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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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林初霭在窗前站了很久。

大學時候聽說有同學患上抑郁症自殺的事。

輔導員怕影響其他學生,向校長建議科普這方面知識,也在校內設有心理輔導室。

他遇見去咨詢的同學,他們看起來很正常,可以說是陽光開朗。

就像靳向帛,斯文紳士,又那麽溫柔體貼。

他沒問靳向帛患病原因,但據徐鶴亭的只言片語不難猜出和早離世的父母及老太太有關系。

所以這些年靳向帛的身體時好時壞,确實因病,并非身體,而是心理。

有時,心病比外傷還難醫。

既然如此,靳家為什麽還要找人沖喜?

林初霭的疑惑更多了,心事重重回到病房,乍見靳向帛雙手合攏苦着臉,竟有些恍惚。

靳向帛見到他眼睛一亮:“你回來了。”

林初霭回神:“對不起,是我太慢,剝好了?”

這一問,把靳向帛問得神色微僵,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手,捂得更緊了:“是。”

“幹嘛藏着?”林初霭歪了下頭,沒能從指縫看見橙子,“吃掉了?”

靳向帛難得有些不自然:“還沒有,我想剝好給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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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麽會自己享用呢。

林初霭一愣,竟有些被讨好的錯覺。

“好啊,那橙子在哪?”

“可能、也許不太好。”

林初霭看着合攏的雙手緩緩展開,待看清他掌心的東西,啞然失聲。

用不太好來形容都是留情面的,圓滾滾的橙瓣每面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害,坑坑窪窪的。

很難相信這世界上能有人把橙子剝得像月球表面,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做水果模型。

顯然靳向帛自己也覺得丢臉,臉頰泛着羞恥的粉,瞥見他憋笑,輕輕嘆了口氣。

“初初,我知道它不好看,也很好笑。”

“我沒想笑。”林初霭抿緊唇,眼睛卻是在笑,“抱歉,我下次拿橘子給你,好嗎?”

“不用,我可以學着剝。”靳向帛彎腰要将爛橙子丢進垃圾桶裏。

被林初霭伸手攔了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這麽做,大概不想靳向帛難過。

靳向帛微微仰頭看過來。

林初霭結結巴巴的:“你、你不是剝給我吃的嗎?”

靳向帛:“爛掉了,不能吃的。”

“誰說不能吃的?”林初霭問,從他手裏拿過鮮嫩破損的橙子,微微張嘴咬了一口。

可鮮橙實在太多汁,僅是犬牙咬下,汁水像雨落般順着手指流下來。

他下意識伸舌舔了舔,粉嫩的舌尖轉瞬而過,卻讓靳向帛看了個正着,呼吸陡然亂了。

“很甜。”他毫無意識地向靳向帛露出個燦爛笑容,“真的很好吃。”

靳向帛眸光變得深沉不見底,語氣幽幽:“初初愛吃就好。”

細嫩的指尖也不可避免沾上了橙汁,橘色包着白皙的肌膚像裹上層誘人的糖衣。

無聲誘惑着靳向帛,使得他喉間生渴,竟生出要舔一舔的沖動。

偏偏林初霭沒察覺出危險,手指托着被咬一口的橙子,為難地問:“有濕紙巾嗎?”

他這個樣子實在沒辦法繼續吃,弄到衣服上不好洗。

讓我舔掉不好嗎?靳向帛心想,臉上不動聲色,操着關切的心一般:“不吃沒關系,我也不會對你生氣。”

從抽屜裏取出濕紙巾,拉開封口貼,遞過去讓他拿。

“我知道。”林初霭用濕紙巾包着手,繼而小口小口吃完了橙子,“靳少爺第一次剝橙子就扔掉實在太可惜。”

他的笑容太甜,甜到靳向帛想啃一口。

“到現在還要叫我靳少爺嗎?”

稱呼在他們之間沒被明确過,但似乎初見後,靳向帛一直叫他初初。

林初霭想不到該怎麽叫,無論哪個都不能比靳少爺更合适。

這是個難題。

靳向帛不許他想那麽多,含笑道:“那天在電話裏不是叫我的名字嗎?”

那天情急,怎麽能和平時相提并論。

林初霭無措地擦着手指:“我那是沒辦法才叫的。”

“以後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你都要這麽客氣的叫我嗎?”

林初霭剛想說叫多了會習慣,不合時宜想起徐鶴亭的叮囑,多照顧病人情緒。

多數心理疾病的患者病因是生長環境和原生家庭,促成他們自殺的卻是身邊人的态度和不如人意的經歷。

如果可以,對靳向帛多些寬容。

既然是他提出來的問題,那不如将決定權交回去。

林初霭問:“你想讓我怎麽叫?”

當然是老公,靳向帛把答案在腦海裏轉一圈,配合他清澈的眼神,想象中的滿足感快要掀開僞裝的斯文外表,壓着他,逼着他把那些親昵的稱呼全叫一遍。

“焦急和生氣就叫靳向帛,平時叫我向帛,或者叫哥?看你喜歡。”

老公什麽的,等以後吧。

先把不懂事的小兔子騙回窩裏。

林初霭心裏默念,最終嘗試着叫:“向、向帛。”

靳向帛心跟着跳了跳,一絲滿足的甜後是更大的空虛,想要聽更多的,內心的貪念更洶湧了。

也許是他剛吃過橙子,嗓音才如此的酥甜,靳向帛不經意掃過他紅潤飽滿的唇,舌尖抵着齒縫。

不知是牙齒發癢還是心裏癢,總之他對林初霭的唇産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想摸,想咬,也想舔。

這一系列念頭在心裏生的太快,讓靳向帛沒去想原因,執着于該如何實現。

靳向帛看着他:“你明天是不是得上班了?”

林初霭倏然驚醒,在孟映陽遞交的資料裏,他在他工作室裏打工,是個不起眼的新品策劃。

不知道孟映陽怎麽騙過靳向帛的,但當時事急從權,那麽寫是為貼合他的身份。

現在事成了,他的麻煩也多起來。

林初霭由衷感到說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的痛苦,又不能不繼續演。

他僵硬地點點頭:“對,我早點下班來看你。”

“來陪我吃晚飯再回家嗎?”靳向帛問。

不出意外,應該是這樣,林初霭不明所以地看着靳向帛,哪裏不對嗎?

靳向帛垂着眼,長睫毛也感知到主人落寞的情緒,顯得格外凄涼,仿佛被辜負過。

林初霭心裏一軟:“你想讓我多陪陪你嗎?”

“沒關系的。”靳向帛擡眼看他,故作輕松地說,“你去工作也沒事,我會好好配合醫生,早點出院,就能每天在家見到你。真沒事,想到你每天辛苦工作,下班還會來看我,我就很滿足了。”

去工作室上班是個謊言,他本來打算把直播挪到白天,晚上就能來陪靳向帛。

可現在聽靳向帛的意思,是想白天多見見他。

林初霭糾結了:“我明天去和老板商量商量。”

“好了。”靳向帛笑起來,“你有想陪我的心就好,工作要緊。再說,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

真讓林初霭繼續斷播,他還從哪裏窺見更多不一樣的小兔子呢。

林初霭應了,心裏還是動起別的想法。

話題一轉再轉,又回到剝水果上。

因靳向帛不會剝橙子,林初霭便由此做梗,兩人湊在一起,研究起各種水果的剝開手法,暢談半下午。

晚飯後,林初霭被送回了靳向帛住的別墅。

病房裏的靳向帛也換了身便服,今晚要參加個非常私人的宴會。

要不是和林初霭領證觸怒老太太,停他的職和卡,又想截胡他剛談好的合作,他哪裏需要這種交際穩固生意。

遲早有天,他要掀了靳家這遭人嫌的爛攤子。

關景承将準備好的藥和水遞過去,看他服下,再為他遞過去一把車鑰匙。

“今晚司機沒放假。”

“嗯。”靳向帛對鏡扯了下領帶,取過口罩戴上,“他睡了嗎?”

“還沒有,進房間後沒出來過,燈還亮着。”

“等他睡了再告訴我。”

夜晚的渚州很美,從高架俯瞰,是一座被五顏六色燈光點亮的不夜城。

林初霭在和孟映陽打電話。

“我不會放棄直播,暫時把時間挪到白天,你那有直播間嗎?”

“早給你備好的一直沒給別人用。”

“可能要給你添麻煩了,場地按市場價算。”

一聽他說這個,孟映陽就不高興。

“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這還和我算那麽清楚,你心裏過意不去就幫我多帶帶貨。”

“就因為是朋友才算這麽清楚,場地是一碼事,給你帶貨是另一碼事。”

孟映陽真服了他,拗不過:“行,那晚上的睡前故事沒了?”

“我打算改成不露臉直播。”林初霭說,“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我是主播。”

否則順藤摸瓜就完了。

孟映陽應了:“你明天九點過來,知道地址吧。”

“知道。”林初霭再次說,“謝謝你,孟映陽。”

孟映陽爽快一笑:“別啊,多客氣,明天見。”

這也算安了林初霭一樁心事。

指針到十點,林初霭打了個哈欠,最近事情太多,他累得慌,起身懶慢地踩着拖鞋進了浴室。

陌生的床,陌生的環境,伴随着薰衣草的香味,他罕見的入睡極快。

黑暗裏危險緩緩襲向床上無知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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