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母異父
同母異父
初禾第二天早上打着哈欠來到拍攝地點時，梁周亦已經在了，她只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手上的文件紙被她卷成筒狀，正面色嚴肅地與那位油紙傘非遺繼承人的助理溝通。
“小梁啊，按我們的意思，你這腳本就是有問題，你看咱們大師的鏡頭和前面制作的部分就這麽點，全是聞小姐的鏡頭，後面的東西也太多了，這對我們影響不好……”
梁周亦默不作聲，看上去對這種扯皮極為厭煩，忽然她在人群中看到初禾站在一顆青竹旁沖她微笑，她緊繃的肩膀瞬間松了下來，徑直踩着泥土走向她。
“聞曉櫻的助理呢”初禾直起身子，将梁周亦頭頂的一片葉子摘掉， “不要老是去做你本職工作以外的活，不會有人因此感謝你。”
梁周亦彎了彎唇: “我知道，習慣了。”
初禾無奈嘆了口氣，将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胡亂繞在梁周亦脖子上，還粗暴地打了個結。
帶着體溫的柔軟布料蒙上她的臉，梁周亦差點被堵得不能呼吸，她伸手将圍巾往下拽了點，熟悉的香味已經鑽入她的鼻腔，初禾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将手插在兜裏對她說: “怕冷也不知道多穿點，看你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我都覺得你馬上要昏過去了。”
梁周亦: “也凍不死，我體質真的還可以。可能上了幾年班上垮了吧。”
初禾挺認同的，幸虧她創業的時候還年輕，那昏天黑地的幾年一定讓她折壽不少，以至于她後來幾年一直在追求養生和健康，看梁周亦這樣錢沒賺多少身體還不行了，初禾打定主意未來一定要帶她好好健身，到時候去辦幾個套餐，哦，差點忘了，想來也沒那個機會了。
看眼前的女人神色在短短幾秒鐘千變萬化，梁周亦狐疑地看了她幾眼，帶着圍巾又走向竹林深處了。
初禾在她轉身的一瞬間下意識擡了擡手臂，似乎想抓住什麽，但卻被她硬生生地壓下這個念頭，只微笑地看着梁周亦像一只靈巧的小鹿跑向人群。
雖說是出差，初禾需要親力親為的活其實很少，她看談清休息的空擋還把相機拿給梁周亦看，兩人共同看着拍好的照片，這一刻的梁周亦褪去了所有的迷茫，渾身上下都在熠熠生輝。
談清将拍攝位置讓給梁周亦，示意她來試試。梁周亦伸手捧住那個相機，看見聞曉櫻的身影出現在屏幕裏時，一股心悸頭暈的感覺直沖天靈蓋，她勉強穩住身形後退了半步，翻江倒海的惡心從胃裏翻湧上來，眼睛以下的區域白茫茫一片，耳邊談清的呼喊聲都不那麽真切，梁周亦雙腿有些發軟，勉強撐着身邊竹節才緩過神。
“你沒事吧”初禾不知何時跑到梁周亦身邊，擔憂地攬住她的腰，看她臉色慘白，表情驚慌失措。
梁周亦搖搖頭，抹了把腦門的虛汗，看來是完全不行，她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對上初禾琥珀色的眼眸，忽然忍不住感到自厭和委屈，她壓抑住那股酸澀後退了幾步，将位置還給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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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禾見狀半抱半扶地帶着她往休息處走，她問: “是因為聞曉櫻”
這是她第一次直截了當地問梁周亦，初禾總是很少問梁周亦過去的事情，她永遠用一種無限縱容的态度對待她，這讓梁周亦有時候會有一種初禾對她的事情完全不好奇的錯覺。
“也不全是。”梁周亦聲音有些艱澀， “但我希望能直接從根源解決問題。”
“梁周亦，那就給自己一點時間吧。”初禾的手逐漸滑落到她的腰間，梁周亦很瘦，瘦得身上幾乎沒有多少肉，穿着衣服的時候不明顯，但她上手時甚至可以摸到脊背的骨頭。
“可是我想快一點。”梁周亦忽然笑得很燦爛，她眸色深深地看着初禾，仿佛要将她整個人吸進去， “你也想的，不是嗎”
初禾仿佛這眼神紮了一下，她迅速躲開，思緒十分混亂，勉強安慰道: “你想太多了，我有什麽好着急的。”
梁周亦沒有追問，是啊，她也不知道初禾在急什麽，但她就是知道初禾很希望她早點解開心結，只要初禾想，那她會如她的願。她接過初禾給她倒的熱水，順從地挨着她的肩膀在矮凳上。
這片環境優美的拍攝地位于景區的某個竹林，她們結束上午的工作後，聞曉櫻看起來已經很疲憊了，但還是強撐着笑說請大家去玩，花銷她全部包了。
初禾合上筆記本電腦，将梁周亦的衣服給她披上，拎着電腦包姿态悠閑地開口: “走，去吃飯。”
“我呢”談清背着器材着急地跑過來問。
“你什麽”初禾笑了聲， “你別老跟着我們。”
按理說話已經到這份上了談清不會沒眼色地跟着她們，只是他想到昨天初澤提起的未婚夫很是擔憂地看了梁周亦一眼，他能感受到梁周亦現在是真的喜歡初禾，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擔心，和梁周亦前不久剛重逢時她那種萎靡陌生的模樣還很清晰。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初禾。”聞曉櫻換完衣服看見三人湊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問初禾。
談清本來還對和聞曉櫻私下接觸有點過敏，但見聞曉櫻似乎一眼都沒看他，只眼巴巴望着初禾，他有些難以言喻地別過頭。
“不可以。”初禾緩緩吐出三個字，尾音帶着點冷，四個人湊一起是要打麻将嗎
被拒絕的聞曉櫻有些沒料到，她笑容僵硬了一瞬，臉上露出惹人憐惜的表情，她有些難過地看向初禾: “是周亦對我有什麽意見嗎我總覺得她好像不太喜歡我。”
“那應該不是。”初禾迅速否認， “對你有意見的人是我，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太喜歡你。”
談清在一旁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很少見到初禾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喜惡，初禾一向來是個比較圓滑的人，他正要去細想這件事的依據，忽然腦袋空白了一瞬間。
這短促的笑聲讓聞曉櫻臉上的表情徹底挂不住了，她有些可憐兮兮地問: “可是之前……之前你不是這樣的，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看着仿佛分外難過的聞曉櫻，初禾帶着一絲不耐煩: “給你留點面子而已，成年人了，懂事點吧，地球不是圍着你轉的。”
梁周亦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看着初禾一字一句地紮在聞曉櫻心上，她心情意外地很平靜。
終究是不想局面鬧得太僵而影響工作，談清一心軟帶着失魂落魄的聞曉櫻一道離去了。
“走吧。”初禾冷酷的神色隐去，又恢複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梁周亦忽然有些沒由來的恐懼，如果有一天初禾也不再在意她，是不是這一幕也發生在她身上
初禾伸手攬住出神的梁周亦，強勢地帶着她往外走。
“想什麽呢”直到初禾将餐館裏的筷子用熱水燙了一下很自然地遞給梁周亦，看她從竹林裏離開就一副很凝重的模樣，好奇地問她。
“沒事，我只是……”
“姐!”少年驕縱尖利的聲音讓初禾和梁周亦同時皺起眉。
初禾擡起頭，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帶着厚底眼鏡興奮地沖向梁周亦，一屁股坐在梁周亦身邊，看得初禾眉頭緊皺。
“小峰。”熟悉的人影走向他們，在看清梁周亦和初禾時臉瞬間拉了下來，他有些忌憚地不敢和初禾說話，只是用一種陰冷的眼神看着梁周亦， “周亦，又見面了啊。”
梁周亦看着眼前的食物，徹底失去了任何胃口，她牙關咬得很緊，好半晌才向初禾介紹道: “這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胡寶峰。”
“姐，弟弟就弟弟啊，還說什麽同母異父啊。”胡寶峰被她的稱呼弄得有點不高興，他偷偷看了眼初禾的臉，有些害怕地低下頭，他雖年紀不大，為人很天真，但趨利避害的本能還是有的，下意識覺得初禾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我沒記錯的話，現在的中學生應該沒放假吧。”初禾探究的眼神掃過胡寶峰，他像被扼住喉嚨的雞一般，瑟縮在梁周亦身邊。
高銘晨看着梁周亦解釋: “小峰的眼睛剛動過手術，暫時休學了，阿姨讓我帶着他出來走走。”
初禾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真是破破爛爛的家庭，未免太過倒黴，就像梁周亦說的那樣，好像太多的不幸都聚集在她身上，想起系統說的運勢她心底的無名火燒得很旺盛，總覺得梁周亦就像被藤蔓捆住往湖底沉的人。
胡寶峰那雙天真的眼神放肆地看着周圍，這讓初禾一下子想到梁母那副模樣，淡淡的厭惡油然而生，真是泡在蜜罐子裏寵大的少年，和梁周亦這種放養的雜草完全不同呢。
“姐，晨哥對我可好了，你可一定要要再給他一次機會啊。”胡寶峰抱着梁周亦的胳膊撒嬌道。
“砰”，是初禾将碗重重砸在桌板上，她鋒利的眼神略過胡寶峰落在高銘晨身上，音調冷的如同寒冰: “滾。”
“你到底誰啊你，我找我姐關你什麽事啊”胡寶峰的身子下意識抖了一下又色厲內荏地站起來怒視初禾。
梁周亦用力抽出胳膊，窒息感讓她有些頭暈，她撐着頭淡漠道: “錢我也打給你了，沒事少來找我。”
“姐，你說這話什麽意思啊我是你弟弟我不找你找誰，畢竟我沒有爸爸了，咱媽又是這樣的媽，你不得幫襯着我”胡寶峰理所當然地沖梁周亦說這句話，顯然這樣的理念已經在他身上被灌輸得根深蒂固了。
初禾猛地站起身匪夷所思地看着這個半大的少年教訓道: “有手有腳，難道就指望着吸你姐的血，你是什麽廢人嗎”
被激怒的胡寶峰神态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他身子不自然地抖動起來，眼球充血，惡意在眼眶裏盈滿，他有些怨毒地看着初禾: “關你什麽事，本來就是她欠我的啊!”
初禾忍無可忍握緊了拳，卻被梁周亦拽住了擡起的胳膊，梁周亦用那雙潤澤的眼睛看着高銘晨，說出毫無波瀾的話語: “帶着他走，別讓我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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