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篇六
篇六
2018年，《昨日青空》成功發售，并取得不俗的銷售成績，甚至在微博上刮起了一陣回憶青春的風。
屠小意人在家中坐，接收到從四面八方遞過來的賀詞，尤其是自己的責編，高興的不得了，幾次都要屠小意去參加慶功宴。
屠小意沒有多想就拒絕了責編的好意，其實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原來打算只是完成那個年少時的約定，漫畫取得好成績他當然高興。但是一想到漫畫裏面被調侃無數的“三角戀”是他的親身經歷，這樣被人說三道四，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最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漫畫之中所傳遞的心情，那個人能看到嗎？
屠小意正發着呆，微信裏責編發了一條消息過來：簽售會你不去，有一個節目不知道你參不參加？
不等屠小意回消息，責編直接一股腦地複制了一大段消息過來：XX編輯您好啊，我們是一個網絡視頻團隊，叫蘭溪。不知能從您這裏能不能聯系到《昨日青空》的作者？我們團隊一大半都是蘭汐人，這次能看到《昨日青空》這個漫畫真的很感動，就想邀請屠小意老師來參加節目。您看行嗎？
屠小意邊看消息，邊用手邊的電腦好奇地搜索了一下“蘭溪”這個團隊，在某視頻網站上還挺有名氣的。
責編見屠小意一時沒回消息，以為他不想參加，就好心地給了個臺階下：你要是不想參加我就去回絕掉。本來是想你這個本地人去神氣神氣的哈哈哈。
“蘭汐麽……”
屠小意微眯着眼，透過窗遠遠地只能看見高樓大廈，他确實有點懷念昔日的蘭汐了。
“我考慮一下，你讓他們直接來聯系我吧。”屠小意回。
責編無不戲精地感慨：“唉，我好心傷，看來确實是本地人見面分外眼熟呢。”
屠小意說的是考慮一下，但主創團隊和他聯系上之後，他很快就被那群人的熱情給淹沒了，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上節目。
後續的計劃都是團隊在進行設計，但屠小意也會得到一手的消息，并随時可以提出修改的意見。
屠小意本以為他們會策劃去蘭汐進行節目錄制，所以他才會說“考慮一下”，但團隊一直給他看的是節目流程，提都沒提去哪裏錄這個問題。
要不要自己厚個臉皮，提一個去蘭汐錄制的意見。屠小意心裏猶豫着，思來想去還是去問了到哪裏錄制這個問題。
他這個問題一抛出來，節目群裏頓時陷入了迷之沉默，好一會兒都沒人回消息，弄得屠小意有些忐忑不安。
屠小意正想要不要找個話題給跳過去，團隊的老大終于發了一條語音解釋了：“其實吧，地點是選擇的蘭汐。這個本想當做兩個驚喜之一的，沒料到老師自己問出來了，那就提前把驚喜送出來啦！”
屠小意感動之餘，重點抓得不錯，他問道：“還有第二個驚喜？”
對于這種提前劇透的行為，團隊成員都表示堅守口風，一定要留到節目當天揭露出來。
屠小意無可奈何，只好壓下那份隐隐的期待。
錄節目的當天，屠小意浏覽完整個流程，又回憶了一遍每個問題的答案。
他挺滿意的，除了一個環節。
節目團隊不知道是誠意滿滿呢，還是居心不良呢，反正就是給屠小意準備的錄節目的服裝是高中的校服。
一開始屠小意還找各種理由拒絕，不是說自己年齡不能裝嫩啦，就是說現在已經穿不下高中的校服了，甚至最後發出弱弱的抗議：“你們這樣是要付校服版權費的！”
團隊老大笑着回答：“沒事，我們去老師的高中要到了授權。還是你的高中班主任給的哦。”
也許是沒想到團隊準備這麽充分，或者是被老大口中提及的老陳勾起了往事的記憶，屠小意也就不再那麽抵觸了。
他都和老陳唱反調那麽多次，這次好歹順一順老陳的意吧。
屠小意勾起嘴角想着，但他真正穿上了定制版的校服時，頓時又覺得別扭無比。
“感覺……好羞恥啊。”屠小意摘下了眼鏡，不去看化妝鏡裏的自己。
化妝師邊給屠小意撲粉，一邊笑着打趣：“老師一直說自己老了老了，我看穿上校服還是那麽青春。”
青春麽……
屠小意呵呵笑了兩聲。
到蘭汐已經快要晚上了，屠小意把行禮放到酒店後，和節目團隊打了聲招呼就急不可耐地往那一條條熟悉的小巷子裏鑽。
他幾乎是小跑着，等夜幕垂臨，萬家燈火起，屠小意卻又放緩了腳步。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心生了一絲膽怯。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他帶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蘭汐。之後回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如今再重逢，“不知今夕是何夕”這句的确是很貼切他的心境了。
盡管是“近鄉情怯”，但那烙印在屠小意記憶裏的蘭汐到底是不會記錯的。
“變化挺大啊。”屠小意走在這條人跡不尋的小巷，他摸了摸那白牆上寫的拆字，感慨像屋檐下的綠油油的爬山虎生得繁茂，“一切都還是會變的嘛。”
再往前走就是曾經上下學必經的路了，屠小意遠遠地看上一眼，終究是沒走過去。
有些回憶，明天再來尋覓也不遲。
屠小意唇角勾了勾，腳往後退回了兩步，緩緩轉身準備回酒店。
“屠小意。”
似空山裏葉尖露水滴落的聲音，屠小意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猛地轉身，巷口只有往來的車燈，根本就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屠小意眼簾低垂，聲音略帶着悲傷：“故地思故人——”
他拖長了音調，夜風灌進他的嘴裏，屠小意就着風把悲傷咽了回去，他苦澀地笑了聲：“呸呸，什麽故人，我也不說點好的！”
* *
屠小意錄制節目還是第一回，雖然知道肯定不簡單，但也沒想到這麽累。
說的要自然，但他又不能忽視掉周圍的攝像機。
天氣雖然不熱，臉上的妝也容易顯得不自然，随時要停下來補妝。
這麽折騰來折騰去，屠小意也本着服務節目質量的精神，盡心盡力地拍完每一個地點和訪談。
所以當團隊老大一句“錄制完畢啦”，天知道屠小意松了多少口氣，他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上還穿着那藍白色的校服，屠小意站在學校門口的香樟樹下，合完最後的影，他半靠着樹，眼神悠遠地看向學校。
“辛苦啦，屠老師！”團隊頭頭一臉笑意地走過來，他手裏拿着一封信，徑直遞給了屠小意，“屠老師，這是你粉絲給你的。”
屠小意接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細看，團隊頭頭又說道：“屠老師，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那個驚喜嗎？”
不提這個屠小意還真的忙忘記了，但他還是假裝自己記得，并表露出期待。
團隊頭頭神秘一笑，就和個神棍似的，他轉身指着眼前不遠處地那不高的山坡，又回身指着那封信說：“您只要帶着這封信，再去那山坡上去，一切都會清楚啦！”
屠小意低頭去看信封，上面空無一字。
擡眼看到團隊頭頭一副“你明白的”的表情，屠小意突然就明白了什麽，他擡起腳就往山坡的方向走。
他不會忘記的，曾經他和齊景軒聊了一夜的那個山坡。
屠小意加快了腳步，最後幾乎是全力奔跑起來。
等他氣喘籲籲地爬到山坡，四周的草比記憶裏更加深了，他撥開一叢叢草，緩緩地到了山坡頂。
還差幾步遠，屠小意卻停了下來，他緊緊地攥緊了信，心跳如擂鼓。
他也挺佩服自己的，這個時候還有心思來想見面的第一句話該怎麽說。
“好久不見？”
“你還好嗎？”
也許是太過于緊張了，屠小意已經好多年沒經歷過這種心情，一時失神，把所有準備好的打招呼都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我不喜歡你說的這些。”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一如昨晚那樣不真實。
屠小意慢慢地擡頭看去，前面正站着一個穿着藍白校服的男人。
“齊……！”
屠小意的驚呼還沒喊完，就被齊景軒擡手捂住了嘴，弄得屠小意只能瞪大眼睛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想你說出信裏面的那句話。好歹做一個初見的……禮物？”齊景軒的面容比記憶裏更加深邃，時間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比少年時更……迷人。
屠小意吞了吞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這一切被齊景軒盡收在眼底，他勾唇輕聲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
信裏面到底寫的什麽，他也沒看啊！
屠小意心中訴苦，而且齊景軒捂得還挺緊，這讓他怎麽開口？
興許是腦抽了，屠小意竟用舌頭舔舐了一下齊景軒的手心。
這下換作齊景軒陣腳大亂了，他如同被火舌燎到一般，急忙地抽回了手。
屠小意略再微得意地看齊景軒時，齊景軒臉上竟微紅了起來。
“你……”齊景軒頓了頓，目光落到了屠小意的右手上，略有些失望的語氣說：“原來你還沒看啊。”
“我、我這就看！”屠小意瞧見齊景軒臉紅了，自己的耳垂不知怎麽也開始發熱，他忙手忙腳亂地開始拆信，雙手卻被齊景軒的手握住了。
“這樣也好，我就直接說吧。”齊景軒的聲音溫柔至極，屠小意一時也忘記了信，只直愣愣地盯着齊景軒。
“我喜歡你一如往昔，哪怕是錯過這麽多年依舊是這樣。”齊景軒貼在屠小意耳邊，用着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對，現在應該是我愛你。”
“……”
屠小意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好，呆在那裏不發一語。
齊景軒半摟住屠小意，看着屠小意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親我一下就算是回應了。”
“這算什麽！”
屠小意反駁了一句，親一下到底是算答應還是拒絕？
“為時不晚，尚且珍惜。”
不知從哪裏飄來一句神叨叨的話，卻給了屠小意足夠多的勇氣。
屠小意有些手抖地搭上齊景軒的肩，然後緩緩地擡起臉，齊景軒也配合地低下了頭，兩個人的淺淺地吻到了一起。
屠小意心想，他只是想親一親臉的。
齊景軒卻不是這樣打算的，他似乎是要把過去虧欠的都不上來，直吻得屠小意渾身無力才作罷。
屠小意靠在齊景軒懷裏，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說什麽話了。
好在這時風吹草動，悉悉索索有兩個人從草裏跳了出來。
一個極其誇張，張開雙臂就往這邊跑，還一邊大喊：“小意！齊老大！我想死你們了！”
一個宛若當年，嘴角噙笑，她穿着蓮白的裙子，擡手輕攏被風吹亂的發，緩緩地走過來聲音微顫地說道：“小意，景軒。好久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