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銀白電梯抵達頂樓。她伸手撫平裙褶,昂首挺胸,步出電梯,踏進這個被無數人視為奢華樂園的頂樓。

鍍金雕花大門是敞開的,門外散置着許多大件行李,甚至還有專業的攝影器材,她小心翼翼繞道而過,停在門邊,擡手輕敲兩下。

“請問莫先生在嗎?”她用中文與英文各說一遍。

“是姚小姐嗎?”一名高瘦斯文男子迎上前,鏡片下的眼神略帶古怪。

“我是。”姚曼寧有絲戒備地點頭。

“你好,我是黎總的特助唐群。”男子笑笑地自我介紹。

原來是眼線……姚曼寧嘴角的淺笑瞬間僵凝。

“莫先生正在後院的游泳池,請你直接過去見他。別忘了,你是黎總特別安排的‘優秀’人手。”

姚曼寧後背陡然爬上涼意,只覺男子的微笑別有深意,她只能僵硬的點下頭,穿過大得不可思議的客廳,循着陽光投射來源,來到後院。

後院俨然是另一個世界,有着絕佳景觀的露天泳池,以及巧手布置的造景花園。

鋪着細軟白沙與鵝卵石的仿沙灘空地上,擺了一組白色鑄鐵雕花桌椅,以及白色海灘躺椅,在攀滿白伊甸玫瑰花的拱廊下,懸吊着藤編的蛋形搖椅。

一道修長的身影正躺在蛋形搖椅裏,臉上覆戴墨鏡,只露出漂亮的鼻梁與性感雙唇,男人雙臂盤胸,姿态慵懶,沐浴于夏日晨陽中。

姚曼寧眸光縮緊,瞬間萌生逃離的沖動,但她很快穩住自己,慢慢朝那道不容忽視的男性身影走去。

“打擾了,我是這段期間将為莫先生提供各種居家服務的住家秘書。”

靜等片刻,搖椅上的男人始終無動于衷。

姚曼寧以為是語言不通的關系,于是又以英法語重述一遍。

靜。

陽光懶懶爬過男人的臉,墨鏡遮去他的狀态,猜不透他是醒是睡。

姚曼寧像個傻子呆立片刻,正當她決定放棄,并轉身離去之際,驀地,一陣溫熱的觸感圈住她的手腕,收緊。

纖瘦身影倏然一僵,她側身望去,躺椅上的男人,複古墨鏡滑至鼻尖,露出一雙深邃似海的褐眸,直勾勾地凝睇她。

狄藍美眸微挑,露出招牌的天使笑容。“原來你躲在這兒,親愛的曼蒂。”

曼蒂。久違的英文名字,透過那男人的雙唇悠揚吐出,竟在她冷靜無波的心湖掀起巨大漣漪。

此際,姚曼寧端坐在沙發上,打直線條纖美的腰背,面無表情回視對座正仔細審視她的男人,交放在腿上的雙手出于不知名的原因,隐隐顫抖。

“真沒想到,你就是黎亞紗特別為我安排的豪宅秘書。”狄藍靠在米白色弧形軟沙發裏,交疊起一雙長腿,臉上的笑容窺不出喜怒。

“我也沒想到莫先生居然還記得我。”姚曼寧的語氣非常制式化,盡可能不流露太多情緒。

“我還以為你會從事更有挑戰性的工作,沒想到竟然是豪宅秘書。”

狄藍的目光在她身上放肆流覽,端詳起至少闊別四年之久的“老朋友”。

她依舊沒變,細致的東方臉蛋,眉眼間染着一抹率直的英氣,唇上那抹飽滿鮮潤的紅,襯得肌膚似雪白皙。

唯獨當年眼中的懵懂沖動,如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冷靜。

“這份工作對我而言很有挑戰性。”姚曼寧被他的語氣惹得發毛,卻只能強迫自己将怒氣壓下去。

這家夥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傲慢自大!只是她從沒想過,都已過了這麽多年,他竟然還認得她。

狄藍挑眉,刻意用輕柔如情人絮語的法語說:“對,差點忘了,你的抗壓性很高,而且非常擅長挑戰別人的極限。”

“聽着,我不想跟你争吵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我們之間有過什麽不愉快,都應該放下。”

姚曼寧太清楚在那張天使臉孔之下,藏着非尋常人能夠想像的邪惡狡詐。

相信她,她有過切身之痛,僅僅只是回想起那段交手經驗,便全身雞皮疙瘩倏起。

狄藍笑容更盛,站起挺拔的身軀來到她面前,雙臂盤胸并彎腰俯身,近距離與她四目相接。

瞠瞪着那張無預警放大的俊麗臉龐,姚曼寧一窒,平放在大腿的雙手悄悄揪緊黑色裙褶。

“曼蒂,你長大了。”狄藍微笑地說。

姚曼寧一僵。根據這家夥的惡劣前科,這句話翻成白話意即──你老了!

姚曼寧絲毫沒有跟他争辯的心情。這個男人對于美麗的定義已經接近挑剔病态,她根本不意外。

“對,我長大了,很高興你也是。敘舊時間到此結束,往後就讓我們維持良好的互動關系。”姚曼寧在心中默默将那張天使笑臉撕成碎片。

“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往後的日子,我們會天天見面,有得是時間談談過去時光。”狄藍緩慢的眨眼,爾後微笑。

聽不懂人話是嗎?太陽穴隐隐抽跳,姚曼寧使勁抿緊雙唇,揪住裙擺的纖手徐緩攏成拳狀。

很好,這男人一點也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欠教訓。

“好了,現在就請我的秘書幫我煮上一杯咖啡。”

“我是社區秘書,不是女傭,你必須搞清楚這一點。如果你想喝咖啡,樓下有吧臺秘書會幫忙調制。”

狄藍垂眸笑睐那張高高仰起的嬌顏。“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的工作內容究竟是什麽?”

“協助接待訪客,采買居家用品,居家保母,醫療與法律谘詢,藝文活動訊息提供,代訂機票報紙,代客送花,列印,傳真等等。”她讨厭他那種笑。

“聽起來你的工作還挺複雜的。”狄藍了悟的點着頭。

“只要在合理範圍內的工作,我都會盡力協助。如有任何疑惑,歡迎莫先生提出。”

狄藍向她豎起修長的食指,笑容依舊。“我只有一個問題。”

姚曼寧瞪着直逼鼻頭的指頭,捺着性子回答:“請說。”

“可以請你換下這套衣服嗎?它醜得讓我無法專心聽你說話。”

“很抱歉,這是我的制服,恐怕你每天都得面對它。”頓了下,她微笑補充,“或者,你可以向管委會提出将我撤換掉的建議,相信公司會立即找來更合适的人選為你服務。”

又想逃?狄藍的不悅瞬間升至滿點,表面上卻掩飾得極好,不露半絲痕跡。

“不必了。我覺得除了你,沒人更适合。”狄藍坐回對座的軟沙發上,交疊起一雙長腿,那姿态使他像個王,高踞于王位上,俯瞰衆臣。

“那麽……”

“就從幫忙整理行李開始吧,我想那應該也在合理的工作範圍內。”

望着狄藍那張天使笑臉,姚曼寧頭皮一陣麻,同時深感懊惱。

明明兩人不對盤,為何他堅決不撤換她?這家夥究竟在想什麽?

shit!他最痛恨這些芽菜類的食物!

“你還好嗎?”細數完畢,姚曼寧一臉困惑地凝瞅他。

狄藍面色陰沉無比,将馬克杯塞回她手中,氣惱的轉身返回卧房。

過沒多久,連綿不斷的噴嚏聲再度響徹整間屋子,高大的男性身影去而複返,手中抓着一套衣服,直往露天泳池的方向去。

姚曼寧的嘴角揚起,雙手交背于腰後,踱進某人急于逃離的卧房,來到淩亂的雪白大床前,從口袋裏順手抓了一把貓毛,往空中用力一撒。

“搞定。”她露出滿意的笑容。

同時,露天泳池響起不曾間斷的噴嚏聲。

直到中午用餐時刻,狄藍都堅持待在室外。

“等到清潔員确實打掃幹淨後,我才進去,在這之前,我都要待在這裏。”

姚曼寧一本正經的領命,內心竊笑不止。“我明白了。那麽莫先生對于午餐有什麽想法嗎?還是你準備外出?”

狄藍美目掃去。“曼蒂,你在笑嗎?”

姚曼寧倏凜,鎮靜的搖首。“沒有,莫先生看錯了。”

這個女人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狄藍微眯起銳亮的褐眸,仔細端詳那張白嫩的嬌顏好片刻。

姚曼寧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就怕招致懷疑,只好假意摸摸自己的臉,納悶地問:“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就算有,也早掉了。”狄藍微笑地說。

姚曼寧腦中為他內建的翻譯機開始運作:你的青春掉了。你的美麗掉了。

你的特殊掉了。

真好笑,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美麗,也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過人之處,明明是他口味獨特……也罷,随他說吧。姚曼寧在心中暗暗撇唇。

“午餐就交給你決定,只要不是法式的,其餘什麽都好。臺灣的法式料理糟糕透了。”扔話的同時,狄藍手裏正握着一架專業相機擺弄。

姚曼寧應了一聲,忍不住望向他手中的相機。

身為CL集團的營銷兼創意總監,狄藍的藝術才華優異出衆,他率領的團隊往往能推出颠覆時尚圈的驚豔之作。

時尚是刻刻求新求變的特殊産業,即便是營銷,往往也與創意藝術緊密相連。身為CL集團同名品牌夏洛特。洛威的形象男模,狄藍一人身兼數職,其實工作量之大,非尋常人能夠想像。

但時尚藝術講求的是創意,創意來自于流動的靈感,因此當狄藍缺乏靈感的時候,往往也意味着所有工作進入停擺期。

狄藍歷年來親自操刀的營銷廣告,不論是電視廣告,抑或是平面海報,每一次皆是天才之作,而每個被他挑中做為靈感缪思的男女,則會在平面海報或商業廣告中擇一現身。

這些幸運兒如今都成了知名人物,有的一躍成名模,有的則是從沒沒無名的小歌手成為家喻戶曉的影視小天後,或因為跨界合作,從此成了時尚界名人。

是的,婦仇者聯盟裏除了黎亞紗,其餘的人都曾短暫成為狄藍的缪思,從此命運大翻轉,她們在各自的領域攀上高峰。

媒體将這樣的現象戲稱為“天使的祝福”,意即那些幸運兒全是因為受到被封為天使超模的狄藍眷顧,方能在各個領域大放異彩。

此後,時尚界與影視圈的無數男女,人人皆渴望能被選中,成為狄藍創作的缪思。

因為那不僅僅意味着榮耀,更是成名致富的一大跳板,并且也是能與狄藍墜入愛河的唯一途徑。

沒錯,這些女性缪思都曾與狄藍有過短暫的戀情,只是當她們能帶給狄藍的靈感耗竭殆盡時,往往戀情亦跟着畫下句點。

她想,這應該是藝術創作者的通病吧。

他們沉浸在自我的創作世界,總是将缪思與情人的角色混淆,認為能帶給他們無窮靈感的人,便是他們這一生深愛的對象……

喀嚓。

乍然響起的快門聲,震飛了姚曼寧的雜緒。

她飛快眨動長睫,定睛回神,赫然發覺狄藍手中那架相機鏡頭正瞄準她,

定在快門鍵上的長指毫不猶豫地按下。

喀嚓,喀嚓!就在她呆怔之際,狄藍又連按了兩次快門。

姚曼寧下意識伸出雙手,交叉格擋在臉部前方。“你在做什麽?!我沒有同意你拍我!”

狄藍拿開相機,天使笑顏燦爛盛放。“我只是測試一下相機性能,又剛好有現成的模特兒——噢不,你不是模特兒,是我過敏太嚴重,一時搞混了。”

忍下想揍他一頓的沖動,姚曼寧目光忿忿,語氣卻相當平靜,“我去訂午餐。”

狄藍笑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然後舉起手中的相機,檢視剛才捕捉的照片。

黑發白膚,水眸紅唇,不似一般東方女性柔弱的眉眼,她眉宇之間滾動着一股率直英氣,相機裏的女人與四年前幾無分別,依然是一身強韌豐沛的生命力,周遭的世界因她而充滿生機。

狄藍眼底的笑意撤離,眸光深濃,緊湊凝視相機裏那張嬌顏,低喃:“這麽多人之中,獨獨只有你拒絕了我,甚至把我當成瘟疫,毫不留情的從我面前逃走。曼蒂,你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

小區管委會的效率驚人,一通電話過後沒多久,清潔人員輪番進入兩百坪大的豪宅,開始大動作展開清潔消毒工作。

屋外的泳池旁,姚曼寧正張羅好午餐,就等着一整個上午都待在泳池旁,講起越洋電話,要不就是視訊會議的狄藍用餐。

“這是什麽?”狄藍放下手機一轉過身,随即看見滿桌子油膩通紅的中式菜肴,俊顏瞬間翻成慘黑。

“是中國菜。”姚曼寧面不改色地報告。

“我當然知道是中國菜,但這些玩意是什麽?”狄藍拿起純銀叉子,插起一塊鮮嫩雞丁,辣紅色的湯汁順着肉體滑淌下來。

“道是很有名的四川菜——莫先生長年住在巴黎,大概不是很清楚,所謂的四川菜是以香辣聞名,非常開胃下飯。”姚曼寧面無表情地解說,同時能聽見內心的惡魔正在空中旋舞。

狄藍飲食最忌高油鹽以及酷辣,他喜愛地中海飲食,但讨厭芽菜類,也不喜歡苦澀的水果,總之是個很難伺候的家夥。

據那些女人的說法,當初她們與狄藍交往時,為了想在吃食上讨他歡心,不知換過多少餐廳與廚師,到最後幹脆自己報名地中海廚藝班,親自下廚。

狄藍冷冷地說:“我不吃這種東西。”

姚曼寧故作驚訝,“原來莫先生不敢吃辣?抱歉,我不知道。”

莫名地,那句“不敢”在狄藍聽來異常刺耳,仿佛總是與完美一詞畫上等號的他,身上忽然多出一個缺陷。

“我有說我不敢吃辣嗎?”狄藍微笑地反駁,語氣非常輕柔。

“如果不是不敢,那為什麽不吃?”姚曼寧笑問。

望着那雙困惑的晶亮大眼,狄藍額際的青筋隐隐抽跳,他開始懷疑,這個女人是故意針對他,甚至不惜在他面前演起無辜戲碼。

但,有這個必要嗎?當初她為了不與他有太多牽扯,不惜逃離巴黎,如今再碰面,她有什麽理由針對他?

礙于這份反辯,狄藍只能将對她的猜疑放回心底,EQ極高的保持完美笑容,坐下來享用這頓“火辣辣”的美味午餐。

瞥見狄藍性感的雙唇慢慢沾上一層紅通通的辣油,姚曼寧嘴角寸寸失守。

她退回屋裏,停在窗邊,拿起手機攝下這畫面。

手機蛋幕上的男人,天使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懊惱與忿然,以及嘴唇微腫的糗态。

“嗯哼,天使遇上辣椒,就被打回人形了。”姚曼寧擡頭望着窗外的狄藍,吃吃發笑。

就狄藍的認知,兩人闊別四年重逢,那是姚曼寧的不幸。

他不是心胸狹隘的男人……好吧,根據莫維的說法,他是個會記仇,又會用盡各種方式回敬的陰險魔鬼。

但對于一個曾經拒絕成為他的缪思的女人,狄藍自認對她并沒有那麽大的仇恨,畢竟事過境遷,他沒必要為此遷怒。

如今姚曼寧于他而言,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這種說法或許殘酷,卻是不争的事實。

但,顯然遇上這個女人,卻是他一連串災難的開始——

“曼蒂,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我的枕頭上會有貓毛嗎?”狄藍陰沉地笑着質問。

“你能證明那是一根貓毛嗎?說不定是從你的皮草上面掉下來的。”姚曼寧非常嚴肅地提出抗辯。

于是他只能将滿腔的懷疑壓下來。

“曼蒂,我說過,我對肉桂過敏,這杯咖啡是怎麽回事?”狄藍勉力地維持笑容,将那杯已攪入肉桂粉的咖啡,往他精明幹練得挑不出毛病的王牌秘書面前一推。

“抱歉,我忘了。”姚曼寧瞬也不瞬地直視他雙眼說道。

一個能夠記下二十多項交辦事務,記憶力超群的女人,居然會忘了雇主對肉桂過敏?

于是狄藍心底那份蠢動的懷疑,仿佛加了水的酵母,開始膨脹發酵。

諸如此類的狀況依然不斷發生,但并不危及或影響他的人身安全與健康。

但某人看似無可挑剔的服務質量,實則藏着無數小陷阱,甚至挖了許多坑等他跳的可疑行徑,令他不禁思索起別的可能性。

于是他決定進行一場試探。

“今晚我有事要外出,晚一點會有人過來取這份文件,幫我轉交給他之後,你就能離開。”

穿着一身正式晚宴服的狄藍步出更衣間,利落交代着,并将手裏的文件交給姚曼寧。

姚曼寧怔望着眼前的男人,近金的淺褐色中長發往後梳起,底下的發以皮繩束起收于腦後,印花的翻領白襯衫,搭配勃根地紅複古剪裁合身西服,如此醒目鮮麗的搭配,恐怕只有得天獨厚的狄藍才撐得起。

她不自覺地想起四年前,兩人第一次相遇的畫面……

“曼蒂,哈啰?”驀地,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在她眼前輕晃。

姚曼寧悚然回神,一擡眼便對迎狄藍含笑的美目,霎時,她的兩頰泛起辣紅,只能尴尬一笑。

“你是該感到害羞。你居然讓我等了你一分鐘。”狄藍微笑地說道。

那張宛若藏着毒蛇的壞嘴,成功使她降低了尴尬感,原本打算今晚暫時休兵的念頭正式宣告失效,她決定趁他不在的時候好好“整頓”一下。

“那麽,我走了。”在姚曼寧的目送下,俊美的身影消失在淡藍色大門之後。

修長的身影一步進電梯,随即不疾不徐的抽出手機,點開前兩日他讓工程師漏夜設置的聯機監視系統。

高清畫質的彩色蛋幕,将百坪豪宅內部清晰呈現,屋裏每一死角皆可牢牢掌控。

直至搭上莫維派來的長禮車時,狄藍的目光依然緊盯手機屏幕不放,那專注入神的着魔态度,恐怕只有在他投入攝影工作時才能相比拟。

“你幾時成了偷窺狂?”莫維湊近屏幕一看,随即不可思議地低嚷。

“搞清楚,我這不是偷窺,而是弄清真相。”狄藍不以為然。

知兄莫若弟,從小在這個哥哥手裏不知栽過多少回,莫維已能分辨他的笑。

眼下這抹笑,是狄藍設好局,等着獵物跳入的愉悅笑容。

莫維打了個寒顫。“那女人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地盤?”

“黎亞紗安排的豪宅秘書。”

“豪宅秘書?你大費周章的架設聯機監視網,就為了監視這個秘書?”

“她背着我在搞鬼,我必須找到證據才能讓她無可反駁。”

“搞鬼?”莫維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這種豪宅秘書你還留着幹什麽?當然是直接叫她滾蛋,犯得着浪費心神監視嗎?”

“她不一樣。”狄藍目光炯炯的鎖定屏幕。

這句話莫維已經聽過太多次,每當有新的缪思出現,狄藍總是這麽說。

但事實證明,那些所謂“不一樣”的缪思,到最後都成了同一個樣,并且被他無情的切割。

有這麽一個活生生的案例在前,莫維深信,那些藝術創作者,他們骨子裏既濫情也無情,他們真正愛的,只有自己與創作。

“一個豪宅秘書能有什麽不一樣?別跟我說她是你下一個缪思,這一點也不符合你的格調。”莫維不敢茍同地說。

“莫維,閉嘴。”狄藍擡眼微笑,那笑卻令莫維噎了一下。

那笑,是狄藍發怒的征兆。

但,為什麽?他說錯了什麽?

狄藍不理會莫維的錯愕,繼續埋首于屏幕。

屏幕裏,姚曼寧先是在客廳打了一通電話,緊接着她開始着手處理一些雜務,纖長的身影在明亮的豪宅中穿梭來去。

約莫十分鐘後,狄藍看見屏幕裏的女人前去應門,另一個打扮成清潔人員的年輕女人放下大提包,一只圓滾滾的花貓跳出來,開始運用貓咪的本能,在豪宅各處蹭呀蹭的,留下屬于它的氣味。

莫維傻眼。“這女人不知道你對貓毛過敏嗎?”

狄藍卻笑了,笑得極其溫柔俊美。“我就知道是她在搞鬼。”

而且他認得另一名女人,是路盈。

即便時隔四年,他依然記得與姚曼寧有關的每個細節。

屏幕切換,小花——噢不,應該是胖花貓一溜煙兒竄進了卧房,縱身往大床一跳,舒服的滾了幾個圈,然後鑽進枕頭底下,尾巴翹得高高的,左右搖晃。

屏幕再切換,姚曼寧跟女人坐在客廳談話,然後她拿出了手機,兩人對着手機掩嘴而笑。

“狄藍,我們已經遲到了。”莫維不得不出聲提醒。

“我不在乎。”金褐色頭顱擡也不擡地丢出這一句。

“噢,拜托,這是老媽特地為你辦的餐會,你必須露面。”莫維怪叫。

“我真不曉得你怎麽了,那不過是一個想惡搞你的豪宅秘書,你直接開除她就好,何必搞這些?”

監視行動屢遭打斷,狄藍總算肯賞臉擡眸,卻是給了莫維一記淩瞪。“我說了,她不一樣。”

“每個你說不一樣的女人,到最後都淪為你口中的俗物,除了四年前那個未完成的廣告,裏頭那個只有背影的神秘女人,有誰真的能不一樣——”質疑的聲浪倏然打住,莫維整個人猛然一震,茅塞頓開。

他望向狄藍,又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女人。

“……她就是廣告中只有背影的女人?”莫維不敢置信的屏息,就等狄藍給回應。

狄藍那兩扇長長的睫毛垂下,異常沉重的呼吸在莫維聽來,已是答案。

莫維驚呼連連:“噢天!噢我的天!我還以為永遠沒有看到那個廣告完成的一天!狄藍,這意味着你要找回靈感了嗎?”那語氣是帶着顫抖的雀躍。

相較于莫維的激動,狄藍卻是異常的平靜。他望着蛋幕上,背對隐藏監視器鏡頭的纖瘦人影,始終沉默不語。

“……狄藍?”莫維用法語低喊了一聲。

狄藍的思緒卻因這聲低喚,跌入了記憶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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