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四

番外四

這年的小年夜,郭競寒是跟古家一起過的,古志賢的弟弟古志誠也由外地回來了,還把他快要結婚的那個女友也帶回來了。六口人全擠在了古家的那套老房子裏,倒也頗顯溫馨。到時候吃完這頓年夜飯後,郭競寒和古志賢是要回他們自己家的,而古志誠和他女朋友則要留在這套老房子裏,應該是睡在古志賢以前睡的卧室裏,與古爸古媽的房間是對門。古志誠他女朋友頗有一副新媳婦上門,初見公婆的樣子,雖說之前雙方父母見過面,可是這是她第一次來在琛城的古家,且也沒有她自己的父母陪在身邊,所以她一直有些緊張,動作,言語都有點不大自然,不過看得出來還是挺會做人的。

這頓年夜飯是由下午一點就開始準備起來了。古志誠是粵菜館的大廚,一回到家裏來之後,基本上就跟中國所有做大廚的男人一樣,回到家是絕不下廚的。這倒也并不是說回到家裏來累了,不想做任何與炊事相關的事了,而大部分是出于一種“看不起”的心态。對慣了大餐廳大酒樓裏的廚房的陣仗,把那個完全當一門極高的技術活與職業來做,一回了家裏來,面對這小鍋小竈,幾只不起眼的杯碟碗盞,就往往升起一種“殺雞焉用牛刀”的心情,覺得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所以古志誠就是那種一回到家裏來就絕對遠庖廚的君子。

一個下午都是古志賢和古媽以及不久之後就要成為他家新媳婦的那個女孩在忙活。

既然沒有大廚出手,這樣一頓尋常的年夜飯也就奢華不到哪裏去,但不豐不儉,恰到好處。

吃完了飯,還一起看了會兒春晚,到了十一點多,古志賢和郭競寒就說要走了。

他倆回到住處後,郭競寒就跟古志賢說起他未來的弟妹,說她今天就像一只會發抖的小鹌鹑一樣在房子裏忙來忙去的。古志賢說他怎麽說話呢,每回一形容起人來都胡亂形容,說他未來弟妹像一只會發抖的小鹌鹑,說偉仔是“那個不男不女的偉仔”。

郭競寒跟他說: “你別說我亂說。我看你到時候見了我爸媽,估計比她還不如呢,她像只會發抖的小鹌鹑,你到時候說不定就有如蕭蕭落木,從頭抖到尾。”古志賢瞥他一眼,還非要嘴硬: “見就見,我又沒做什麽錯事,我為什麽要怕見。”還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而事實上是,在三月下旬文強與斯曼的婚宴上,古志賢本來是心中一直擂鼓的,因為知道他們家真地會和郭競寒他們家并在一桌上,而郭競寒的爸媽也要來。可是真坐到了一桌上去之後,竟從他爸媽眼中看到了一種對他“心存感激”的神情——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眼花看錯了。古志賢先是莫名其妙了一會兒,後來就不禁猜想,這一對父母的兒子郭競寒想必有一段相當,十分荒唐的過往,以令到這對父母只要見到兒子能安定下來,都根本不會在意他們兒子的對象是男是女。

古志賢心中除了想到這樣一個可能性之外,就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其他的原因了。也是啊,想來這郭爸郭媽一定是十分着緊他們的這一間影視公司的,實在是怕自己兒子攪和出什麽擺也擺不平的公關危機,比方說他是同性戀還不算,還要惹上濫交這一類的醜聞,他們一定是怕搞出這種公關危機頹壞了公司長久以來建立的好聲名與公益形象,怕到時候那些醜聞就連自家公司裏那個偌大的公關部都擺不平,還非得請外面專門的公關公司去化解危機。

古志賢是想着一定是出于這樣的原因,郭爸郭媽才會這樣輕易地依允了兒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這件事。不然他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原因,肯定就是因為他們兒子狂悖輕慢的性格,加之當年過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荒唐日子,帶給了他們十分大的苦惱,知道管也是管不住的,能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總算是能穩定下來了,那不管對象是男又或是女,定下來就好,總比繼續濫交,也不知道惹不惹病來得好。

古志賢想着這些事情,想了一會兒又迂繞到郭競寒肯定以前送他以前那些情人房子就是為了讓他們閉嘴,省得弄出一些化解不了的公關危機。他心裏有一點點不舒服,倒不是說他喜歡翻舊賬——他基本上是一個根本不翻舊賬的人,不是說他人比較好才不翻,而是一般只要像個男人的男人都不大愛翻舊賬,只是有時候不經意間想起來時,是有點郁塞在胸口的。有時候想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算自己命大,這人渣碰上自己的時候,不是帶病的。

但他也沒可能将這些情緒表現出來叫同在一張飯桌上的人看出來,所以他想到胸口有點堵的時候就停住不想了,強令自己轉去想點別的,又或是應酬桌上的其他人。

這一桌上有郭爸郭媽,郭家大姐和她老公小孩,郭競寒,古爸古媽,古志賢,古志賢的弟弟和弟妹。郭家三弟因為還不在加賀供職,與公司要人關文強屬于毫不相關的人,所以沒來。

古志賢在應酬之後空閑下來的時候,偶爾會看看他爸媽與郭競寒他爸媽說笑着的臉。有時候他就覺得他不是很看得懂他自己的父母,因為從來沒見過他們的這一面,也不知這一面是不是他們本來就有的,只是說以前與他們單獨處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這張嘴臉”是從來沒讓他見到過的。古志賢在與自己父母處在一起時,多數時候屬于經常被老古板着臉罵到抱頭鼠竄型的。

可是在這個婚宴桌上,他卻見到自己父母的一副标準的“小人物嘴臉”,就有點像是那種自己兒子攀上了高枝,而他們也名正言順地沾一份光,與“高枝”上的人物也可以“沾親帶故”起來了,頗有一種光明正大且名正高順的感覺。雖說在跟郭競寒父母說話時,是一臉媚笑,滿口谀言——在古志賢看來是這樣的,可是那媚笑與谀言又帶了幾分自然,所以雙方父母方可維持這種簡直是愉悅的氣氛,四個人一路說說笑笑了許久,也不見有冷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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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賢是真沒見過自己父母的這樣一副嘴臉過。

十足的小人物模樣。讓他想到了一些曾在書中見過的市井小民,平時一貫秉持端正持重的做人處世作風,并且也是這樣地要求子女兒孫正派,可是一旦自己子女傍到了有權勢或是財勢的旺族,就極容易思想被“腐化”,管自己子女是去做人家小三還是做人家的情人,又或是放在古志賢自己的這個例子上——做了一個人渣的同性情人。那思想被腐蝕的速度真是極快的,這就是金錢的魅力。人渣家裏很有錢,這就是事實,在琛城這種房價騰貴的地方,五十平米的鴿子籠一樣的房子就要很多錢,而人渣一出手就是一棟獨棟的房子,這還怎麽讓人“繼續秉持端正持重的作風”。連古志賢都不相信在這種利誘下還有誰會再講什麽根本就不着調的“作風”。

不過有時候想想,六百七十幾萬買他一個人,也實在算是擡舉他了,他自己都沒覺得自己值這麽多錢。

這天參加完婚禮,大概十點多,古志賢和郭競寒就回家了。這一晚睡覺前古志賢一直想着一個問題,就是這個郭競寒以前到底能有多荒唐——他只是偶爾還是會存有一種好奇,在被一些事件勾起來時會去想一想這一對于他來說是“千古第一大謎團”的事情。他只是出于好奇才會偶爾自己想一想,但如果真地把一切剖解在他面前讓他去看,他肯定又是絕不敢看的,他怕事實會超出自己僅有的那些想象力幾億倍,所以他怕打擊太大,情願不知道。但人有時候就是會犯賤,明知自己絕不要知道真相,卻又總是會放不下這事情,偶爾就是要拿出來獨自想象一會兒。

他稀裏糊塗睡着了後,大約在将近一點時被人晃醒。他惺忪着眼,望向晃醒自己的人,也不說話,就看向他,仿佛在問他把自己晃醒幹什麽。

郭競寒已開了床頭燈,晃醒了古志賢之後就見他一臉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這時,他支起了一側手肘,身體略一轉側,傾向正仰躺着的古志賢。而古志賢被他這樣近距離地壓迫過來,忽然有些慌張,他雙手由身側猛地向肩頭抽過來,抓往了肩頭兩側的被頭,這是一個潛意識裏的防衛性動作,是準備等下萬一上頭那人再壓迫得更近時,要将手掌伸出被頭死死抵住的。

可上頭那人也只是壓迫到了一定的距離就不再往下了,所以他那兩只手也不好在此時就伸出被頭去,于是只能轉而死死握住肩兩側的被頭,只能睜着兩顆眼緊盯着上頭人的動靜,像極了一個躺倒在地的齧齒類動物死死盯着由上而下望向自己的狐。

他一陣緊張,下意識地舔了一下下嘴唇,戰簌簌地問: “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搖醒我”

郭競寒眯起了眼,仿佛被“擠”扁了的兩顆眼珠子在那眯起的縫裏左右滑動了幾下,有些不是很确定地問: “你剛做夢了”古志賢捏緊了被頭——實在是自從與人渣同居以來,一直被欺壓,所以一遇到什麽緊張的狀況,他就老會開啓一種自衛模式,像是胸前抱住枕頭,又或是手裏捏緊了被頭這類的。

古志賢堅定地搖頭——矢口否認狀。

郭競寒又逼近了半寸,問: “那我之前那會兒怎麽好像聽見你嘴裏喃喃自語着什麽……‘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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