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哎秦翊衡, 你能教我跳舞嗎?”

“——我的願望是有人能跟我跳支舞,你能滿足我嗎?”

大宅回別墅的小路上,冬至雪天的醫院裏, 章喬說過的話回響耳邊,恍如昨日。

每一個字秦翊衡都從未忘記。

這是第三次了。

章喬的手還懸着,不知是不是冷, 手指微微蜷起,笑了笑, 聲音有些幹澀:“只是覺得這麽好的音樂, 不要浪費……”

“好。”秦翊衡握住了那只手, 又道一聲,“好。”

章喬松口氣,目光落在相牽的手上時又立刻緊張起來。

“那這個……”章喬舔着嘴唇小聲問,“要怎麽跳啊?”

秦翊衡用行動回答, 他将手指穿過章喬的指縫同他交握,另一只手搭上章喬的腰,猛地将人拉近。

章喬猝不及防撞進秦翊衡懷裏, 額頭甚至磕到了秦翊衡的下巴, 頓時渾身僵硬。

“首先是擺好姿勢。”秦翊衡聲音很低, 幾乎貼着章喬的耳朵, 厚重的衣物也阻隔不了他的體溫, 那麽熱。

章喬渾身湧起陣陣躁動。

“會跳嗎?”秦翊衡問。

章喬屏着呼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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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翊衡蹙了蹙眉,似乎疑惑:“什麽時候會的?”

“……也不算會。”章喬不想多說,“然後呢?”

“放輕松, 我帶你跳。”

冷風吹着秦翊衡的面頰, 身體裏血液卻越發地滾燙。他摟緊章喬的腰, 試着跳了幾步。章喬大腦一片空白, 私下練的全忘了,只能跟着秦翊衡的指令生澀地前進或後退。

“抱歉。”

當第三次踩到秦翊衡的皮鞋,章喬停下來,有些洩氣:“要不算了。”

“不行。”秦翊衡卻抓得更緊,聲音低啞晦澀,“你跳得很好。”

“真的假的,你別騙我。”

“不會,我不騙你。”

“那我要是再踩到你怎麽辦?”

“沒事,我不在意。”

章喬忍不住想笑:“不疼嗎?”

秦翊衡答:“不疼。”

磕磕絆絆跳完一首,樂聲中止,樓頂陷入短暫的安靜,只能聽到彼此淩亂的呼吸。

很快,下一首前奏又響起。

“還跳嗎?”章喬輕聲問。

“你想跳我就陪你。”秦翊衡頓了頓,加重語氣,“多少首都行。”

章喬一笑,月光盛在酒窩裏:“好啊。”

秦翊衡記不清那一晚同章喬跳了多少曲子,唯一印象就是章喬看向他的明亮眼神,深深地烙刻在他的心中。

等松開秦翊衡的手,章喬才意識到他掌心全是汗。

太晚了。

他握起手指,後退一步輕聲說:“走吧,該回去了。”

同來時一樣,回程的路也被沉默主宰。到別墅,客廳燈光明亮,溫暖的氣氛一下子将章喬包圍。

方姨給他們留了糖水,章喬喝完,終于說了自己明天要走。

方姨開始還以為章喬就是短暫離開,當聽說章喬不回來了,頓時愣住,再三确認後紅了眼眶。

“怎麽這麽突然啊。”方姨都結巴了,“這,這眼看就過年了,好歹等過完年再走啊。”

章喬心髒發緊,裝得若無其事:“是有些突然,但我有事,不得不走。”

“那辦完事也可以回來啊,我們這兒不好嗎?是不是工資不滿意?”方姨朝秦翊衡看,想秦翊衡說句話。

秦翊衡握着勺子喝糖水頭也不擡,氣得方姨想踢他。

秦小滿也喝着糖水,頭埋進碗裏一直沒出聲,忽然把勺子一扔,從椅子上跳下來,紅着眼瞪章喬。

章喬這才發現他竟然哭了。

“小滿……”章喬伸手想抱,被秦小滿一把甩開。

“讨厭!”秦小滿沖他大喊,“讨厭!”

方姨趕緊去哄,秦小滿眼淚決堤,怎麽也止不住,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鹦鹉天天跟秦小滿唱反調,這會兒見秦小滿哭,也急了,在籠子裏使勁兒撲騰,扯着嗓子尖叫:“讨厭讨厭!”

場面亂做一團,秦翊衡擱下勺子,沉默地起身走到秦小滿跟前,單手一伸将他撈起,直接扛上樓。

章喬也回了房間。

白天時,江南讓司機送來他的護照,其中一頁蓋上了簽證,章喬又檢查一遍行李,随後就在床尾枯坐。

臨睡前他下樓喝水,發現秦翊衡竟然在廚房,背對着他站在水池前,料理臺上擱了一摞剛洗好的碗。

章喬一怔,秦翊衡是又下來洗碗了?就幾個碗洗那麽久?

秦翊衡早聽到章喬的腳步,等章喬走到跟前才回頭。四目相對,這一次秦翊衡先開口。

“東西收拾好了?”

“嗯。”

“明天我送你。”秦翊衡話音一頓,“去機場。”

“不用了,老邱送我。”

章喬繞過秦翊衡走到料理臺前,按下飲水機接了杯水,卻一口也喝不下,從喉嚨到心口都堵得慌。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背後的視線,抿了抿嘴唇,回了頭。

“對了。”章喬努力放松表情,“那盆仙人掌你要是不想養就送給那個花匠老伯吧。”

秦翊衡沉默片刻,應好。

章喬倚在料理臺邊緣,想起當初對秦翊衡許下的豪言壯語,自嘲地笑了笑:“這麽久也不開花,枉費我精心照顧,太不給面子。”

秦翊衡沒說話。

沉默悄然彌漫,章喬握緊水杯,做了個深呼吸,故作輕快道:“今天謝謝了,我很開心,也沒有遺憾了。”

“我以前就說過,遇見你是我的幸運,我現在還這麽想,不是恭維,真心的。”

章喬沒有停頓,似乎怕停下來就說不下去,要一口氣說完。

“我還是那句話,別人怎麽說不要在意,也不要什麽事都往身上攬,否則你會活得很累。”他忽然又停下,咬住嘴唇,松開時唇上一道淺淺齒印,聲音也變得很低,“別讓自己那麽累,否則愛……關心你的人會心疼。”

心頭沉甸甸全是不舍,再不舍也該結束了。

就像這一天總會過去,話也總要說完。

“晚安。”章喬走到秦翊衡面前,最後道,“做個好夢。”

他擦着秦翊衡的肩離開,上樓梯時,一盞盞夜燈随他的腳步亮起。

章喬停下,深深地閉上眼。

窗外月色明亮,映出他眼角一滴晶瑩的淚。

*

飛機中午起飛,章喬跟老邱約好一早走,預留下充足的時間。

方姨早早起床做飯,擺了滿滿一桌,章喬下樓時都驚着了。

“這算多嗎,不多不多。”方姨用圍裙擦手,嘆了口氣,“你這孩子說走就走,天大的事就不能等過完年再說。”

“過完年再走吧。”方姨又勸,“這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去國外多孤單啊。”

章喬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擱下筷子,起身抱住方姨:“謝謝您。”

方姨眼眶紅了,心疼地拍拍章喬後背,嘴上卻埋怨:“謝什麽?我預備那麽多好吃的你都沒口福。”

“行了。”方姨松開章喬,擦擦眼睛,“趕緊吃飯,多吃點。”

章喬邊吃飯邊關注樓上動靜,別墅靜悄悄,秦小滿難道還沒起床?

他擡眼往樓梯看,轉角忽然閃過人影,佩奇小內褲分外顯眼。

章喬頓時笑了。

老邱已經到了,車停在花園外,大概是秦翊衡打過招呼,保镖放行讓他進了莊園裏頭。

章喬拎着行李包往外走,到玄關時回頭望一眼,重重咳嗽一聲,揚聲說:“我走了啊。”

章喬要走,唯一高興的大概就是那只鹦鹉,總威脅要把它拔毛烤了的人可終于走了。

別墅依舊安靜,章喬威脅地點了點鹦鹉,警告它老實點,提高音量又說一遍:“我真要走了啊。”

秦小滿終于忍不住了,蹭地從樓上跑下來,一頭紮進章喬懷裏。

章喬擱下行李,彎腰抱住了秦小滿。

秦小滿兩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淚眼漣漣地看着章喬,聲音都帶哭腔:“別走。”

章喬心中泛起密密實實的酸脹,沒想到半年而已,他同秦小滿的感情就這麽深。

他把秦小滿頭發別到耳後,抵住小孩的額頭,輕聲說:“我會想你的。”

秦小滿咬着嘴唇,眼淚啪嗒啪嗒順着臉頰往下落,卻嘴硬:“我不想你。”

章喬失笑,誇張地捂着心髒:“那我會好傷心好傷心。”

秦小滿信了,又趕緊改口:“我想你我想你。”

章喬又将他摟進懷裏,深呼吸才不讓眼淚掉下來:“你想我還可以跟我視頻啊,用方奶奶手機,你不是玩得很溜嗎?”

“嗯。”

“小滿,記得我跟你說的話。”章喬松開秦小滿,摸摸小孩的頭發,又把他被壓的衣領翻出來,強壓心頭的不舍露出微笑,“我們小滿是最棒的。”

秦小滿伸手去戳章喬的酒窩,聲音細細發着抖:“你別忘記我。”

“不會。”章喬同他承諾,“我一定記得你。”

方姨在旁邊看着,也忍不住偏頭抹眼淚,等章喬站起來,就走過去把一包吃的塞他懷裏。

“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你留着餓的時候吃。阿姨心意一定要收的。”

章喬接過,低頭緩了緩,對方姨道謝:“您多保重身體,甜的少吃。”

“我知道的,放心吧。”方姨忍着眼淚,眼中全是不舍,“以後要是回來了,記得來家裏玩。”

老邱擡起手腕點了點手表,提醒章喬時間差不多了。

章喬輕裝簡行,行李包還是來時的那一個,不過多兩樣東西。

秦翊衡送給他的那枚平安結,還有很久以前他畫的那一幅仙人掌。

章喬沒舍得丢,權當留作紀念。

方姨嘀咕:“小滿舅舅怎麽也不下來。”

秦翊衡的車還停在花園外,章喬知道他在。

走過卵石路,章喬回頭又看一眼。

蕭瑟冬日,別墅安靜地矗立,三樓書房窗戶後似乎站着個人。

章喬一怔,随即又一笑,轉身上了車。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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