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四
番外四
古志賢心裏面老是罵郭競寒“人渣”的這件事,就這樣被郭競寒知道了。接下來,嚴懲了幾天。用他的話說就是: “家不可一日無法,否則不能成方圓。你天天在肚皮裏面罵我,竟然連‘人渣’都罵上了,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你,真是不足以振夫綱。”
被振完夫綱的古志賢又在肚皮裏大罵了好幾聲“人渣”,本來是要連罵一百聲的,可是一想到他自己又老有那種晚上說夢話,藏不住一句心裏話的壞毛病,所以罵到了第五遍時,就硬生生地忍住,不再往後罵了。
郭競寒爸媽今年是在春節後才回來的,這一年的春節并沒有在琛城與大女兒,二兒子一起過,而只是在澳洲和小兒子簡單過的。他們春節後趕回來是專程為了來參加小輩關文強的婚禮的,在三月下旬參加完婚禮後還要在琛城小住一段時間,主要是還得看看公司業務。郭競寒爸爸是董事長,可是還依舊是這個公司挂名的執行總裁——也就是俗稱的CEO,他只是一個挂名是的因為他幾乎常年不管公司運營上面的事情,都是交給他那個商業能力很強的大女兒在管理。但“執行總裁”這個名銜還是他的,他大女兒的職位還只是總經理。他今年回公司看看,要是狀況好的話,不如就直接從執行總裁這個職位上卸任,将這個交給他大女兒郭靜宜。
郭爸在關文強婚禮之後就一直在公司視察,而郭媽并不太理會公司裏面的事情。她閑下來時,就總想着一件事——就是想和古志賢接觸接觸。
郭競寒媽媽的人生有一種遺憾,就是她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享受”過一點點做一個厲害婆婆的滋味。像郭媽這樣的女人內心是有點痛苦的,她在郭家“熬”了這麽多年,總在等着她自己終于有一天“媳婦熬成婆”的日子。可是她生的老大是個女兒,成家立室後帶給她的只是一個女婿;而老二雖說是一個兒子,可哪裏知道是一個同性戀,給她往家裏帶回來一個男人;老三則是剛念完研究生學位,根本不定性,也沒想着這麽快成家。
所以郭媽都五十幾歲的人了,竟然連一天做人家婆婆,家裏有只小鹌鹑一樣的媳婦供她“呼呼喝喝”的日子都沒有過過。她心裏的這種瘾根本沒地方發洩,所以自從回來後見到了古志賢,她就“惦記上了”古志賢——把算盤打到他頭上去了。
她先是向她大女兒探聽,一直啰啰嗦嗦地問小古跟她們家老二是什麽關系,郭靜宜一開始根本就不是很明白她到底想要問什麽,什麽“什麽關系”不是一早就跟她說過了,說他們兩個就是同居在一起的情侶關系,這難道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郭靜宜被纏着問了幾次後,還想着,說不定是媽媽有年紀了,不太能理解這種同志關系到底是怎樣的,可是總不能找她解釋給她聽吧,這多不好意思啊。可後來再被問了幾次後,終于弄明白了原來她是想問郭競寒帶回來的人到底應該算是他們家的媳婦還是女婿。
說真的,郭靜宜又不跟他們住在一起,她哪裏會知道,而且就算她弟有很多事都會跟她說,可也說不到這種事情上面去的,所以她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以前古志賢在她手下做過幾年事,以她對她自己弟弟和以前秘書的解,她覺得以她弟那麽硬的性格與古秘書那麽軟的個性,八成該算是給他們家“帶回了一個媳婦”。
所以她就把這話跟她媽說了,說“應該是媳婦。”
于是郭媽一聽這話,馬上就由心中升起了一種她自己終于“媳婦熬成婆”了的激動心情,甚至還可以說是心中霍然産生了許多狂想,有一種“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興奮。她想着自己終于可以像個女皇一樣把郭家的家規典則向新進門的“媳婦”一條一條宣講了,她想着自己終于有一個“媳婦”跟進跟出,俯首帖耳,言聽計從,連話都不敢在自己面前大聲講了。她就是覺得人生實在是開始有些盼頭了。
所以這周六,她趁着郭競寒要陪他爸在公司與郭靜宜商量公司事務之機,就往這個二兒子家裏打電話。古志賢接起來後,一聽是郭媽,不免有點緊張。而郭媽竟然完全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直接說: “小古啊,我約了一間花膠海味鋪老板拿貨,你今天陪我去一趟香港。”完全就是一個吩咐底下人的口氣。
小古馬上緊張待命,說: “好的,伯母,什麽時候出發”完全就是一副對婆婆唯命是從的小媳婦樣,半點異議也沒有。即便他今天已下好了兩部好電影,本來只是想懶在家裏哪兒也不去的。
郭媽說: “嗯,靜宜的司機一會兒送我去你們那裏,到時你下來,他送我們去口岸。你證件,交通卡都帶着。還有,別帶包了,我帶了那種買菜拉貨用的拉車。”
等他們到了口岸,小古就拉了那只郭媽口中的“買菜拉貨用的拉車”,跟在郭媽後面出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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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媽走在香港街頭,有不少人都朝他們打量。因為郭媽與小古這樣一前一後的一個架勢絕對是香港有菲傭的家庭裏雇主與傭人之間的架勢——一般去買菜購物時都是雇主走在前,而傭人在後頭拖着一只小車。可小古的長相跟菲律賓人沒有半點相像,倒像是前頭那貴氣女人的兒子,只是這年頭哪家的兒子會陪自己媽媽出來買菜。朝他們打量的人只是覺得看不明白他們的關系,并想着要真是一個周末肯陪着媽媽外出買菜的兒子,那也實在難得,實在難得。
郭媽昂首闊步在前頭走着,小古亦步亦趨在後頭跟着。小古小心翼翼,而郭媽則十分享受被人跟出跟入的“婆婆氣派”。
等到了那間與郭媽相熟的花膠海味鋪,老板因為知道她要來,所以今天也在店裏,一見人來,就站起身來,在櫃臺後頭招呼了還在店門口的郭媽一聲。
郭媽領着小古進去。而海味鋪老板則是遠遠地就招呼郭媽到他櫃臺前坐下,指着櫃臺前的高腳凳就說: “郭太,來坐,來坐。”
這是一間老字號的鋪子,占地不小,與店門相對的是一個長條且還帶拐角的玻璃櫃臺,櫃臺後又是一長溜的玻璃櫥,櫃裏與櫥裏都密密地排布着各種高檔貨。老板與店員都在櫃與櫥之間的那一條區域內活動,而那一長條櫃臺前是十來張像是發廊又或是酒吧吧臺前用的那種高腳凳,方便客人坐着挑貨。與店門在同一側的那面牆的牆上與牆前都整齊排布着貨架子,什麽鰵魚花膠公,關東遼參,禾麻鮑,吉品鮑,冬蟲夏草等等萃聚一堂。店裏一副古舊的派頭,整個店裏就只有一個綠色盆栽作裝飾,但這間店不是靠裝潢或是布置作裝點的,這些貴價貨就鋪滿了鋪子,它們才真正裝點了這家店。
老板看了一眼郭媽身後跟着的年輕男人一眼,怕一個問不好,別近乎沒套成,反而招人怨怼,所以沒有開口問。郭媽在最靠近這老板的凳子上坐下,在嵌上凳子,斜着身體時,正好睃了這老板一眼,她也不介紹,只是招呼小古過來: “小古,過來,坐這裏。”小古就坐過去。
所以到了現在,這家海味鋪老板還是只知道郭太身邊跟的年輕人叫小古,卻不知道什麽來路。不過他也不會問,因為沒必要,與生意無關;而郭太也不會解釋,因為沒必要,又能怎樣,難不成還能誤會是她在外頭養的小男人嗎
郭太對老板說: “陳老板,我回來前就說要拿的網鮑和極品大花菇,先拿一點出來我看看。”轉身老板就拿出了一個網鮑罐頭和一大袋透明包裝袋裝着的大花菇。古志賢看着那大花菇的紋路與個頭,就能想象它們被焖出來後是會有多麽地美味,再者,雖說那個網鮑是用罐頭裝着,看不到裏頭的,可是也能想象裏頭那個鮑魚的個頭。
等那兩樣東西被擺在了櫃臺上了,小古湊近仔細一看,原來是島國貨,怪不得郭媽要提前那麽長時間預定拿貨了。
他剛自顧地想着,邊上的郭媽就開始“教導”起來: “小古啊,等會這個網鮑罐頭你拿三十罐,這種大花菇你也拿五袋走。我兩個兒子都最喜歡吃這種網鮑,你看我家郭競逸在澳洲吧,還非得要我這次運這種罐頭回去,到時候只能跟人家集裝箱運了。澳洲也有網鮑的,個頭是一樣大,可是水質不同,吃起來又老又柴,還是這種最好的。我家郭競寒也喜歡吃這一種,以前他跟我們在澳洲住的時候,就經常吃我訂回來的這些貨。自從他回來琛城住了,離香港這邊的花膠海味鋪近了,離日本也近,可是我想他反倒沒怎麽吃這種網鮑吧。”頓了一頓,又說: “你以後周末的時候自己就可以過來問老板拿貨的。”說完,還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頭跟這個陳老板說: “陳老板啊,給多一張名片啦。”
陳老板還在仔細聽眼前這郭太說的話,還要細細分辨,細細回味,還沒等完全想明白,就被郭太索要名片,他馬上由身前的櫃臺底下抽了一張嶄新的名片出來,交到郭太手上。郭太再轉交給了小古,一邊還說: “小古啊,這是陳老板的名片,你以後問他拿貨,他們家的貨最靓了。”小古接下名片,點頭說他知道了。
這一天,郭太買鮑魚罐頭就花了兩萬五千八百塊,因為一罐那個島國網鮑單價就是二百一十五——已是折後價,郭太先提了一百二十罐走。分給了古志賢三十罐,跟他交代,這種物美價“廉”的鮑魚罐頭應該是家中常備的。
然而,晚上古志賢開了一罐下來——那是一種比可口可樂的罐子還要小一些的罐頭,發現裏面只有兩顆,像是面對面合抱在一起一樣,将罐頭裏面擠滿了。它們雖然肥美,長得像極了兩個黑色的UFO,可是,就只有兩顆。古志賢不明白這個價到底“廉”在哪裏。
這天晚飯時,他與郭競寒一人一顆。他将它們分別擺在兩只白瓷小碟上,那鮑魚的大小猶如小型的煎太陽蛋,只是比煎蛋略小了一圈,外圍一層厚厚的網狀裙邊,中間一個像蛋黃似的圓圓的飽滿的凸起。十分肥美的模樣,簡直是像UFO,又或是流心的煎太陽蛋。
古志賢準備了兩只叉子,與郭競寒用叉叉來吃。
當然這頓晚餐也不能光吃鮑魚,那也不能飽。所以桌上還有一碟鮑汁扒花菇,碟中一圈用鮑汁焖爛的花菇,碟邊一圈青翠的菜心。還有一道馬蹄玉米排骨湯,再加兩碗飯,也夠他們兩個吃的了。
郭競寒一坐到桌邊上,一看到那兩只“UFO”與那一碟極品大花菇,似乎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十分犯賤地湊近了“小古”,一條胳膊橫到了小古的肩上,說: “呦!看來今天剛陪你婆婆去逛了一圈花膠海味鋪啊!”
小古十分不耐煩,乜斜着眼瞪了他一眼,說: “吃你的飯吧!話這麽多!”郭競寒仍然一副賤兮兮的樣子: “呦!看來今天小媳婦受了惡婆婆不少氣啊。沒事!老公回來了,有氣都朝我身上撒!”
古志賢被煩得受不了,吃頓飯也不給人安生,一聳他的肩頭,想把那條胳膊給聳開,結果那條胳膊有堪比五零二膠水的超強粘合力,說不下來就不下來,古志賢只能開口: “撒什麽撒我哪裏有氣。快吃吧你,這麽好的鮑魚都堵不上你的嘴。”
郭競寒用左手叉起了鮑魚,低下頭去咬了一口,嚼了嚼,又細嚼了嚼,吞下,說: “老婆,其實你要是以後不想陪我媽去逛什麽海味鋪就不用非跟着去。你就直接跟我媽說清楚你的立場與理由就行了。”
古志賢并沒有不喜歡陪郭媽出去,只是這會兒聽郭競寒說的話,他不是很明白,就問: “我有什麽立場與理由”
郭競寒淡淡瞥了他一眼,說: “下回你就跟她說,我跟你都不是喜歡吃鮑魚的人不就行了。”
古志賢乍一聽,都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忽然反應過來了,就一把奪過郭競寒盛着網鮑的那只碟子,說: “你不喜歡吃,那我吃!”
這人一有空閑真是什麽玩笑都開。古志賢一邊嚼着鮑魚,一邊在肚皮裏罵着“人渣”,罵到第十五遍時,忽然驚覺自己有那個說夢話的毛病,怕到時候又被這人捉到了把柄,再被狠狠地“振夫綱”,一想到那種“荒淫無度”, “痛不欲生”的日子,小古哆嗦了幾下,不再在肚皮裏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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