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盯梢
盯梢
“梁周亦？”男人紳士地将菜單遞給梁周亦，微笑着喊出她的名字，表情有些故作優雅。
“嗯。你好。”梁周亦接過菜單，嘴邊挂着一個禮貌的微笑。
高銘晨用露骨的眼神細細從她臉上刮了一遍，他有些滿意地盯着着眼前清秀的女人，和照片一般無二，雖說條件和學歷配他差了點，但做個家庭主婦也不用看重這些。
“這邊環境還不錯，我和朋友常來吃飯。”高銘晨臉上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優越。
梁周亦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神色未變，順着他的話頭往下：“确實，看起來挺适合聊天的。”
“周亦，我可以這麽叫你嗎？”高銘晨拿過梁周亦的杯子殷勤幫她續上茶，臉上挂着顯而易見的親昵。
梁周亦望着杯中澄澈的茶湯微笑着，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身後的初禾聽得面容扭曲，她死死握着手中的筷子幾乎将它掰折，她看着那男人流露出看商品笑容就覺得心裏不适極了，梁周亦說話的時間裏撩了好幾次右耳處的頭發，她知道這是梁周亦心情煩躁的表現，因為她也有這個習慣，從某些地方看，她們确實有共同點。
對面的對話聲有些模糊，梁周亦本身就話少聲音低，她聽不清，但是那個男人說的話倒原原本本傳到她耳朵裏。
“周亦，我昨天給我媽媽看了你的照片，她還挺喜歡你的，我相信以後你們一定不會像網上說的有什麽婆媳矛盾。”高銘晨幾乎用得意施舍的語氣與梁周亦說這話。
初禾被這話氣得牙根發癢，她幾乎要克制不住上前将梁周亦拖走，那男人還在眉飛色舞地和梁周亦暢想未來生活，時不時還誇贊幾句她的容貌，讓初禾胃部強烈不适。
梁周亦卻沉靜如水，偶爾聽到高銘晨的誇獎也只輕笑着低頭，看起來十分羞澀的模樣，只長睫底下那雙眸子幾乎沒有一點光亮。
只能看見梁周亦後腦勺的初禾勉強吃了幾筷飯菜，她決定拉黑這家店，這是她兩輩子吃過最難吃的粵菜。
因為梁周亦的過分沉默，面前滔滔不絕的高銘晨終于像是意識到什麽停頓了一下，他半開玩笑道：“周亦你今天不太高興？”
“啊？沒有，只是我這個人平常都話少，有點社恐。”梁周亦忙擡頭看他，微微皺眉的樣子看起來讓人很是不忍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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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我其實也蠻社恐的。”面前的男人莫名有些忸怩，他有些羞澀道，“我還沒談過戀愛呢，我要是有對象了，肯定對我女朋友很好。”
這餅沖擊力太大，梁周亦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她硬生生擠出誇贊的眼神，笑着看着高銘晨。
一頓飯大概只有高銘晨吃得開心，他一邊掃碼一邊大聲道：“那我先付了。”
先？初禾差點被氣笑出聲，她面色難看地等着梁周亦回答。
“嗯，那我一會轉給你。”梁周亦語氣還是四平八穩，聲音輕柔綿軟。
“不用不用。”高銘晨忙擺手，“我是把你當自己人的，要是別人的話那我都是和他們aa的。
“沒關系。”梁周亦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
初禾眼見着兩人買完單要離去，她趕緊抓起身邊的包默默去追。
不遠處的梁周亦似乎轉了轉頭，吓得初禾立刻背過身去。
她剛才聽見那個男人約梁周亦去看電影，是個最近感人的電影，初禾默默找出那個片子将時間近的電影票買了，雖說她心底已經給這個男人判了死刑，她就算是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也絕不會承認這樣的人是梁周亦任務中最後的愛情，但梁周亦的行動證明她沒有立刻拒絕此人，所以初禾很想知道，到底這人身上有什麽優點。
眼前的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從商場三樓轉到五樓，初禾的黑色沖鋒衣衣領豎起，幾乎遮住她半張臉，她低着頭，那雙長眸無比專注，以至于路人對鬼鬼祟祟的她多給了幾個眼神。
沉浸在盯梢裏的初禾完全沒發現，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明顯。
她眼見着兩人取票進了電影院，初禾冷笑了一下默默跟上，好在這部片子人很少，她在漆黑後排摸索着找人，最終也成功在梁周亦身後落座，甚至還買了桶爆米花遮擋視線。
然後這爆米花就成了她接下來的解壓神器，初禾死死盯着梁周亦身邊的男人，黑暗中那人的臉只能看見一個不甚清晰的輪廓，他頻頻轉頭看向梁周亦，終是将人看得有些疑惑。
“怎麽了？”梁周亦捂着嘴小聲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比電影更好看。”男人深情款款道。
梁周亦：……
咔嚓，是什麽被捏碎的聲音，初禾面容扭曲地聽着男人的土味情話，沒忍住将爆米花碾碎了，她忙将身子往後靠，低着頭看手裏的捏到變形爆米花桶。
男人見梁周亦沒有什麽反應，忽然扭動身子靠近梁周亦，梁周亦眸光瞥見高銘晨的舉動，咬緊牙關下一秒就準備站起來。
“砰”，高銘晨的椅背被猛地踹了一腳，他神色狠厲地看向身後：“你幹嘛，有病啊！”
“不好意思啊，腳滑了。”初禾聲音悶悶的有些低啞，她收回長腿，眼裏竟還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挑釁。
“你注意點啊。”眼看着身旁梁周亦露出擔憂的表情，高銘晨忍下心中燃燒的怒火，也沒了心思再對梁周亦做什麽。
初禾不屑地屈了屈腿，斂下眼底的狠意，轉了轉手機，還是給梁周亦發了條微信。
“梁周亦，你今天回公司加個班，有幾條腳本客戶非常不滿意。”
梁周亦滑開微信，看着屏幕很久，最後她回了個好的。
初禾松了口氣，在電影散場後，梁周亦主動和高銘晨道別，将那條微信消息展示給他看，高銘晨臉色極其難看，挂着一種大魚跑了的表情，他幾乎是捏緊拳頭和梁周亦分開了。
人一消失，梁周亦臉上禮貌的表情瞬間消弭，她吐出一口氣，拎着包疲憊地走向衛生間，眼睛很幹澀，她機械地洗了把手，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注視鏡子裏的女人。
額間的碎發有些淩亂，妝容淡雅精致，耳上綴着珍珠耳釘，高馬尾讓她看起來十分年輕，但細看下又能發現眉眼之間的滄桑倦怠。
梁周亦神情寡淡，眼神很空洞，身邊洗手池傳出的水聲仿佛驚醒了她。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人生真的是你要的嗎？”身邊的女人将梁周亦心中所想直接點明了，“你非要把自己的人生過成現在這樣嗎？”
梁周亦吸了吸鼻子，喉頭滾動了一下，她淡淡道：“那怎麽樣的人生是我該過的，像初總這樣周末閑得去跟蹤別人？”
初禾被她怼得笑出聲：“不是，你現在怼我的時候不是很能耐，怎麽面對那個男的你就像個鹌鹑？”
“我面對的不止是他，還是他的家庭和與他家庭相關的……我母親。”梁周亦苦笑了一下，神色缥缈，在頂光燈照耀下，皮膚有些透明的瑩白。
初禾定定地看着她：“如果你想，你可以反抗的。”
“但我不想，也不需要反抗。”梁周亦又恢複到往日那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她扯開話題，“我現在回去加班。有什麽問題初總發給我。”
“你明明知道那只是個借口。”初禾看她轉身要走連忙拽住她的胳膊，“下班時間叫我初禾就行，別一口一個總，我還沒到那個級別。”
“好，那我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麽？”梁周亦看向眼前素面朝天，帶着黑框眼鏡的初禾，眼神很冷冽。
初禾見她終于問出這個問題，表情看起來還挺愉悅，她勾起唇：“我想和你做朋友，看不出來嗎？”
像是被這句話砸懵了，梁周亦的臉上出現空白的茫然，她不解皺着眉，在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個雕塑，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我說我挺喜歡你的，想和你做朋友。”初禾噗嗤笑出聲，那張冷白色的臉上團起溫暖的笑，整張臉變得奪目起來了。
“朋友？”梁周亦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呈現出一種誇張的表情，像是譏諷像是驚訝又帶着幾分好笑，她神情很疏離，“初總，我這樣的人，平平無奇，不值得你費心和我交朋友，我不配哈。”
初禾被這話說得心髒抽了一下，她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懂梁周亦了，是，她确實是認為梁周亦普普通通甚至性格有些包子讓她打心底看不順眼，但眼前這個繃着臉，寫滿隐忍克制的女人卻讓她迷茫了一瞬。
梁周亦到底為什麽将自己活成這樣？
此刻，不是出于任務，而是初禾打從心底對這個人産生了最真切的好奇，梁周亦就像一只刺猬，渾身豎起尖銳的刺，拒絕每個人的接近，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像一頭孤獨的狼拼命将自己僞裝成溫順的狗。
“我交朋友全憑我喜歡，旁的什麽都不在意。”這句話初禾撒謊了，事實上她交朋友全憑利益，無用之人她從來不會多看一眼。
梁周亦抽出紙巾擦了擦手，将紙丢在垃圾桶裏，扔下一句：“你要不擡頭看看你虛僞的表情。”
什麽嘛，初禾眼底零星的笑意慢慢溢出，她搖頭失笑，她明明這麽真心的說，怎麽能這樣冤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