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透明
透明
梁周亦的眼淚順着初禾的指尖撲簌簌往下落,壓抑的哭聲從唇縫裏溢出,她擡起手掌淚眼蒙眬地看那個戒指,短促地笑了聲: “初禾,你還真的是很過分呢。”
那個十分合适的戒指緊緊套在她的中指,梁周亦眼神裏流露出珍惜的意味,她摩挲了一下戒指的表面,忽然握緊拳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是做夢,但這一切得到的太過輕而易舉,讓她有一種極度不真實的虛幻感。
梁周亦的尾音發顫,她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人,用動作代替言語,眼淚順着兩人貼合的臉頰鑽到脖頸,滾燙炙熱,帶着燃燒一切的力度,就算現在真是做夢她也不舍得醒來了。
初禾被撲得動作微滞,很快反手抱住她單薄的肩,任務并沒有顯示完成,她松口了氣。
叮——
這聲音差點吓得初禾差點心髒驟停,許久未出現的系統跟她道喜: “提前恭喜宿主要完成任務了,看來你還是選擇走這條路。”
初禾壓抑住那點怒氣: “什麽路你還真是挺忙,一出現就知道吓人。”
“在下又不是只帶你一個宿主,前段時間年底績效考核,主神可是很在意這些的。”
“你們主神聽起來還挺……挺資本家哈,統啊,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初禾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系統好像是沒想到初禾的要求會是這個,它像是掙紮了很久才回複: “按照規定是不行的,但宿主完成任務的效率很高,也算是幫我們省去了很多能量,在下可以幫你申請試試看。”
梁周亦聞着初禾的發間的味道過了很久才完全平複下來心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松開手,努力想恢複往日裏的淡定,但面對初禾新鮮出爐的身份,她忍不住回想起前幾日自己的瘋狂,四肢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你這是什麽表情”初禾看她不自然到有些緊張的樣子,甚至都好像有些排斥她的接觸,于是她用力抓過她梁周亦的手重新握緊,揶揄着逗她, “你前兩天在床上明明不是這副扭捏樣子的。”
梁周亦下意識想抽手沒抽動,于是壓低聲音制止她: “初禾,別說了。”
她說完又有些不自然地去看其他人的反應,但其實本就靜谧的角落并未有人關注。
“梁周亦”初禾好笑道, “我們只是談個戀愛又不是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怎麽還躲躲藏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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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周亦目光落在看着她們交握的手上: “你……啧,好歹不要一口一個床上吧。”
初禾舔了舔唇,這樣的梁周亦讓她惡趣味瞬間拉滿,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湊近梁周亦: “你要是不喜歡在上面,下次讓我來試試,我比較喜歡掌握主動權。”
梁周亦被她說得風中淩亂,她臉色爆紅,惡狠狠道: “你不行。”
她說完這句話十分害怕初禾又和她當場争論起來,拉着初禾就逃離這家店。
初禾順從地被她拉着,懶洋洋地跟上梁周亦的腳步,心上的褶皺被撫得很平。
“我要去趟公司。”初禾坐上車以後忽然說。
梁周亦: “你不是都交接完了”
初禾輕咳一聲: “我想把我的植物帶回家,順便和談清打個招呼,然後我們就出發吧,就決定先去Y省吧。”
梁周亦愣了愣: “可是我還想再攢點錢,如果貿然開始的話,沒有大量的資金大概是無法支撐我長期的規劃。”
初禾揚了揚下巴: “沒事,我有錢。”
梁周亦眯眼: “但我不想要你的錢而且,你确定你哥将來不會拿這個作為某種手段來找我算賬。”
“怎麽可能……”初禾先是迅速否認,随後又有點不确定了,她好像也估不準初澤的性子,甚至越想越有這個可能,畢竟他心黑。
梁周亦繼續說: “聞曉櫻當初不就是為了省下平臺抽成,私下收了粉絲大哥的錢,後來被人老婆反手舉報,鬧大了,那些錢一分不差地都退了回去。”
乍一聽見這個人初禾皺了皺眉: “這能一樣嗎我又不是你的金主。”
梁周亦不置可否,話題就被擱置了,車子平穩地運行,明明是上班途中最熟悉不過的風景,兩人此刻在逼仄的空間裏,眸光流轉間都讓暧昧産生,空氣有些粘稠起來,梁周亦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伸手摸了摸那個戒指,她有些羞澀: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準備的,我還以為你……”
初禾憋笑: “以為我就是和你玩玩你剛剛還沒說呢,為什麽我就不行,我哪裏不行了”
梁周亦回憶起初禾之前那副生澀的模樣,冷漠臉: “你哪哪都不行。”
真讓她來還不得翻了天。
雖然很不服氣,初禾還是咽下肚子裏的話,罷了,先順着毛吧,反正到時候可就由不得梁周亦了。
*
談清是從外面趕過來接初禾和梁周亦的,他背着設備有些喘不過氣: “你消失好幾天了,我打你電話也不接,當時要不是你還知道回我微信我都要報警了。”
談清還想說什麽忽然像被扼住脖子的尖叫雞,他揉了揉眼睛,被兩人交握的手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是怎麽個事你們倆不是前幾天還因為訂婚……”
談清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趕緊伸手捂住,他眨巴着眼睛,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好啊。”初禾微笑, “你這張嘴看來還是太聒噪了。該說的不該說都往外說。”
“哪有”談清反駁, “上次梁周亦不讓我和你說她那天看見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都沒說。”
梁周亦:……
算了,這人沒救了,梁周亦扶額,默默轉過臉不去看他。
“我有空再和你算賬!”初禾狠狠瞪了他一眼, “公司最近還好嗎,我那幾株植物你沒給我養死吧。”
談清瑟縮了一下,帶着點心虛: “公司倒是挺好的,聞曉櫻已經解約了,估計是複出不了。就是你的發財樹……它可能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初禾沒懂,等看見那顆光禿禿的植物時兩眼一黑,差點沒認出它來。
“我的葉子呢!”
談清支吾道: “可能冬天了,掉發了”
初禾差點飛起一腳踹他: “我看你那點頭發也不想要了。”
“好吧,就這麽個小盆栽我也不能一直守着它吧,鄭心妍拿開水把它燙死了。”談清迅速把鍋甩出去。
梁周亦拉住有些激動的初禾,與談清面面相觑,像是不懂初禾買這些小東西的愛好都是什麽時候培養的。
談清将東西給初禾一一都裝好擺進後備箱,這才擺出有些疏離的神色: “初禾,抱歉了,這段時間我們還是不要聯系了。”
初禾然: “初澤做了什麽你不方便說”
談清眉頭皺了皺,他起初也不知道為何初澤會那樣子,現在看見兩人完全攪和在一起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語氣有些為難, “你知道的,我也沒法和家裏人對着幹,你和梁周亦的事情我大概是幫不上什麽忙了。”
“沒關系。”初禾表示理解,她也沒想過需要談清做些什麽。
梁周亦沉默着,有些細微的慌張湧上心頭,初禾是個很怕麻煩的人,她以後真的不會在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逐漸厭煩嗎
“再見。”初禾沖他擺擺手,看着談清離開的背影,此時的她沒想過這一別就是她和談清這場相識的終點。
“初禾,為了我值得嗎”梁周亦手心有些冷,她能從談清的口吻裏聽出事情的嚴重性。
初禾仔細點點那些東西,合上後備箱,她側眸,含笑: “那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梁周亦迅速冷下臉: “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會難過。”
初禾立刻舉手投降: “我錯了。但是梁周亦同學,你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吧,我這輩子都不會為自己所作的選擇後悔。”
“梁周亦,我現在邀請你去和我開始新的一年,新的征程。你願意帶上我去踏上你的旅途嗎”初禾用一種搞怪的語氣說話,但每一處微表情都訴說着她的認真。
梁周亦很配合地笑出聲,她輕輕錘了一下初禾的胸口: “在此之前,我想帶你回一下我家,最後見見我母親,我不确定這會不會是我最後一次回家。”
初禾倒是從來沒想過能和梁周亦還有她母親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張桌子上,梁周亦家在市裏一個偏僻的鎮上,她母親每天的工作就是幫人做點零活賺點錢,所以她和梁周亦弟弟主要的生活費來源還是梁周亦。
她們開車到梁周亦家附近時已經是晚上了,兩人沿着黑漆漆的小道走,河對面那條狗在狂吠,那聲音讓梁周亦還未來得及開門她母親就系着圍裙就聽見動靜出來了。
“周亦”梁母在見到梁周亦時有些激動搓了搓手,但臉上的微笑在瞥見初禾時凝固了。
“阿姨好。”初禾禮貌地笑了笑,她對梁周亦母親實在是沒有多少好感。
梁周亦母親原本讨好希冀的樣子瞬間變得陰郁,她看向梁周亦: “怎麽回來也不提前和媽說一聲,吃飯了嗎”
到底沒有阻止初禾進去,梁母只當沒看見這個人,自從上次與梁周亦吵架以後,梁母就再也沒有打通過梁周亦的電話了,即使去公寓也找不到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渾身都是刺的女兒,無法放過她又有些沒法繼續苛責。
胡寶峰正半躺在沙發上,看見梁周亦時也沒有搭理她,只是冷哼一聲捧着手機噠噠噠往樓上跑了。桌子上攤着淩亂的飯菜,梁母有些慌亂地收拾,她尴尬道: “周亦,你們公司快放假了吧,今年過年回來媽再給你做好吃的,要不請假也行,早點回來,正好能多交點朋友……”
“媽,這是我女朋友,初禾。”梁周亦蹙眉打斷她的暢想,交朋友又會是她不知道從哪挖掘出來的奇葩相親對象嗎
“梁周亦!”梁母擦桌子的手頓住了,她放下抹布捂着胸口劇烈喘氣,另一只有些幹燥紅腫的手扒着桌角,她嘶啞着聲音喊出梁周亦的名字, “你一定要這麽對我嗎你非要讓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才滿意嗎你知道他們會怎麽戳着我的脊梁骨罵嗎”
“那你就當沒有我這個丢臉女兒吧。”梁周亦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我今天來是想拿走我剩下的東西,以後我應該都不會回來了。”
“你什麽意思”梁母那張還算秀雅的臉上此刻肌肉都在隐隐抽動,她神情凄然, “你的意思是不想認我這個媽了你有沒有良心啊梁周亦我看你随了你那個爹的吧!”
梁周亦聽她這麽說情緒也沒有半分起伏: “你永遠是我母親,所以該給的我都會給你。只是,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啪”
梁周亦的臉被打歪過去,初禾一把拉過她臉上陰沉地可怖,梁周亦撫着臉沖她搖搖頭,她舔了舔唇角繼續說: “該說的我上次就說得很明白了,你如果還要執意糾結那件事的對錯,那是不是責任也有你們的份如果當初我高考那年不是因為你和胡寶峰,我也不會考到那個學校,更不會認識聞曉櫻,你說呢”
“你……你這個白眼狼,我當初就該在生下你的時候掐死你。”梁母猩紅着眼,嘴唇顫抖着說出這句話,表情很崩潰,
縱然已經不在意,但是還能勉強回憶當年那個把她護在身下,獨自面對那個男人棍棒的年輕女人,梁周亦心髒還是不由自主抽了抽,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至于胡寶峰,如果你再一昧的寵他,那麽他的未來由你自己承擔,我不可能再管他一點點的事情。”
“他是你弟弟啊!”
“他是你兒子。”梁周亦的聲音蓋過梁母, “我言盡于此。”
梁周亦要收拾的東西很少,大部分在當時就帶到了她租的房子,她只收拾了一些幼時的照片還有筆記本一類的小玩意,她和初禾走的時候她母親的怒罵聲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甚至還有一些鍋碗瓢盆砸過來的東西,梁母到最後仍然抱着一絲幻想,或許梁周亦說的會是氣話,盡管事實不是這樣。
初禾憋得肺都要炸了才沒有當場發作,梁周亦倒是心下很輕松,一直以來背負的枷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消失了,她握緊初禾的手安慰: “別生氣,最後一次了。從今往後沒有什麽東西再能束縛住我。”
如果真的有,那麽也只會是你。
就在梁周亦說完這句話時,她狠狠眨了眨眼,手也下意識松了松,她似乎看見初禾的肩膀透明了幾分,但短暫到又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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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文的時候我想過很多種讓梁周亦擺脫原生家庭的辦法,想過要做到如何狠絕的去報複,但寫到最後我發現她其實無法完全擺脫也不打算徹底割舍掉血緣關系,好像現在這樣的做法才是她心裏真正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