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王招娣的拇指擦過舒淅的眼角,“小舒淅,不要懷疑,對姐姐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好非常好的生活了。”
“嗯……”舒淅側頭靠在了這只細瘦脆弱,帶着長久勞動磨出的粗糙,卻同媽媽一般溫暖的掌心。
“小舒淅,你這有你媽媽生前的照片嗎?”王招娣露出了追憶的神色,言語中充滿了對姐姐的思念,“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姐姐了。”
“有。”舒淅打開相冊時忽然想到了王佳佳看到時都被吓了一跳,給王招娣打了個預防針。
“媽媽不愛拍照,我這只有媽媽和爸爸的結婚照和還有媽媽去世時的照片,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結婚照上的姐姐和她記憶中的相差無幾,身旁的男人長相普通不高不帥,丢進人群裏都找不見,但他望着姐姐的眼神中有光。
王招娣被男人的笑容所感染,不禁微微一笑,“姐姐真的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啊。”
“嗯,爸爸很好。”舒淅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同于十七歲的瘦骨嶙峋,眼裏帶着恐懼與憂愁,另一張照片的姐姐已經是另一番模樣,臉頰微圓,神情恬靜如同睡着了一般。
王招娣将眼前的景象記在心裏,“你的爸爸呢?他為什麽沒有跟你一起來?”
舒淅抿了抿唇,低落的說,“爸爸他,在媽媽去世之前就先走了,肺結核晚期,熬了兩年。”
她的爸爸舒建國在查出肺結核時,已是晚期,他們也曾遇到好心人籌集善款給他治病,思量再三,最終因為還不起而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是舒父不想延續這注定時日無多的壽命,他不想成為他們的拖累,至少不想因為他而債臺高築,将妻女的後半生都搭上。
在舒父的抗拒之下,舒淅和舒母只能順從了他的願望,将他帶回了出租屋。
舒父就這麽在病痛中煎熬了兩年,直到舒淅的親生父母找上了門,得到談父陳母保證母女二人後半生無憂後,他這才終于放心了似的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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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淅想起舒父臨死前牽着她的手,艱難的留下遺言,“跟……媽媽生活……開心……不回……不回……想回……回……家。”
她明白舒父的意思,親生父母的家,舒淅想回就盡管回去,如果不想,這裏永遠是她的家,她還有媽媽在。
但現在,就連媽媽也不在了。
王招娣沒有說話,她揉了揉舒淅的腦袋,将人攏入懷中,一邊輕聲低語,一邊拍着她的背,“好孩子,一個人很辛苦吧,想哭就哭吧。”
舒淅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攀上了王招娣的背,在她溫暖的懷裏閉上了眼,她不想哭,她只是有點累,想在媽媽懷抱裏靜一靜,什麽也不想。
片刻後,舒淅從王招娣的懷裏鑽了出來,臉紅紅的低下了腦袋,後知後覺的尴尬。
談沐盈屈起兩指輕輕扣了扣桌,“如此,王女士應該可以相信我們了吧?”
王招娣點了點頭。
“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給逝去的長輩一個體面。”談沐盈攤開手無奈的說,“王女士的丈夫,也就是舒淅養父的情況,您剛剛也聽說了,上無長輩可操辦,所以這才只能麻煩王女士的父母了。”
王招娣再次點頭。
“我們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談沐盈遞給了溫知白一個眼神。
溫知白繼續道,“王女士的父母似乎不太歡迎王盼娣這個女兒,我與舒淅小姐曾前去拜訪兩位長輩,只是還未來得及說出目的,就被拒之門外了。”
“其中緣故大概只有王小姐知曉了。”談沐盈将話題抛給了王招娣。
王招娣的神色帶着不易察覺的慌張,“我……”
王招娣正要開口,談沐盈又笑道,“王小姐不必對我們說明原因,畢竟這是您的家事,我們的目的很單純,那就是讓長輩能入土為安。”
王招娣的神色頓時輕松起來,“好的,我會跟父母說。”
臨到分別,王招娣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我姐姐的那個孩子……”
“還在,是我妹妹。”談沐盈知道她指的不是舒淅,而是陳明杉。
談沐盈正想拿出手機相冊給她看,又想到了對方說她視力不好,便放下懷裏的張淩淩,坐在了王招娣的另一側。
王招娣看看左右兩側的舒淅和談沐盈,感嘆道,“小舒淅跟我姐姐長的不像,你們倆的模樣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是親姐妹。”
手機相冊中的陳明杉笑容明媚毫無陰霾,王盼弟摩挲着照片上的孩子,“這孩子的模樣,跟姐姐真像啊。”
談沐盈的視線在張淩淩和陳明杉的照片中徘徊,頗有深意的感嘆道,“是啊,真像啊。”
談沐盈支着腦袋趴在賓館的陽臺護欄上,目送母子二人踏着暮色歸家,她随口問道,“吱吱啊,你覺得王女士能行嗎?”
“夠嗆。”溫知白背靠護欄,客觀評價道。
“同感,能狠下心來對女兒近二十年的苦難不聞不問的人……”談沐盈嗤笑道,“被折磨的受不了回家求助卻被父母狠心趕了回來,說什麽結了婚就是夫家的人,熬一熬就過去了,嗤,真是……”
談沐盈罕見的詞窮了,她有許多詞語能批判能譴責這對父母的不義,因為她事不關己,所以能高高在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指點點。
歸根結底,她只是一個看客,不是事件的主人公。
談沐盈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我們得啓動plan B了。”
“哪來的plan B?”溫知白迷惑。
“我剛想的,厲害吧。”談沐盈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诶舒淅,我記得你說過,王女士的親媽還有個寶來着?”
舒淅想起了跟村裏大媽吵架大獲全勝的王佳佳說過,“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這的人特別重男輕女,在王盼娣走後不久,他媽他爸倆人都四十多快五十來歲了,硬是要拼兒子。”
“唔,雖然在此之前也拼吧,懷了幾次發現是女兒都流了,最後拼死拼活硬拼了個兒子,叫王耀祖。”王佳佳說着說着話題就往八卦方面歪了。
她又趕緊将話題拉了回來,“咳,總而言之,如果你要找他們的父母,我建議從王耀祖下手,一投一個準,此人貪財好賭,最愛跟着姐夫有樣學樣。”
晚上的麻将室正是人最多的時候,離得好遠都能聽到裏頭的人聲此起彼伏,圍坐在麻将撲克老虎機面前的男男女女神色癫狂,時不時地上演一出吵架罵娘的戲碼,喧嘩吵鬧的跟菜市場沒兩樣。
談沐盈頭疼的按了按眉心,“好吵,我就不進去了。”
看兩人的視線又又又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談沐盈嘬嘬兩聲,跟遛狗似的使喚溫知白,“吱吱上!”
“你……”溫知白擰眉看向談沐盈。
“你什麽你,快去!”談沐盈‘啪叽’一下順手拍在了溫知白的翹臀上,清脆的巴掌拍在Q彈緊實的臀大肌蕩起寸寸波紋~
溫知白登時一激靈,拳頭都攥緊了,就跟觸電了一樣,大概這麽新奇的體驗還是第一次。
談沐盈想吹了個流氓哨,但愉快的發現此刻的氣氛有些尴尬……
嗯……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溫知白緩緩扭頭,談沐盈正直的回看過去,目光清澈而愚蠢,仿佛在說,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唔。”成功遣人跑腿的談沐盈回味的搓了搓手指,在吹了一個憋了很久的流氓哨,吱吱的翹臀手感真好~
片刻後,溫知白從麻将室裏拖着個男人出來了,這男的彎腰駝背,聳拉着高低肩,走路的架勢拽的二五八萬,一副地痞流氓的欠抽樣。
男人舔着手指數着手裏的百元大鈔,然後塞進了褲衣當裏,幾次想扭頭逃跑,又被溫知白一腳給踹了回來,武力值壓制簡直不要太輕松。
“哇哦。”談沐盈撐着腦袋,坐在不遠處的露天座椅上驚嘆。
“哥,我叫你哥行了吧,停停停,別踹了別踹了!”王耀祖被踹的受不了了,腚痛的一批,扭頭看去屁股蛋子上好幾個四十幾碼的大鞋印子。
他終于不再作妖,老實的綴在了溫知白身後,人菜嘴不菜,不停叭叭道,“哥啊,哥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我就一老實人,坐那裏打打撲克,又沒招你,又沒惹你,你搞什麽玩意啊,我就算贏了你的錢,你也不能打人不是。”
“如果是我姐夫欠的債,你找我姐夫去啊。”王耀祖一邊走的墨跡,一邊哔哔叨叨,“嗷,如果是我欠的,那你還是得去找我姐姐姐夫,我可沒錢。”
王耀祖說,“但我媽和我姐夫都說了,他罩着我,要錢去找我姐要就行了,我姐有錢。”
到了談沐盈和舒淅眼前,溫知白擡起腿又是……
還沒來得及踹上去,王耀祖就屁颠屁颠的擦了擦椅子,“哥哥哥,您坐您坐,小的坐這邊就行。”
王耀祖縮在了角落裏,屁股只挨着椅子的一小點,一副只要能給我逮到機會,随時就能跑路的既視感。
“王耀祖?”談沐盈說。
王耀祖瞅了一眼,切,女的,不想鳥。
溫知白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瞥來,王耀祖一激靈,然後頓悟,噢,這哥的妞,不鳥不行。
王耀祖瞬間變臉,擡起臉笑出了褶子,連聲應答,“诶诶诶,在呢在呢,找小的啥事啊?”
“想找你幫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忙。”談沐盈翹着二郎腿,二指有節奏的輕叩桌面。
“什麽事,要坐牢的事我可不幹,不過只要……”王耀祖搓了搓手指,擠擠小眼睛,“這個這個,你懂得。”
談沐盈從手包裏拿出了一沓還未拆封的紅鈔,“這樣的誠意夠嗎?”
鈔票鮮紅刺目,立馬就把王耀祖的眼睛給看直了,他迅疾的伸手去夠,使勁扒拉,“夠夠夠,這樣的誠意可太夠了。”
談沐盈的指尖往後一撥,紅鈔瞬間離王耀祖的手遠了幾分,“你知道你姐姐是雙胞胎嗎?”
“知道,怎麽不知道,還有個叫王盼娣嘛,那女的不是懷着我姐夫的野種跑了許多年麽?”
王耀祖的手不住的往紅鈔上扒拉,眼睛滴溜溜的轉,“你們到底是誰啊,問這麽清楚做什麽,我知道了,你們就是那女的在外頭生的野種。”
“我有誠意,但我看你好像并沒有什麽誠意呢?這樣看來,也不必談了。”談沐盈将紅鈔放回了手包。
眼見鮮紅色的鈔票消失在了眼前,王耀祖的眼睛一下就紅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擡起腿用力踹向桌腿。
一腳兩腳,王耀祖邊無能狂怒的發洩心中的怒氣,邊咬牙切齒,“你們耍我不是,他媽的,死娘們,敢耍我。”
“你在跟誰說話?”談沐盈反手一巴掌扇到王耀祖的臉上,打的人耳朵嗡嗡的。
“你敢打我,你也敢打我,死娘們,我媽都不敢打我,就你還敢打我!”王耀祖張牙舞爪就要沖上來找談沐盈報仇。
溫知白一拳捅到了王耀祖的腹部,擡腿又是一腳将人踹翻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
談沐盈搬了條椅子坐在了王耀祖身前,高跟鞋挑起他的下巴,王耀祖蜷縮着身子,被迫擡頭看去。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米色刺繡襯衫,同色的絲綢長褲的褲腳上,黃色小雛雞栩栩如生,與雛雞相對的另一面繡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狐貍,跟他偶然瞥見新聞播報裏才會出現的那什麽‘三異繡’差不多。
眼前的人站在那,都仿佛寫着兩個字——昂貴。
和他平時見到的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樣,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現在學會好好說話了嗎,王耀祖?”談沐盈的聲音不大,在王耀祖的耳中猶如雷鳴震顫。
王耀祖捂着肚子,哈巴狗似的連連點頭,“學會了學會了,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