主飛升之前還問我們,有沒有誰想當宗主,我說無趣,你有一堆徒弟給你當苦力才能放心閉關,我卻是不願和他們打交道。”

兩人登時愣住。

蘇柘張了張嘴,“崇雲仙尊問……你們?”

他看着旁邊的侄女婿,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蘇蓁才想起他們還不知道這家夥的身份,“……還記得我說過他輩分比我大嗎?”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夫妻倆恍恍惚惚地接受了這個設定,臨行分別時,他們看向蕭郁的目光裏仍然透露着震驚。

至于另外兩位重要的親戚,則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問題。

裴家姐弟在魔界找到了他們。

裴徉去打量重鑄的聖劍,将密室裏所有的熔爐、煉池、丹鼎和砧臺都巡視一遍,然後看着那些被組合的殘魂和劍身啧啧稱奇。

裴循握着表妹的手,“你們未曾結契?”

蘇蓁很無奈,“沒有,姐,我和他用不着那些,說過好聚好散的,更何況,任何法契對我倆來說都沒用。”

裴循一頭霧水,“因為你們都是聖境了?可是我聽說……”

蘇蓁眨了眨眼,“我們是聖境的實力,但不是聖境。”

裴循神情幾度變化,接着意識到這兩人選擇在魔界鑄劍,可能也是有原因的。

她抓住表妹瘦削的肩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抖着手抱住了後者,“這、這……你可還好?!”

蘇蓁回抱了她,千言萬語也不知如何訴說,又覺得過往的糟心經歷也沒必要重提,“還好。”

裴循輕嘆,“一轉眼那麽久,我卻還總是想到小時候,你才來東域不久,我們帶你出去玩,你其實也不矮了,但看到旁的小孩被爹娘舉着抱着,什麽話都不說卻滿眼羨慕,所以我就和我弟傳音,讓你坐在我們倆肩膀上看燈……”

蘇蓁心中才升起幾分惆悵,裴徉已經湊了過來,問她以後能不能喊朝華仙尊作妹夫。

蘇蓁笑了,“可以啊,他必然很樂意,不久前才美滋滋地當了人家的侄女婿呢。”

姐弟倆都知道瓊都的兩口子,裴徉随意玩笑道:“以前我倒是想過說不定哪天有一位仙尊妹夫,只是沒想到是這……”

裴循一肘撞在弟弟胳膊上,後者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一擡頭看見蕭郁就站在不遠處,頓時連連咳嗽。

雖然表妹還在這裏,妹夫若是氣急敗壞大開殺戒,也能有人攔着,但裴徉還是後悔不疊。

“也是。”

蕭郁倒是主動開口了,臉上沒有半點不悅,安靜不語時那股深如淵海的氣勢已然消散,此時看上去很是随和親切。

“……畢竟你妹妹傾慕吟風仙尊很多年了。”

他風輕雲淡地道。

裴徉就坡下驢,“那倒也是,你別說,她也很喜歡我師尊來着。”

再一轉頭,蘇蓁滿臉認真地思索着,許久才憋出一句,“那是不是該叫妹媳……?”

蕭郁變臉了,“你還真想啊?”

“?”

裴家姐弟見勢不妙溜了。

蘇蓁若無其事,淡定說起老父親之前的建議,蕭郁無奈地瞅着她,表示自己原本也無所謂,既然是你的主意那就做吧。

“不過,咱爹居然也能想出搖人這種法子……”

蕭郁驚嘆道:“我也就那一瞬間有所察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試試吧。”

蘇蓁思忖道,“那些人原本也是各個世界亂跑的,我們只消将他們吸引到我們面前。”

“能溝通就溝通,不能就讓他們滾蛋?”

“那當然。”

兩人讨論了一番,蘇蓁也對此事頗有興趣,他們又花了數月時間,填滿了數千張卷軸,在無數演算和測試後,做出一個充當信标的複合法陣。

然後将之鑲在薨冥教廢墟的祭臺上,注入了大量靈力,開始向異世訪客放出訊號。

“比當年在實驗室編數據還麻煩……”

蕭郁喃喃自語道,接着又伸手摟住她,“但是有你在這,做什麽都很快樂。”

蘇蓁很冷酷地點頭,“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做這個,但就算你不在,我也快樂,你應該學會享受探索和創作的過程。”

蕭郁絲毫不以為忤,反倒是湊到她耳邊調笑,“我覺得我真正的情敵是阇梨才對。”

蘇蓁很想說情敵你個大頭鬼法神本人就是神經病,想想又咽回去,“小心點,不然就等着喝我們的喜酒。”

蕭郁十分委屈,“我們都沒喝過呢!”

“沒有嗎?”

“……我們只喝過奶茶。”

蘇蓁想了想,“那就喜茶?”

蕭郁神情古怪,“…………當我沒說,忘了這件事吧。”

蘇蓁歪頭看着他變顏變色,心裏好笑,不由也湊了過去,“高興一點?要不我去殺個姚晚助助興?”

蕭郁眼神微妙,“算了吧,以你的段位,殺他都是獎勵他。”

曾經姚晚還三天兩頭發消息,今天說他宰了周子恒的母親,明天說他宰了一個莫名其妙尋仇的上極宗修士,後天又說傳聞中被自己禁足多日的徒弟跑去虛界瞎折騰,末了陰陽怪氣地詢問她,知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

蘇蓁懶得和他啰嗦,草草寫一句送你祭品你最好感恩戴德收下少說廢話。

沒過多久,他估計是聽說了新魔神的傳聞,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還真裝模作樣地發了謝恩的話。

卻是再也沒敢出現。

蘇蓁忽然從回憶裏驚醒。

“……來人了。”

他們倆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魔界暗紅天空倏地扭曲,露出了黑紫裂隙,層層雲霧仿佛被卷入渦流,雷鳴般的轟響震顫着荒漠。

遠方的魔物們驚恐地奔逃,零星幾個魔族惶惑地擡頭。

他們感覺不到,有一種怪異的氣息從那罅隙間傳來,雖然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瞬。

幾道陌生身影從天而降,站在了僅剩斷壁殘垣的荒原上。

他們說着奇怪的語言,似乎對周遭的一切興趣不大。

蕭郁倒是很滿意,低聲說這批人是從西幻世界來的,再不濟也是有魔法的那種玄幻,大概率懂鍛造。

“真的?”

“真的,你信我。”

确實是真的。

反正都是用意念交流,語言不互通也沒關系,蘇蓁很快和為首的那位成功溝通了。

更何況時間一久,這些人就無師自通地掌握了本世界的語言。

為首的人介紹了自己的丈夫,丈夫的母親,還有自己的老師兼丈夫母親的伴侶。

并表示他們四個平時不在一起,只是自己這兩口子在某一個宇宙偶遇了另外兩人,所以暫時同行一段時間。

那母子倆湊在一起端詳鑄造圖譜,一邊看一邊低聲讨論,乍看還很和諧,沒過多久,就因為意見不合而橫鼻子豎眼吵了起來。

另外兩位倒是很喜歡聊天,他們言談幽默,講了許多異世趣事。

雖然期間發生種種意外,甚至因為那對母子稍微動了手,半個魔界都差點被毀掉——

他們離去前還是給出了許多幫助。

主要是贈送了一些來自異世宇宙的蘊含特殊能量的礦石,數倍加快了聖劍完工速度。

蘇蓁也送了很多首飾寶石。

她專挑那些顏色豔麗而光彩輝煌的,為首的那人十分滿意。

後面又來了幾批奇怪的訪客,其中一半根本不願和他們交流,有的很快自行離開,還有的直接大打出手。

過了許久,他們才遇到另外兩個好歹能正常說話的人。

其中一個人看見蘇蓁的第一眼,就問她能不能變個男身,“反正你本體也沒性別。”

然後擡頭看看遠處的鑄造間,擡手稀裏嘩啦灑了一地的礦石、瓶裝溶液和裝着能量結晶的奇形怪狀的器皿。

“我猜你需要這東西,具體哪個有用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攤開手,“來一個?”

蘇蓁從善如流地變了。

那人直豎大拇指。

她的同伴抱着手臂站在一邊,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閉口不言,和保持沉默的蕭郁對視一眼,然後各自挪開了目光。

兩人很快離去了,最後還在說什麽我就是喜歡黑發綠眼,然後又開始接吻,糾纏的身影消失在天幕裂隙間。

蘇蓁的內心毫無波動。

她已經見過很多比他們怪異百倍的人了。

材料收集得差不多了,她将法陣暫時封印,又投入到最後的鑄造工作裏,數月之後就徹底完成了。

作為如今九界唯一的聖器,滅世的本體只是一團朦胧光霧,在不同操控者手中,根據主人的意念,習慣或是需求,會幻化出不同的形态。

蘇蓁将手中的流光溢彩的重劍丢了出去。

蕭郁接過來。

重劍在空中化作光霧,落入他掌中又變成重劍,尺寸相當只是形狀略有些差別。

蕭郁略有些遺憾,“……可惜只有一把,不然咱倆可以拿着打一架。”

蘇蓁倒是無所謂,如果只論魔神的本源力量,這家夥也不是自己對手,“那你拿着,我又不需要。”

蕭郁搖頭,“我只是看到好劍就手癢罷了,比劍和打架還是兩回事,雖然我還是很樂意被你揍……呃,或者被你殺?反正複活也不疼。”

但這世上最無聊的就是魔神打架,沒有生死的勝負意味着永無終結。

所以蘇蓁冷靜地表示拒絕。

如今天道不複存在,這世界對外來者限制少了許多,他們日後也還能再回來,故此臨行前并無太多牽挂,也沒有許多要了結的。

蘇蓁卸去了作僞的皮囊。

漆黑惡瘴翻騰如海嘯,血骨織構的巨樹破開霧海,在殘紅燒灼的天穹下,舒展開慘白的枝條與腥麗的花葉。

感知世界裏的一切都在破碎。

天空仿佛裂成無數細碎流沙,紛紛揚揚灑落而下,露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幕。

九界之外的茫茫虛空裏,繁密的光亮閃爍在黑暗深處。

在外人眼中驚天動地的破碎虛空,對于本人來說,卻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靜谧。

但這也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接着她就看到無數交錯的維度,穿插的膜層,難以計數的異世空間鑲嵌其中。

每個世界特有的,不同規則、常數和物理狀态下誕生的不同體系的力量,散發着不同的“氣息”。

它們在這無窮的曲面裏折射鏈接,漸漸向她靠近,仿佛在向她發出邀請。

“……選一個離你家更近的吧。”

她說。

那并非是真正的語言和聲音,但聽者也一樣能領會她的意思。

“那你跟着我?”

另一個存在靠近過來,“我好像已經習慣你領路了。”

許久之後,他們進入寂靜暗沉的太空,逐漸靠近了那顆明耀熾熱的恒星,穿過新星遺跡的光帶,斑斓炫麗的卷雲,奔向緩慢旋動的海藍色星球。

“那是什麽?”

“某個國家的衛星?”

他們趨近了一片沉入夜晚的大陸,城市燈火在黑暗中連綴成光海。

直至落在街道上的那一刻,蘇蓁也還在欣賞這繁華都市的夜景,一回頭才看到蕭郁站在別墅前方發呆。

他又變成了黑發藍眼的英俊青年。

“……我有點緊張,還有點糾結,剛剛看了時間,現在距離我穿越好像只過了幾個小時,我得想個理由解釋一下,為什麽之前還在和他們視頻,這會兒就回國出現在家門口了。”

“你原來的身體呢?”

“還躺在床上呢,确實已經是屍體了。”

蘇蓁默默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拽着他走向前方,“按鈴吧。”

蕭郁反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嗯。”

鈴音回蕩在夜幕之下,随之而來的開門聲與驚呼都被晚風吹散,緊緊擁抱的人影投落在庭院的石磚上。

“咳,媽,介紹一下,這是蘇蓁,是我女朋友,也是我……”

他停了一下,“最喜歡的人。”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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