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章喬抿了抿唇, 又把車門關上，對司機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師傅，我不走了, 我這就取消訂單，耽誤您時間不好意思。”
司機接完單其實也有些後悔，取消他還白賺點錢, 連忙道：“那行，你取消吧。”
秦翊衡走回辦公室, 站在玻璃窗前往下看, 街邊有輛車打着雙閃, 顯然在等人，沒多久就開走了。
他這才坐回椅子上，面對一桌子文件，忽然興味索然, 撕開三明治幾口吃完，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
“進來。”秦翊衡道。
門開了，章喬出現在外面, 對上他詫異的目光, 無奈地笑了笑：“司機嫌棄路遠, 臨時反悔, 我……”
說完這句, 章喬就閉上嘴，安靜地站在門口，鎮定的表象下, 心髒在劇烈跳動。
他想, 如果秦翊衡讓他再叫一輛車, 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樓走人。
但如果, 如果……
秦翊衡從椅子上起身，同章喬對視幾秒才開口：“這麽晚，的确不好打車。”
章喬陡然松了口氣，手指一個方向：“那你忙，我去那邊的沙發坐着，等天亮了再說。”
會客區有片沙發座，秦翊衡記得坐墊好像有些硬。
不等他開口，章喬已經輕輕帶上門，一如他出現時那樣叫人沒有防備。
秦翊衡重新坐回椅子，電腦屏幕映出他模糊的輪廓，似乎是很輕地勾了下嘴角。
章喬沒想到，這麽大的集團，這麽有錢的公司，怎麽沙發這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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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單人沙發換到長沙發，姿勢也換了好幾個，怎麽坐都不舒服，幹脆站起來。
這一層的辦公區旁邊還有個露臺，章喬推開一道玻璃門走出去，深夜的風撲面而來，涼浸浸的，很舒服。
露臺上沒燈，他看得不是很清楚，眯着眼摸索到了露臺的欄杆前，城市絢爛的燈火霓虹盡收眼底，視野也一下子明亮起來。
活動了下酸麻的後背，章喬拿出手機。
已經淩晨，老邱還沒睡，在朋友圈發視頻。
章喬先點贊，而後點開視頻，老邱把女兒從出生到周歲的點滴做成剪輯，每一幀都飽含滿溢的父愛。
簡單的幸福卻很有感染力，章喬沒忍住又看了第二遍，就在這時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眼角眉梢不自覺就染上了笑意。
“忙完了？”
秦亦南故意擺一道，就是要讓秦翊衡沒辦法交差，哪有那麽容易搞定。辦公室坐久了頭腦發昏，為集中注意力，秦翊衡不得不大量喝咖啡，端着杯子出來，遠遠一看會客區沒有人。他蹙了下眉，四處搜尋，很快發現露臺上的身影，忽然覺得吹風醒神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差不多了。”秦翊衡淡淡道，也走到欄杆前，同章喬并排。
從江南的憤怒以及方才忙碌的場面，章喬能看出，這事秦翊衡一時半會兒做不完，做不完麻煩應該還不小，說實話他有些擔心。
但秦翊衡用這麽淡定的語氣講出來，章喬就覺得他一定能搞定，而且會完成得非常漂亮。
內心某處在蠢蠢欲動，章喬從秦翊衡身上收回視線，望向遠方的燈火，含着笑問：“我看你們挺忙的，那你還讓江南送我？外宿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秦翊衡側頭看章喬一眼，不置可否，視線下移落到章喬亮着的手機上，眼神詢問他在看什麽。
解釋太麻煩，章喬幹脆把視頻拉到頭，讓秦翊衡自己看。
“這就是你朋友的女兒？”秦翊衡問。
“嗯。”章喬道，“可愛吧。”
他将手機橫着拿在手裏，為讓秦翊衡看得清楚，側身靠了過去。
秦翊衡目光游移，在章喬臉上停頓幾秒才又看回去。
“等等。”他忽然出聲讓章喬暫停，倒回去一點，屏幕裏出現了章喬端着高腳杯的畫面。
“你喝酒了？”秦翊衡眉心飛快蹙了一下。
章喬一愣，畫面太快一閃而過，他都沒注意，沒想到老邱把他也剪進視頻，更沒想到秦翊衡能一眼發現。
高腳杯裏滿滿的紅色液體，證據确鑿，章喬想抵賴也不行，但還在掙紮：“我要說這是可樂你信嗎？”
秦翊衡微垂着頭，目光在黑夜中越發深沉，帶着隐隐的壓迫感。章喬舔舔嘴唇，豎起一根手指：“就喝了一杯。”
片刻後他又豎一根：“好吧兩杯，真的就兩杯，當初你也沒規定我休息日不能喝酒啊。”
秦翊衡勾下嘴角，似乎還哼了一聲，聲音太輕，章喬不确定，就見他将目光又投回手機，就着章喬舉起的手在屏幕上點一下，繼續往後看。
進度條到底，章喬松了口氣，生怕老邱又把不該剪的東西剪進去。他收回手，聽秦翊衡問：“你喜歡小孩？”
“喜歡啊，小孩子軟乎乎的，多可愛。”章喬垂着眼，從秦翊衡的角度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每眨一下，霓虹燈光從根部流動到尾梢，好像蝴蝶煽動翅膀。
章喬長按視頻保存，又點進相冊，确認保存好，正要退出去，發現新大陸似的，擡頭對秦翊衡神秘一笑。
“再給你看點好東西。”
秦翊衡狐疑地靠近，見章喬又點開一段視頻，背景是他熟悉的別墅客廳，方姨蹑手蹑腳走到茶幾前，拿起一塊糖剝開就要往嘴裏送，秦小滿忽然沖出來，伸手去奪方姨的糖，同時大聲道：“奶！NONO！”
這段視頻是章喬同方姨商量後擺拍的，不過秦小滿不知道，每次都上鈎。
秦翊衡露出笑容，輕聲問：“怎麽沒發給我？”
章喬玩笑道：“我得留點存貨，KPI不能太高，萬一以後少了怕你有落差。”
秦翊衡沒說話，無聲看了章喬一眼，眼神明亮，帶着明顯的笑意。只有涉及秦小滿，秦翊衡臉上才會出現這樣溫和又滿足的表情。
章喬心中忽然湧起莫名的失落，抿了下嘴唇，輕聲說：“如果你以後有了孩子，肯定跟小滿一樣可愛。”
秦翊衡聞言，眼神變得意味不明。章喬嘴角一翹，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容多少有些勉強，好在被黑夜遮掩，秦翊衡應當看不出來。
卻不想秦翊衡說：“我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孩子。”
秦翊衡回想前一日同趙小姐的午餐。
從洗手間回去後，氣氛就一直沉默，他甚至顧不得風度，等不到趙小姐吃完就直接了當地挑明。
“趙小姐一直在國外，大概不知道我有個不太好的名聲。”
趙小姐一愣，擱下刀叉，沖秦翊衡微微一笑：“我聽說過，我不在意。”
秦翊衡不為所動：“據我所知你是獨生女，就算你不介意，令尊令堂不會不介意。更重要的是，我本人沒有結婚的想法。”
短暫的沉默後，趙小姐說：“秦先生，容我問一句，你是不是沒有過……”
她斟酌措辭：“戀愛經歷？或者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
秦翊衡用沉默回答了她。
趙小姐心想難怪如此：“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你無法控制的，所以我想你只是暫時沒有結婚的想法。”
“不，是永遠不會有。”
“不要這麽肯定，萬一遇上你很喜歡的人呢？”
秦翊衡一頓，語氣略沉：“我不認為我有這份運氣。”
“還是那句話，不要這麽肯定。”趙小姐俏皮一笑，拎包站起來，“我吃得差不多了，有事先走一步。做不成情侶還可以做朋友，以後我的畫展還是歡迎你多多捧場。”
“我會送花籃。”秦翊衡也起身，禮貌地目送對方離開。
“我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孩子，有小滿就夠了。”秦翊衡從回憶裏抽身，又重複一遍，怕章喬聽不清似的，一字一頓，還特意加重語氣。
章喬心想，這話你應該向秦小滿解釋，而不是對他，然而說出口卻成了——
“我也不會結婚。”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秦翊衡不解：“你看起來很喜歡小孩。”
章喬失笑：“喜歡也不代表就要結婚，何況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秦翊衡追問：“何況什麽？”
章喬沉默了。
迎着風，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心跳在胸腔下加速，聲音鼓動耳膜，讓他不知所措。
手心不知何時攥了一把汗。
章喬将手伸進口袋，摸到一件東西，沒多想就掏出來，等發現是什麽時又趕緊縮回去，但秦翊衡已經看到了。
秦翊衡眉毛一動：“還抽煙了？”
無論煙酒章喬都沒有瘾，但今天兩次被抓包，他一面吐槽秦翊衡怎麽這麽眼尖，一面無力地解釋：“我真的很少抽煙，這包還是老邱給我的。”
秦翊衡縱着英挺的眉，不置一言，看不出信了還是沒信，從章喬手裏拿過那包煙。章喬反應過來伸手就要奪，秦翊衡一擡手叫他抓了個空。
“喜歡這牌子？”借着遠方燈光，秦翊衡看一眼煙盒正面，又翻過背面看了看。章喬眼見他從裏面抽出一根，沖他伸手：“打火機。”
章喬一摸口袋，沒有。
秦翊衡露出一個“那你抽什麽”的表情，轉身離開露臺，沒多久又回來，手裏多一個打火機，咬着煙熟練地點燃，又把打火機遞給章喬。
章喬也點一根，深吸一口後緩緩吐出來。
當初秦翊衡曾明确說過不喜歡煙味，章喬絕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跟他并排站在一起抽煙。
“還以為你不抽。”
“抽，但很少，沒瘾。”秦翊衡道。又或者說，在察覺上瘾的那一刻他就開始警惕，因為秦昭禮從小教導他最多的就是克制，忍耐，所以即便再喜歡，他也會在上瘾的苗頭出現前就掐斷。
這一根就當提神了。
天空仿佛一塊深藍色絲絨垂懸在頭頂，星月點綴其上，秦翊衡擡眸遠望，風将他的頭發吹向後，露出了英俊的五官。
側臉一如初見時那樣叫章喬驚豔，吞吐煙霧時的姿态也是章喬可以想象的最性感的模樣。
煙霧徐徐散開将他籠罩，缥缈虛幻，可望不可及。
章喬的心髒忽然重重地跳動兩下，他閉了閉眼，擡起空着的那只手攏了攏外套。
“冷嗎？”秦翊衡以為他冷，“冷的話就進去吧。”
“不冷。”章喬想也沒想，“陪你抽完這一根。”
明明是完全不相幹的場景，章喬卻忽然想到老邱妻子在吃飯時說的那句話——
“在乎一個人不就是想陪伴對方嗎？”
章喬有一剎那的恍惚。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樓梯上那一串夜燈嗎？
還是樹林裏秦翊衡背他下山？
又或者那一晚雨天，秦翊衡站在窗前，讓他從黑夜靠到天明？
——何況什麽？
高中上學被當衆逼問的時候，他能坦率地承認自己的性取向。
面對老邱夫婦的好意，他也毫不遮掩。
甚至被陌生人搭讪，他都能說出自己喜歡男人。
何況我喜歡男人啊，怎麽可能結婚。
曾經輕易說出口的東西，卻不敢同秦翊衡明講。
——為什麽呢？
煙頭那點橘紅在指間明滅不定，章喬深吸一口，掩飾自己狂亂的心跳。
為什麽呢？
那答案叫他不敢深思。
作者有話說：
秦翊衡：我不會結婚。
章喬：我也不會。
未來某天，秦小滿問：舅，我穿這件衣服參加你和舅媽婚禮好不好？
明天見～
感謝在2024-01-03 17:18:58~2024-01-04 17:17: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冰冰樂芝士堡 10瓶；絕不熬夜、随遇而安、野指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