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願望
願望
“來了啊。”
初禾和森森進來時，秦總坐在灰色皮質沙發上，他捧着茶杯和顏悅色地與她打招呼。而他對面坐着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女人。
森森一進門眼睛快速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他想象中的什麽警察，懸着的心猛然一松，脊背全是汗，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他灰白着臉第一時間怒視初禾，在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後他牙關咬得很緊，表情呲目欲裂。
“別這麽看我，我可沒說是帶你來見警察的，是你自己非要這麽理解。”初禾唇邊挂着惡劣的笑容，她從頭到尾沒說公司已經報警了，是這人自己太不禁吓。
“森森。”
溫和的女聲讓呆立的森森有些回不過神來，他震驚地看向素雅平靜的女人驚呼: “蓉蓉，你怎麽在這”
謝蓉蓉臉色一片雪白，她勉強笑了笑對秦總說: “怎麽把他帶來了說好這件事我一力承擔的。”
“哦你打算怎麽承擔他收了劉梓虞多少錢你知道嗎”初禾關上門邁着悠閑的步子坐到謝蓉蓉身邊，她昨天看到那筆金額都忍不住咋舌，這劉梓虞是有多恨聞曉櫻才能有這大手筆。
事實上劉梓虞做的這事情能讓聞曉櫻非常不痛快，但她自身能獲得的利益其實十分有限的，如果不像聞曉櫻那樣做足準備去轉型貿然博得先機也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的。
“可是我明明沒有收到我自己……”森森不可思議地站在原地看向初禾。
初禾搖搖頭只是看着謝蓉蓉笑，長眸裏帶着點譏諷: “你男朋友還挺天真，大數據時代，洗個錢你以為這麽容易嗎”
謝蓉蓉被初禾笑意裏的壓迫感說得心髒發沉，她按着沙發的手掌不自覺用力，沙發凹陷下去，她苦笑了一下，神色有些無奈: “既然你們都查清楚了，為什麽還要找我呢”
“是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初禾将手臂放在謝蓉蓉身後的沙發背上，看上去像是将她整個人摟在懷裏，這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動作，她側眸去瞥了森森一眼， “你男朋友怎麽說也是因為愛你，我其實呢還挺感動的。報警抓他确實有點沒人情味了，怎麽說，他也是公司的員工，任勞任怨的。這事情可大可小，具體怎麽樣就看你這邊了。”
謝蓉蓉聽出了初禾語氣中的威脅，她用力咬着唇瓣幾乎有血痕出現，手心裏也全是汗水，壓抑的氣氛在空氣中滋生蔓延。
“你不用求她!大不了我去坐牢。”森森突然大笑起來，他神色猙獰地面向初禾， “你不要想用我威脅蓉蓉，我沒什麽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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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禾捂着嘴笑了聲，長眸彎了彎: “謝小姐，你看看他，叫人可怎麽忍心呢”
秦總看初禾裝模作樣的樣子額上的青筋跳動了幾下忍不住覺得牙酸，他還擔心初禾鎮不住場子，想着一會幫忙說兩句，結果根本沒有他插手的份。
謝蓉蓉揚起脖子吐出一口濁氣，終究還是妥協了: “好，我答應你。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初禾也懶得再跟她兜圈子， “你和聞曉櫻的那件事情是不是內有隐情。”
謝蓉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唇角有些無力地勾了勾: “你費這麽大勁，就為了問我這個聞曉櫻現在不是你們公司的嗎，你想知道這些幹什麽”
“這就是我的事了，你只需要老老實實回答就行。”初禾面上笑意不減，不枉她昨天加班忙了這麽久查這件事，果然從森森那邊順藤摸瓜摸出了謝蓉蓉這個關鍵人物。
謝蓉蓉看起來很疲倦，她看了眼雙目猩紅的森森，苦笑: “按理說我是不應該講的，但我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你應該知道我曾經是聞曉櫻公司的商務對吧”
初禾聞言點點頭，等着她的下文。
“我的能力在我之前的公司其實不算很突出。商務嘛，主要就是取決于人脈和資源。所以聞曉櫻選擇我的時候我挺驚訝的。當然，我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我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全靠自身努力，所以最好拿捏。”謝蓉蓉開始回憶起曾經的事情，眼看初禾似乎隐隐有些不耐煩，她繼續講道， “那個時候的曉櫻還不像現在這麽紅，公司對接的商單她能得到的分成并不高。正值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那會，她很缺錢，缺到想私下接到資源後甚至不和公司共享。”
初禾沉吟片刻，打斷她: “你說她很缺錢”這倒是有點奇怪，聞曉櫻那時候已經是百萬級別的網紅了，就算和前男友分手也不至于到很缺錢的地步。
“對，她非常缺錢。她當時接到的那個商單報價很高，她為了從中抽成，和對方商務達成一致，将這個資源對接給我，通過我去和公司洽談。這樣的話渠道上會更正規合理，也能把她自己摘得幹淨些。”
“照你這麽說她完全可以省去你這個步驟，自己與對方商務談好返點直接上報給公司，事成之後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從中吃回扣。”初禾适時提出質疑。
謝蓉蓉點點頭: “我只以為當時她想風險轉移，不信任那個商務才全權交給我去對接，自己也就不會弄髒羽毛。我那時也是鬼迷心竅，信她把我當朋友，當然我自己也是過于貪婪，所以我就幫她做了這件事。事成之後，我老老實實聽她的話将大部分返點取現給了她。誰知道……”
“誰知道她反手向公司舉報了你。”初禾幾乎有些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她， “難道你幫她做事完全沒想過留下什麽證據嗎”
謝蓉蓉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所以公司通過查賬直接看到你的收款記錄，還有取現記錄，然後你百口莫辯了。”初禾腦袋疼了一瞬，似乎被她蠢到了， “你收款是用你自己的銀行卡，但她收款卻要的現金。”
“你懂什麽當時聞曉櫻是有備而來，蓉蓉這麽單純當然上了她的套。”森森聽初禾那語氣忍不住為他女朋友争辯起來。
初禾甚至懶得看他一眼，只是定定地看着謝蓉蓉，直到她勉強笑了下: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證據，但是那點東西根本構不成證據鏈，還會給我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我……不打算以此去要挾她。”
初禾然，有些時候同樣的東西在不同人手裏發揮的作用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直到謝蓉蓉承諾将東西交給她以後，初禾才和顏悅色地送森森和謝蓉蓉離開。
那扇厚重複古的門被關上，初禾才姿态悠閑地走向秦總，她毫不客氣地拎起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清透的茶水潺潺流動撞擊着杯底，金絲眼鏡随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了滑，她鳳眼微擡看向欲言又止的秦總。
“小禾，你做這麽多，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就為了捏住聞曉櫻的把柄”秦總那張嚴肅的臉上全然是不贊同， “只是為了讓梁周亦能安穩地在這裏工作，不被聞曉櫻針對”他忽然開始覺得看不懂初禾了，以她的本事，聞曉櫻根本沒有辦法越過她對梁周亦做什麽啊。
“秦叔，你願意配合我很感激。但是私人問題，無可奉告。”初禾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披肩上的流蘇随之晃動了一下。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管梁周亦是選擇繼續在這工作還是要離開，她都會在有限的時間盡她的努力再幫梁周亦做一些事情，盡可能掃清些障礙，讓梁周亦的未來可以更加敞亮。
像聞曉櫻這種人，梁周亦或許可以選擇原諒不計較，但是她初禾沒辦法忍受一個傷害過梁周亦的人還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蹦跶，将最終選擇權交給梁周亦是因為她尊重梁周亦，不代表她就能忍氣吞聲什麽都不做。
最後，森森的這件事在公司內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聞曉櫻和劉梓虞之間，想怎麽利用輿論虐一波粉那是聞曉櫻和公關那邊的事情了。
“森森被辭退了”梁周亦問她時像是沒想到事情會處理的這麽簡單， “就算公司不繼續追究，聞曉櫻願意放過他”
“聞曉櫻私下要做什麽那我們管不着，但是公司的紅頭文件已經下來了，賠償經濟損失加開除。”初禾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對外确實是這麽說的，也符合公司一貫的做法，鬧大了終究是影響不好的。
“你肯定是做了什麽。”梁周亦冷哼一聲，見初禾對她還有所保留，心裏有絲絲不悅， “你前後态度轉變這麽大，已經得到你要的東西了”
初禾笑開了，她伸手攬住梁周亦瘦削的肩: “不愧是周亦，真是冰雪聰明。走，我請吃晚飯”
“我沒心情。”梁周亦掙紮了下沒甩開初禾的胳膊，也就放棄抵抗，任由初禾半拖着她往外走。
初禾開車帶着梁周亦來到市中心附近的公園，每到晚上白日裏壓抑的辦公大樓都開始亮起燈光秀，不在像白日仿佛監獄一般地恐怖，初禾前世下班以後常常會來走一圈，看着那幾棟繁華的大樓被工作虐到的心又會重新堅固起來。在夜晚的燈光下看這麽美麗的城市，她的雄心壯志又會被重新點燃，于是這裏成為她創業的動力源泉之一。
梁周亦并肩走在初禾身邊，她看初禾熟門熟路地帶她穿過一大片草坪順着那個臺階往上走了很久，逐漸遠離人群，初禾踩着臺階旁一盞盞圓圓的小白燈，轉頭沖梁周亦笑，那場景美好得有些不可思議，仿佛某些東西觸手可及。
初禾帶着梁周亦往上爬了很久，她喘着氣趴在牆邊看四周閃爍的燈光感嘆，真是和她的世界完全沒有兩樣呢。
“梁周亦，新的一年裏，你有什麽願望嗎”初禾眼眸在夜色下很潤澤，琥珀色的眼睛好像會發光，她認真對身邊的人道， “我曾經說過，會讓你越來越幸運。你今年想要的願望我都去幫你實現好不好”
“那……我想要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希望今年能和她在一起。”或許是夜色下的氛圍實在太好，梁周亦忽然之間有一點勇氣，她仍然有所顧忌，但像蚌一樣伸出一點點最柔軟的部分去試探着。
“會的。一定會的啊，你這麽好。她怎麽會舍得不喜歡你”初禾眉心微蹙，神采飛揚的臉上怔了一秒，良久她才用一種祝福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借你吉言。”梁周亦的心涼了一半，她忽然有一種恐懼，她開始無法判斷初禾這話的意思了，那種從未被她想過的可能性第一次出現在她腦海裏。
假使初禾對的好她不是因為喜歡她呢但是那又怎麽可能呢她所說的所做的都能證明她的喜歡。大概是自己在杞人憂天吧。
初禾眼尾帶着不易察覺的悵惘，她有些艱難地躲開梁周亦的視線，看着五光十色的大樓，商場道路邊的喧鬧，整個人仿佛與之格格不入。
“初禾，那麽你呢你想要些什麽呢”梁周亦的長發被吹散，她的聲音夾在風裏傳到初禾耳中。
我想要什麽初禾被問得一愣，她想要的東西早就已經得到了，憑借她的努力，正在她自己的世界等着她。
“我麽，想要你的願望可以實現。 “初禾聲音模糊不清，她被凍得吸了吸鼻子，白皙的鼻尖有些微紅，披肩下的她看起來高挑但身形纖細，或許是初禾總是表現得十分強又無堅不摧的樣子，梁周亦第一次發現原來初禾不過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而已。
“初禾，等你生日，我送你一份禮物好嗎”梁周亦清秀的臉上露出一點點憧憬，她算了算，初禾的生日沒多久了，她交接地快些是可以将這邊的事情全部了結的。
“好啊。”初禾紅唇輕啓，聲音很溫柔。雖然她知道她可能要辜負梁周亦的一片心意了。
那天與系統的争吵還歷歷在耳，系統: “宿主，你覺不覺得梁周亦喜歡你”
“統啊，我是沒談過戀愛，但我又不是傻子，人家喜不喜歡我我會不知道嗎”初禾語氣裏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那宿主你為什麽不幹脆答應梁周亦，你的任務進度只差一點點，幫梁周亦找到愛情解開心結，你答應與她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我發現，你似乎有在很努力撮合我們”初禾輕笑了一聲，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系統表現得十分積極了。
系統卡頓一下了，支支吾吾扯開話題: “宿主不要消極怠工，在下只是為了任務進度着想。”
“好，那我問你，我走以後，這個世界上因為我引起的那些蝴蝶效應會怎麽樣呢你們要如何合理地抹去我的存在，還有梁周亦……她找到了她的愛情，也解開了她的心結，那我一走了之難道就不會成為她新的心結嗎”初禾的聲音有些碎，隐隐還能聽出一點點哽咽。
“在下……我不能說，但宿主請相信我，不會比她之前更糟了。”系統安慰初禾。
初禾沉默了，想起梁周亦之前的人生，那确實是不能更糟了。
“我走以後梁周亦不會記得，但卻要我記得，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初禾放空着神色，思緒飄向這個世界可能的未來走向。
“如果宿主需要，在下也可以抹去你的記憶。”
“滾。”初禾立刻罵它，她不需要，這是她自己的東西，憑什麽要抹去，誰又能有這個資格
“初禾!”
梁周亦的喊聲讓初禾如夢初醒，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自己盯着遠處走神了很久。
“回家了，初禾。”梁周亦的衣領拉到最上面，幾乎要把下巴和半張嘴都遮起來，她從臺階下跳下來，束起的馬尾辮往上彈了彈又落下，初禾看見這一幕忍不住揚起唇。
“來了。我們回家。”
初禾聽見了自己聲音裏的歸屬感，她也是有家的人，原來對她來說所謂的家不是一個住所也不是什麽花錢買來的固定資産，竟然是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