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人
打人
周一清晨的朝陽冉冉升起，位于H市CBD最高的辦公樓在陽光的鋪灑下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人來人往的大門口，不管是身着職業裝的社畜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主播美女帥哥，都掩蓋不住同一種表情，疲憊。
梁周亦被擠在塞滿人的電梯裏有點無法呼吸，她艱難地将手中拎着的飯盒努力擺正以防灑了，前兩天和初禾不歡而散以後她将多餘的菜冰凍起來留到今天。梁周亦兀自為自己的節約感到一點好笑，她在周末就回絕了高銘晨，将花銷的費用全部轉給了他。
扯了扯圍巾梁周亦來到工位上，往日的社交達人向淺淺沒有同她打招呼，反而緊繃着臉，肢體動作像是十分抗拒她的到來。
“早。”梁周亦主動打了聲招呼卻只收到一聲冷嗤，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只當向淺淺是心情不好。
“有些人，平時不顯山露水的，其實很牛逼啊。”向淺淺聲音不小，以至于梁周亦身邊的同事都訝異地小聲問她怎麽了，梁周亦搖了搖頭表示她也很懵。
“她在說誰？”梁周亦右邊的同事小聲問她，“淺淺一大早來就板着個臉，跟個炸藥桶似的。”
梁周亦很迷茫，如果她沒感覺錯向淺淺的惡意好像是對着她的，無他，只是她對這種眼神太熟悉了。
“你們不知道嗎，她被優化了……人事部才給她發的郵件。”梁周亦前桌的同事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啧啧感嘆，“沒想到啊，向淺淺居然會被開。”
這話另一個同事的眼神開始變得微妙起來，确實是沒想到，那她現在知道向淺淺在說誰了，這麽一回味，梁周亦居然沒有被優化嗎？其餘幾個她知道被優化的都是學歷一般的，雖說在職場上主要是看能力，但很多時候上面一拍腦袋，下面只能執行。
她聽說是公司董事長去別的公司參觀，也了解了一些同行的經驗，非要再招一些學歷優秀、經驗尚淺的人培養，相對應的就要開除一部分學歷欠佳的老員工，但要說學歷……那同事斜睨了梁周亦一眼，她甚至只能算高中學歷，他們這行确實不看重這些，但梁周亦确實在這方面是值得诟病的。
收獲了各種各樣的眼神，梁周亦打開電腦，面色如常地開始工作，這樣無謂的态度讓向淺淺的怒氣一下子沖到頂峰。
“梁周亦！”
“什麽事？”梁周亦語氣很平靜。
“你不覺得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向淺淺有些激動地指着她。
“解釋？”梁周亦沒有擡頭，“什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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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梁周亦沉靜如水的性子讓向淺淺很有好感，但現在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讓她憋屈得緊：“呵，你是想要我在這說嗎？”
梁周亦停下敲擊鍵盤的手，她将身子往椅背一靠，轉過椅子：“你說，我們之間沒什麽不能讓人聽的。”
“哈。”向淺淺被梁周亦那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氣笑了，“你說的啊，那我問你，你是不是私下做了什麽小動作讓我被開除，憑什麽是我，你才是第一個該滾的人吧！”
“首先我沒有那麽大本事讓你被開除，而且你被優化和我有什麽關系，在這件事上你可以找領導找人事，總之不該是沖我來。”梁周亦握着雙手，看着因激動而被其他人拉住的向淺淺聲音清晰疏離。
“你……呵，你不就仗着和初禾關系好，誰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迷惑她，私底下也不知道你們倆到底什麽關系，你自己做了什麽勾當你自己知道！”向淺淺口不擇言，表情猙獰地撲上來拽她，将梁周亦的頭發一把攥住，梁周亦被扯得從工位上站起來，臉頰也被她的杏仁尖的指甲撓出血痕，幾個同事七手八腳地上前趕忙将人拉開。
“你再說一遍。”梁周亦将抓亂的馬尾辮散開，那張清秀溫和的臉上陰雲密布，“你倒是說說看我和初禾是什麽關系？”
“狼狽為奸，私下……”
“啪”
鮮紅的指印出現在向淺淺臉上，周圍的人被這場景震得說不出話來，有生之年都沒想過能看見梁周亦打人，這幾率和外星人入侵地球一般幾乎不可能。……一時之間，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梁周亦打完人死死握着拳，垂着手身子發顫，散落的長發垂在她頸邊，配上她慘白的臉色活像個女鬼。
“你特麽……艹”向淺淺終于回過神，那一瞬間的震驚甚至超過了怒火，“你敢打我，你憑什麽，我爸媽都沒打過我，你是什麽玩意啊你！我艹……勞資要告你！”
無數的髒話從向淺淺嘴裏蹦出來，兩個同事拽着拼命蹬腿的向淺淺将人脫離原地。
梁周亦張開有些發紅的手心，神情很空，她顫抖着握緊手，強迫自己坐下來，仔細将頭發紮起，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
“不知檢點……”
“勾引別人對象，真不要臉！”
“什麽東西啊！”
無數的聲音湧入梁周亦的耳朵，她眼前開始泛白，視線往下白茫茫的看不清楚！意識模糊之間，她雙手死死握着桌面，用盡為數不多的力氣咬了下舌頭，帶着鹹腥味的血液讓她腦袋冷靜了一些。
*
“你說什麽？梁周亦打人了？她那包子性格，你和我開玩笑呢？”初禾聽人事和她抱怨時直接笑出了聲，讓對面的人事直接黑臉了。
初禾趕緊舉手投降，示意人事繼續，陳歆洛揉着太陽穴說：“對。她直接扇了向淺淺一巴掌，現在人家不僅要告她還要告公司。我個人是不主張把事情鬧大，這倆人都是你部門的，要不你這邊先介入一下？”
“可以啊。”初禾看起來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白皙的臉上甚至隐隐含着興味。
“我聽說這個事情好像還牽扯到你了，你處理的時候自己注意，不到萬不得已別搞得太過。”陳歆洛站起身拍了拍初禾的肩膀，像是不太放心地補充。
初禾靜靜凝視着陳歆洛，面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她嘴角微翹，沖陳歆洛擺擺手示意她趕緊走吧。
像是多看她一眼都要忍不住當場發作，陳歆洛眼睛疼得不得了，她嫌棄得蹬着高跟鞋飛快離開了初禾辦公室，一天天的可真會給她惹事，梁周亦的木頭性子她還是有所耳聞的，怎麽到了初禾手底下也變成了一個刺頭。
“哈哈哈哈哈……”陳歆洛才一關上門，初禾就扶着桌子笑出眼淚，她肚子被笑得一抽一抽才癱倒在椅子上。
梁周亦真是太有意思了，她為沒看見那一幕扼腕嘆息。
平息下笑意的初禾扶了扶眼鏡給梁周亦發了條消息，讓她來辦公室。
當初禾看見那個緊繃着臉帶着傷痕頭發淩亂的梁周亦差點沒憋住笑，她輕咳兩聲正色道：“梁周亦，你怎麽回事，公然在公司打人，不想幹了？”
梁周亦看着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開口：“我會配合公司所做的一切決定。”
“行了，人事那邊應該和你說了，按照員工手冊處罰扣工資外加和向淺淺道歉和解，沒意見吧。”初禾敲了敲桌面，神情冷肅。
“嗯。”梁周亦這個字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她死死攥着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渾身上下都在用勁，整個人繃得像拉滿的弓。
初禾看她那樣也不想再逗她，只嘆息道：“周亦，我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想問你一句，需不需要我的幫助？”
“不用。我會去道歉。”梁周亦聲音雖然還有微小的顫抖但已經不能聽出太明顯的異樣。
“你出去吧。”初禾很無奈，她總覺得梁周亦不是無緣無故發作的性子，但顯然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
初禾輕啧了一聲把向淺淺叫進來，她本身對這個姑娘沒有任何看法，年輕家庭有底氣都是她在職場上無所顧忌的緣由，這些都是她自己所擁有的。
“淺淺。你覺得你為什麽會被開除？”初禾棕色的長卷發在胸前垂着，有一種知性的美感，她含着笑意說話，但眼底卻一片冰涼。
“呵。你問我啊？”向淺淺咧了咧有些疼的嘴角，語氣不屑，“難道不是你要保梁周亦嗎？”
“保梁周亦？”初禾重複了一遍，“我不僅可以保她甚至還可以輕易提拔她，但你要明白我想做這些根本不需要拿你去換。”
向淺淺一愣，像是沒有回過味來。
初禾湊近她：“以我的手段我想要幫誰根本不需要付出代價，你不如想想你到底得罪過哪些人，再想想誰給你了誤會我的信息？你鬧起來最終受益人又是誰？”
這番話讓向淺淺心神大震，她回想起昨天和她套近乎的正是向來與初禾不和的那位。
“當然我現在也不是和你追究是誰給你拱的火。”初禾頓了下，聲音低柔下去，“我朋友公司這邊有個崗位正在招人，我覺得淺淺你能力不錯想內推一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呢？”
向淺淺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初禾。
“那你知道該怎麽做，我相信淺淺你是聰明人，虛頭巴腦的東西和真切握在手裏的東西哪個更重要你應該不用我教吧？”
向淺淺撫了撫微腫的臉頰，看明白初禾是完完全全要為梁周亦出頭了，理智回籠後她是沒想得罪初禾的，這個女人在目前這個圈子裏人脈太廣。
對上初禾那雙隐含威脅的眼睛，向淺淺揚唇笑道：“那就多謝初總了。”
看她算是接下了自己的橄榄枝，初禾展顏，氣場忽然松散下來：“不客氣，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向淺淺心中冷笑，她對梁周亦才是當自己人吧，這場面話也能說得如此真誠，真不愧是初禾。
托初禾的原因，向淺淺主動去和人事說起這事是一場誤會并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梁周亦打了她，希望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陳歆洛對這樣的結果很是滿意，只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還是要稍微懲戒一下梁周亦，象征性罰點錢。
回工位收拾東西的向淺淺看着如同一個機器一般還在工作的梁周亦忽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心累，她蹙着眉：“梁周亦。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過朋友？”
事實上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梁周亦早知道她要被優化卻不告訴她，這才讓她徹底被激怒。
“沒有。”梁周亦很誠實。
“呵。我謝謝你還老實回答我。”向淺淺被她逗笑，語氣有些低迷，“我們認識半年，但是好像不管我怎麽去想和你交朋友，你都在一直抗拒我。”
“對不起。”
“沒關系。已經不重要了。”向淺淺吸了吸鼻子，嗓音非常沙啞，手上收拾的動作沒有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