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9 章

溫知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惺忪着眼睛看時間,時針直指十二點,身側不見人,溫知閉着眼,聲音帶着散不去的倦意:“叔叔……”

沒人應。

“叔叔?”溫知轉過身,朝着門口又喊了句,今天是周六,霍凜應該在家。

除了窗外幾聲鳥叫,半點聲音也沒有。溫知有點疑惑,昨晚半睡半醒間他記得霍凜給他洗了澡,之後一起躺下了,他确信霍凜一晚上沒離開,這會兒不應該不見人。

溫知打算去廚房看一看,下床蹬上拖鞋,櫃上的手機便響了,是霍凜。

溫知抓起來放到耳邊:“叔叔,你出去了?”

“周洋早上打電話,”霍凜語氣含笑,“公司項目出了點問題。”

溫知躺回床上接電話,“今天什麽時候回家?”

霍凜說:“等會兒我要出趟差,不回去了。”

溫知問:“又出國嗎?”

霍凜:“不是,一個場地考察,旅游村的項目。”

只要不是出國,想見人就沒那麽麻煩,溫知說:“你回家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好,”霍凜笑着說:“我等着你來接。”

溫知在床上翻個身:“我要跑腿費,要吃那邊的特産。”

“給你買,”霍凜說:“每樣特産都給你帶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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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我記下了,不許騙人。”

霍凜笑笑:“什麽時候騙過你。”

溫知高興起來,困意都沒了,又和他閑聊幾句,過了會兒,從那頭聽到了敲門聲和低低的一句“霍總,時間到了。”溫知知道霍凜該去工作了,他不太想挂,緊緊捏着手機,最終松開:“叔叔你去忙吧,我要吃飯了。”

聽到對方嗯一聲,溫知準備挂電話,霍凜突然叫住他:“小知。”

溫知停下動作聽他說:“嗯?怎麽了?”

那頭的霍凜頓了下,然後囑咐道:“飯菜涼了,一定要熱熱再吃。”

“我知道了,”溫知說,“熱好給你發照片!”

溫知挂過電話,看着手機失神,霍氏的那個旅游村項目他聽過,具體位置在隔壁成連市,自然特色有山有水有叢林,歷史人文有神話傳說也有遷客騷人,新聞報道的是兼顧經濟和社會雙重效益,覆蓋了不少縣城和附屬鄉鎮,政商合作,聲勢浩大。霍凜親臨現場考察,他這一走,最少得去一周。

溫知爬下床去廚房熱了飯,一個人吃的索然無味,吃兩口便吃不下,将剩下的裹上保鮮膜放進冰箱,坐在沙發上給裴亦川打電話。

裴大少剛搞來一臺游戲機,一路打怪殺到眼紅,昨晚打了半宿,今兒一起又摸上了:“我還得打游戲,不能出去……你來我家吧,剛好清琅也在,打完游戲我帶你們出去玩……行,就這樣,我挂了。”

裴亦川給那邊說完便立刻全心投入戰鬥,游戲手柄另一個低了低手,魏清琅遲疑着問:“亦川哥,誰呀?”

“溫知,”裴亦川眼睛不離屏幕:“他自己在家無聊,待會來這。”

魏清琅又問:“他家……沒人?”

“都不在,就他自己,”裴亦川快速簡短的解釋,手指頭飛速點按:“快快快,對面又來了。”

魏清琅轉向屏幕配合他,完整的心思再也回不到游戲裏。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溫知到達裴亦川自己的小公寓,他來過不少次,輕車熟路的站在游戲屋的門口,砰砰砰的敲門,裴亦川厮殺到了最後一波,揚聲說句“直接進!”溫知推開門,兩個黑色背影頭也不回,他沒去打擾,自己坐在沙發上等結束。

“哎哎哎!清琅!右邊右邊!在右邊!”

“卧槽!敢給我來陰的!老子一杆加特林全給你們突突了!”

“就是樓上那個!老子迂回戰術整死你!”

“清琅清琅!掩護我!那孫子發現我了!”

“……”

“哎呦卧槽!你怎麽也死了!”

伴随着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嘆息,碩大的屏幕變成灰色,“小隊全滅”四個字懸挂中間,游戲結束。

裴亦川騰出時間招呼來人,打開冰箱挑選酒水,問溫知:“喝什麽?”

溫知說:“都行。”

裴亦川扔給他一罐冰可樂,順手也給魏清琅扔了一罐。

裴亦川慢悠悠走到溫知身旁坐下,問面對面的魏清琅:“怎麽回事?這場打得心不在焉的?”

魏清琅低頭開可樂,一茬寸頭對着他,垂着眼簾:“手還沒醒。”

裴亦川嘿了一聲:“還挺嬌氣。”

魏清琅不理他,裴亦川單手摟住溫知,“周六來找我玩,這可不常見?給我說說,你霍叔叔去哪了?舍得周末把你扔家裏?”

魏清琅率先擡起頭,眼睛盯着溫知。

“出差,大概一星期。”溫知說。

“時間還挺長,”裴亦川勾着溫知的脖子,說:“要不這兩天住我這?”

回家也是一個人,在裴亦川這還能多個人說話,溫知想了想,答應下來。

三個大男人出去逛街沒什麽可玩的,溫知有家室,裴亦川不可能帶着他泡吧逛夜店,多虧了新到的游戲機,三個人輸多贏少,越戰越敗,越敗越勇,屏幕一直亮到第二天淩晨。

魏清琅周一上午有課,下午準備回學校,問溫知要不要去學校籃球,溫知滿口答應,裴亦川興致缺缺,說自己懷念母校,依舊和他們一起去了。

天氣有點陰,太陽時有時無,室外有風,空氣涼爽,打籃球的人不少,寬闊的籃球場喧嘩熱鬧,籃球撞擊地面砰出悶響,溫知運球來到籃球框下,一個彈跳,籃球準确無誤的進了籃。

昨晚沒睡好,今天起得早,沒多久,溫知就感到累了,打過這一場,去了休息位休息。太陽西斜,落到山腳下,日光微弱,場上的人離開大半,天邊只剩幾道如血的殘陽,溫知他們結束籃球比賽,去西街吃過東西,天色徹底暗了。

畢業兩年,學校的樹林小道沒變化,裴亦川走着,腳下一個石子踢到魏清琅,“清琅!”他說:“打球也心不在焉的,老不對勁,來我家虧待你了?”

溫知聞聲轉頭看向魏清琅,他也發現了,魏清琅這兩天話極少,經常發呆,好幾次叫他都沒反應。

“沒有。”魏清琅腳步微頓。

“沒有?”裴亦川明顯不信,“在你穿開裆褲時我就領着你打架,騙我?”

魏清琅抿着唇靜了片刻,擡頭道,“亦川哥,我想……和學長單獨說兩句話。”

裴亦川眉頭一挑,目光在兩人間巡視:“喲!你倆背着我還有秘密了?”

溫知也驚訝:“和我單獨說?”

魏清琅眉眼間的那點放浪形骸全不見了,正色道:“亦川哥,認真的。”

看魏清琅神色認真,裴亦川收了玩笑:“行,我去對面商業街買點飲料。”

裴亦川走後,溫知站着沒動,他也好奇魏清琅要單獨說什麽,他倆平時聯系不多交集不大,如果真有什麽的話,這小子不會想讓他重新賠償法拉利維修費吧?

“學長,”魏清琅出聲,語氣緊張,“你……還記不記得,六年前,九月四號,天緣墓地……”

“天緣墓地?”溫知捏着下巴思索,這塊墓地他熟悉,裏面葬着他的父母,六年前,他大一,九月四號是京大開學典禮,他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印象較深,時間不會記錯,上午開學典禮結束,下午他去了一趟墓地看望父母,之後,就回學校了,沒去餐廳吃飯點的外賣,睡覺前還與溫林打了電話,這些大概就是他一天的行程。

“看來,你真的忘了。”魏清琅失望的笑一下,從兜裏掏出一把奶糖。

溫知看包裝看得出,這是他經常吃的一款。

魏清琅問:“要吃一顆嗎?”

溫知拿起一顆,放到手心凝視,眯了眯眼睛,藍白的包裝是熟悉的模樣,從高中開始,吃了好幾年,突然間,他擡頭道:“你是那個看媽媽的小男孩!”

“是我,”魏清琅氣息明顯放松,“學長有印象?”

溫知說:“當然有,給你糖吃反倒要咬我,渾身是傷,跟個小狼崽子似的。”

魏清琅不好意思的笑了,向他說出遲來的道歉:“抱歉。”

溫知當天去墓地,和父母說過話,正準備回去,在一塊墓碑前遇見個滿身滿臉都是血的小男孩,和溫林差不多大,一直在哭,說要下去陪媽媽。畢竟是墓地,溫知心裏一邊默念核心價值觀,一邊撥打120和110。男孩像知道溫知掏手機要幹什麽,上去就搶,一雙眼睛異常兇狠。溫知緊張又着急,摸到兜裏剛好有糖,拿出來對着男孩連哄帶騙。

此刻溫知心中生出一種我曾經投喂過的孩子竟然長大成人的感覺,看魏清琅的眼神像是看雛鳥,擺擺手大方的說:“沒事沒事,那天和外公順利到家了?”

魏清琅低低“嗯”了聲。

“早就認出我了吧?”溫知走到旁邊的小長椅坐下,剝開糖吃了,問:“怎麽現在才說?”

魏清琅在他身旁坐下,手指摩擦着糖皮,沒回答:“我記得學長那天告訴我的話。”

說過的話溫知倒真忘了:“喔?什麽話?”

魏清琅垂着睫毛:“你告訴我,媽媽沒有離開,是換種方式陪在我身邊。你說,生命不是永恒,遇見才是,世界每天都在告別,我們每天都在遇見生命,遇見含苞待放的鮮花、路邊紮根的野草、飛舞的蝴蝶、鳴叫的鳥雀,他們都是媽媽借用的眼睛,只要我記着媽媽,媽媽就一直在。”

開學典禮時,溫知發言的演講稿是以“遇見”為主題,當時為了安慰那個要下去陪媽媽的小家夥,他也不管小小年紀能不能聽懂,順嘴抄起稿子內容添油加醋,講了一通,想着先把人安定下來再說,沒想到,說完之後,還真有效果,小家夥不尋死覓活了,認真的問他媽媽真的還在嗎。

溫知背靠椅面:“記得還挺清楚。”

“一直記得,”魏清琅說,“這款奶糖我也一直在吃。”

奶糖在嘴裏化得差不多,溫知嚼兩下咽了:“好吃吧,我最喜歡的牌子。”

魏清琅又沒了聲,溫知側頭看過去,只見他突然站起來,雙手垂在褲縫緊握,肌肉微微發緊:“學長,我很幸運,能遇見你,我更幸運的是,能再次遇見你。可是,我以後不想遇見你了,我想要留下你。”

魏清琅一頭濃黑寸發融于夜色,桃花眼盯着溫知:“學長,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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