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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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易城短信時,葉白鈞剛剛離開派出所,正趕往銀行。
算一算母親已經消失了兩年半,法院看了他提交的資料,同意判決失蹤并銷戶。
這是母親當初躲債出逃時交代葉白鈞做的事情,目的是不讓追債的人找到他,家裏留一個幹幹淨淨的人賺錢還債。
去銀行的路上,葉白鈞捧着幹幹淨淨、只剩自己一人的戶口本,看了好一會。
不算厚實的一本更襯得他那一頁孤家寡人。
葉白鈞收起戶口本,在手機計算器上加加減減。
最後确認,再有15萬就能把母親欠的債全部還清了。
就算這樣,他手裏還能有5萬的剩餘,可以用來安排媽媽回國、重新準備新生活。
葉白鈞在櫃臺開通大額轉賬,先給母親轉了5萬過去。
然後他等了一會。
不出三分鐘,果然母親換了個不知名IP打電話過來。
“小鈞,”母親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急切,“是不是房子拆遷了?你哪裏來的這麽大一筆錢?”
葉白鈞:“不是。媽,你還欠多少錢?是不是再還10萬就能還清了?”
葉母沉默了一會:“小鈞,你聽媽媽說。”
葉白鈞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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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母:“媽媽前段時間實在扛不住,又去借了30萬高利貸,現在利滾利,已經快40萬了……”
明明身處安靜的銀行裏,葉白鈞耳側卻出現巨大的嗡鳴聲,“媽,我每個月都有給你打錢,上個月還把獎學金給你了,為什麽你會撐不住?你是不是……又去賭了?”
“不是!”葉母聲音尖銳地反駁,“我答應過你不會再賭的!你怎麽可以這樣懷疑媽媽?小鈞,你太讓媽媽傷心了!當初是我及時帶着債務跑到國外,辛辛苦苦還債,你才能在國內好好讀書,過好日子,你怎麽能這麽說媽媽??”
“那明明只要每個月按時還款或者提前還款就好,為什麽你會又多了一筆高利貸?”
葉母支支吾吾,東拉西扯一大堆,就是給不出合理解釋。
旁邊忽然有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傳過來,“你跟他說那麽多幹什麽啊?趕緊要錢就是了啊,啰啰嗦嗦大半天,一會手氣就沒了,拖拖拖的,這樣能贏什麽錢?……”
葉白鈞的心徹底沉到谷底,“媽,你忘了爸爸當時是為什麽欠了兩百萬跑出國嗎?你為什麽……”
“媽媽這邊有事!你手裏還有錢嗎?還有的話就趕緊打過來,媽媽早點把錢還上才能回國和你團聚知不知道?挂了!”
葉白鈞捧着手機,覺得銀行裏明亮的燈光有些過于刺眼了。
他就像一粒被浪花拍到岸上的泥沙,多餘又卑劣肮髒。
自厭的情緒點燃了他的血液,讓他渾身上下如同高燒一般滾燙,叫嚣着唆使他走到馬路中間,迎接車流的親吻。
他熟練地将這頭野獸引向其他方向,避免被他蠱惑。
于是葉白鈞再次不可抑制地想起易城。想起他上午投籃時強壯的手臂,跳起時大腿肌肉的線條,想起他青筋明顯的手背和修長的手指。
葉白鈞轉身離開銀行,拿出手機:【我在回學校路上了。學長,你在哪裏?】
他說,【我來找你拿書。】
-
葉白鈞在銀行旁邊的咖啡店裏等了一會,易城的車便開到了。
他去公司辦了事,順便路過銀行,正好能把葉白鈞捎上。
易城從後視鏡裏瞥他一眼。
剛拿到錢就迫不及待轉走了嗎?不知道錢都用在哪了。
也不買點吃的,還是這麽瘦巴巴。
節後過了桂花的時節,空氣中香味淡了,但葉白鈞一上車,桂花的香味又濃了起來。
就仿佛這香味是從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一樣。
一個大男人怎麽渾身是香味,一點也不man。
葉白鈞從手裏小紙袋中取出一枝桂花,放在車裏手扶箱旁邊,“剛剛看到,随手摘的。挺好聞的,學長你覺得呢?”
易城握緊方向盤,不假思索,“嗯,我也覺得挺好聞的。”
“那我就放這裏了。學長可以把它當免費車載香薰。”
“好,我也喜歡這個香味。”
手扶箱旁邊就是葉白鈞的書,他拿過以後直接放進了包裏,然後抱着書包,腦袋靠着車窗,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
臉頰暈紅,四肢酸軟,額頭滾燙。活像發了高燒。
易城也發現了他的異常,尤其是他暈紅的臉。
白皙又潋滟,像是醉了酒,也像動了情。
易城額角一跳。
他剛擡起手,又收回。
都想好當個合格的裝死前任了,這會來關心人好像不合适。
這不合格。
易城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按下忍不住想要探一探葉白鈞額頭溫度的行為。
車裏寂靜了許久。
葉白鈞擡手把扣子解開兩顆,動作遲鈍又緩慢,指尖把附近的精致小巧的喉結都搓紅了。
活像上輩子易城烙下的吻痕。
易城擡手摸了下他額頭。
合格的前任也得有合格的人道主義精神,萬一真生病了耽誤救治怎麽辦?
溫度滾燙,吓了易城一跳,“你怎麽燒這麽高?直接去醫院挂水吧。”
“不用。”葉白鈞說完,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就好了。”
易城明顯不信,調轉方向就準備去醫院,葉白鈞攔住他:“我從上高中開始,心情不好就會這樣。”
易城握緊方向盤。
他不知道。
上輩子他們婚姻存續三年。整整三年,他都不知道葉白鈞有這個毛病。
或者這正巧證明,上輩子婚姻裏的葉白鈞,心情還不錯?
易城的心情随着葉白鈞一句話上上下下。
他重新打量兩眼葉白鈞。
這會葉白鈞應該剛十八歲。嫩生生的,臉可以掐出來水一樣。
紅着皮膚窩在他的副駕駛裏,腦袋靠着窗口,又乖又可憐,說話的聲音也輕輕的,不跟上輩子似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像塊木頭:“你手好涼。學長,你車裏有什麽冰的東西嗎,借我貼貼。”
易城指尖一酥。
貼貼。
貼貼!
葉白鈞竟然說疊詞!
酥麻從指尖傳到心尖。
草,他老婆好萌。
早知道自己原來喜歡甜美無害款,十八歲的葉白鈞又正巧是這樣,如果他們能早一點相遇……
不不不。
易城趕緊把危險的想法甩開。
要不了幾年,等到大學畢業,甜美無害的葉白鈞就會變成一塊無趣的木頭。
錯誤的婚姻盡頭應該是迷途知返!
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樣的葉白鈞變成那樣??
“你找找手扶箱,裏面可能有退熱貼。”這是他口罩期殘留的習慣。
葉白鈞窸窸窣窣摸索一會,再擡頭時額頭上黏了一片退熱貼。
臉頰還是暈紅的,看起來弱小又無助,可憐極了,惹人疼。
易城撚了撚手指。
心癢。
錯誤的婚姻盡頭應該是迷途知返!
他又提醒自己一遍,克制住情緒,把人送到寝室門口。
“謝謝學長。”葉白鈞道完謝,轉身往寝室裏走。
高溫帶來的宛如發燒的反應使他行動略微有些遲鈍,一個不察,被小臺階絆了一下。
易城一下變了臉,箭步過去準備扶人。
但正巧下樓的奚梓睿動作比他更快一步,直接架住了葉白鈞胳膊,爪子也膽大包天地摸了一下葉白鈞額頭。
葉白鈞微不可察地偏了下頭。
“好燙!”奚梓睿喊,“你生病了學弟!這你怎麽上樓?我送你上去!”
眼看奚梓睿這就要當他面拐走他老婆,說不定還要送進寝室、登堂入室,易城坐不住了。
“我來就行。”易城擠兌走奚梓睿。
易城有力的手臂就架在他腰間,葉白鈞感受着那力道,難耐地蹙起眉。
打從易城在車裏摸了一下額頭開始,他的肌膚就和心髒就為這樣的觸碰瘋狂。他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
可現在,感受着易城肌膚的溫度和肌肉的力量,他心裏的野獸,快要壓不住了。
葉白鈞躲開易城噴灑在他頸後的呼吸,鼻息略重了一些。
桂花香和男士香水的味道糾纏混合在一起,暧昧鹹澀,充滿難以言喻的荷爾蒙。
令他腳軟。
一級臺階踩空,腰上的手更加緊張地用力,五指深陷進皮肉裏。
敏感腰側被按,葉白鈞呼吸都亂了一瞬,條件反射地把自己滾燙的手按在易城手背上,想要推開。
但只頓了一秒,他就化推為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纖細手指緊緊、緊緊地扣住易城的,更用力地将他按向自己。
他已經在失控的邊緣徘徊。
易城被按的慌亂一秒,忐忑不定地看了眼葉白鈞。
看見他暈紅額頭上的汗,迷離的眼,不停顫抖的睫羽,微微張開凸起的唇。
他從沒見過……這麽妖冶的葉白鈞。
易城心裏發慌,不敢再看。
對于此刻的兩人來說,四層樓的臺階走起來,有點過于緩慢了。
葉白鈞的寝室裏沒人。
易城把人安置在椅子上就想走,回頭看見葉白鈞蜷縮着雙臂抱住自己,腳步又不由自主停下了。
“你能行嗎?”他猶豫一下,走過去蹲在葉白鈞腳邊。
易城的視線停在葉白鈞的唇上。
寝室裏只亮了一盞臺燈,照亮葉白鈞單薄的半邊身形。
填滿寝室其他空間的,是無邊的,暧昧的,隐藏一切的黑暗。
那雙形狀姣好,極其适合親吻的唇瓣,此刻被咬得殷紅欲滴,最為飽滿的地方,墜着一顆血珠。
這仿佛是惡魔的果實。
這是上輩子葉白鈞最為潋滟柔軟時也沒呈現過的風情。
像冷雪輕輕墜落在寒梅間,又如惡魔以處子血烹煮曼陀羅。
冷極,熱極;純極,滟極。
極致的沖突和美都在暗湧裏悄然盛放。
易城腦袋一下就麻了。
他像是魔怔了一樣,伸出也變得滾燙的指尖,在那滴鮮血上輕輕抹了一把。
然後怔怔地看着被自己塗開的血。
一個念頭浮現在他腦海裏——應該是甜的。
如蜜,如□□一樣的甜。
這個猜測猶如水入油鍋,一下就将易城渾身的血液煮沸了。
他無法自制地靠近葉白鈞。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那雙被鮮血塗得殷紅的唇瓣就在自己眼前。
看着柔軟可欺,引人肆虐。
撩人的桂花香似乎是從葉白鈞唇齒間噴灑出來的。
“學長,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