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探子
探子
大山深處,一座茅草屋前,一個農夫和一個小姑娘坐在院子中。農夫為小女孩兒搖着蒲扇,驅散着殘留的暑氣,同時望着天下的星星問道:“今天瑤瑤想聽哪個顆星星的故事呢?”
小女孩仰頭望着漫天星空,搜尋了好一陣,終于找到令自己滿意的那一顆。她開心地指着那顆有些暗淡的星星,朗聲道:“那顆!”
農夫定睛一看,随即樂呵呵道:“哦!那是帝星!瑤瑤想聽它的故事?”
“想!”小女孩張着嘴,大聲說了出來。。
她到了換牙的年紀,兩顆門牙才冒出來一半。使得說出話總有些不清楚,每次都要很大聲的說,才能讓叔叔聽懂她的話。
“那好,叔叔就将給瑤瑤聽。”
農夫聲音低沉了下去:“很久以前,凡間妖魔肆掠,妖氣遮蔽天空,看不見日月星辰,百姓們苦不堪言。神降臨人間,從所有人中選出了一個皇帝。從那以後,神就陪在人族的皇帝身邊,幫助人族驅趕妖族。”
“等到所有的妖魔都被趕回妖界後,神指着天上這顆星星對皇帝說,這顆星星就是你,只要帝星閃耀,人間就沒有事。”
小女孩更關心那個好心的神:“那神呢?他回天上去了嗎?”
農夫微微一笑,摸着小女孩兒的腦袋說道:“故事聽完了,該回去睡覺了!”
......
“皇帝姐姐,你在想什麽?”
驟然出現的聲音,驚醒了陷入迷夢的冷瑤。她從過去的回憶中抽身,望着面前疑惑的姜執,笑道:“沒什麽!就是看着你和蒼狼的樣子,忽然想起了過去的事。”
“那一定很難受吧!”
姜執又問。一條大黃狗坐在他腳邊,哈哈吐着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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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瑤看着那條狗,實在無法将他和以前那個高冷的蒼狼聯系起來,不禁有些遲疑道:“還行吧!”
但姜執已經習慣了,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狗,嘆道:“蒼狼,我說過了,狗的樣子是無法修煉靈智的,給我變成人形!”
随即又是一團紫光閃過,地上的狗就變成了高大的人。
冷瑤再次愣了下,都忘了自己來找姜執的目的。
最後,還是姜執問道:“姐姐,秋獵上,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
“那太好了!”他立即長舒一口氣,笑着說道,“我真的好害怕,再一次失去姐姐!”
那本該是關切擔憂的話,因為他說得輕了,莫名添了些詭氣。
冷瑤擡眸,看着那同樣漆黑的眼睛,輕輕嘆了句:“你真的很在乎姐姐呢!”
“當然了!姐姐可是啓朝的皇帝!”
姜執語調輕輕,末了又補充道:“姐姐不必擔心阿執,有蒼狼在,阿執不會有事的。倒是姐姐,該小心的,可不止羅家和楊煥成哦!”
一陣秋風襲來,卷起片片落葉,如蝴蝶在兩人間起舞。面前的啓朝小王爺,看上去是那麽天真。
可當你靠近他時,又感覺離他更遠了,連帶着那燦爛的笑容都模糊起來。
風停葉落,塵埃落定。冷瑤沉默半晌,只說了一句:
“朕知道了!”
她本來就是夏家手上的一枚棋子,又能如何小心呢。
最後,她走出小院,駐足回望。姜執和蒼狼站在門檐下,正笑着目送她離開。那在兩座高宅夾縫間的小院,就好像那門前立着的兩人。
又或者說,就像天下所有啓朝皇族,在命運和時代的夾縫中艱難活着。
秋獵雖然過去了,但關于秋獵上出現的妖的争論,卻一直未休。
羅家認為楊煥成一直想迎娶女帝,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止秋獵,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修為高深的女子,招來幾個妖怪,也不是不可能。
這麽一想下去,楊煥成的嫌疑也就越來越大。
羅興幹脆讓自己的弟弟羅宏,去拜訪楊府,探探虛實。
正巧,楊煥成也在猜,獵場上的妖是誰放的。正當他想不到誰有這個動機時,下人彙報說,羅宏來了。
“他來做什麽?”
楊煥成雖然這麽說着,還是把人請到了堂上。
然而他是客氣了,大步跨入門檻的羅宏就有些冷淡了,見面就質問道:“王爺,你這又是何必呢?”
楊煥成坐在上位,悠悠品了一口茶,才好聲說道:“大清早的,羅大人這又是為何動怒呢?”
“哼!明知故問!”
羅宏一甩衣袖,毫不客氣地挑了個位子坐下來。他對豐泉客氣,是因為羅家要拉攏豐泉。
而月山王楊煥成和羅家,水火不相容,自然也就沒有客氣的必要了。
楊煥成也提高了聲氣:“本王叫羅大人那是客氣,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敢來本王這裏撒野!”
羅宏斜眼觑着堂上的人,反唇相譏:“哪裏有月山王不知好歹,敢來望京稱王!”
縱使楊家兵馬再多,那也是在月山。而望京,是他們羅家的地盤,羅宏自然不懼。
楊煥成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沒對羅宏動火,直接喚來下人趕客。但請神容易送神難,羅宏拍案而立,質問道:“月山王,獵場的妖是不是召來的!”
“我召妖幹什麽,羅興的算盤打得霹靂響,整個望京都知道了。你真以為,若沒有妖,贏家會是羅辛嗎?”
楊煥成說完,一聲冷笑,跟着站了起來。而就在他起來的那一瞬間,整個人的氣場完全變了。就是一個高高在上、掌握生殺予奪的君王,睥睨天下,不帶一絲情緒。
他看着羅宏,仿佛在看一個蝼蟻,漠然而無所謂:“我曾懷疑羅家是知道了我的計策,才召來妖物,否則那些妖怎麽不對付羅興呢。可看着你,我明白了。以你們羅家那群廢物,怎麽可能有這個本事!”
“你竟然敢如此羞辱羅家!”
羅宏雖然語氣夠硬,卻是色厲內荏,就連步子都下意識退去。
可轉瞬,兩人都明白過來。如果羅家、楊煥成都認為自己有必勝的把握,那獵場上群妖是誰放的呢?
又是一瞬,兩人都想到了一個人:夏元基!
自從來了望京,夏家好像一直就對争奪女帝沒什麽興趣,甚至為女帝擇夫的秋獵,都沒一個夏家人去。
女帝就是皇權,夏元基想要當皇帝,又怎麽可能不搶女帝?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立即知道了對方猜測。共同敵人确定,原本劍拔弩張的二人立即冰消瓦解。
羅宏為了示好,率先放緩語氣:“看來是鄙人誤會月山王了!”
“哪裏!是本王言過了!”楊煥成雖然收了氣勢,但語氣依舊冰冷。
羅宏也不想多留,他還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羅興。于是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匆忙離去。
待他走後,知若也從後面走出來。楊煥成則氣得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茶碗叮當。
“夏元基!我以為你無意帝位,原來是藏得夠深呀!”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茶碗,仿佛那就是夏元基本人。又逐漸攥緊拳頭,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知若見他氣成這樣,不禁笑道:“怎麽你想當皇帝就行,別人想當皇帝就不行了?你和夏元基,有什麽不一樣嗎?”
聽到知若的嘲諷,楊煥成立即收了怒容,恢複成平時鎮定自若的模樣。又從胸前拿出一個長錦盒,送到知若面前。
“秋獵那日,我見你的玉簪摔斷了,便重新給你買了一支,你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知若沒料到自己這麽說他,他居然還給自己送禮物,一時驚訝得愣在原地。等到反應過來,就立即接過錦盒,滿懷欣喜。
“海棠花!”知若更開心了,連那雙眼睛都亮起來,興奮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海棠?”
見她高興成這個這個樣子,楊煥成情不自禁地跟着一笑:“以前,我們路過一戶人家。那家人牆頭茉莉花開正盛,你步子比平時慢了一些。”
“這你也能注意到!”
知若說完,便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簪,看了又看。最後才把玉簪插入發間,在楊煥成面前,輕輕轉了一圈。衣裙飄舞,猶如一朵盛開的茉莉。
“好看嗎?”
她停在他面前,微微歪着腦袋,淺笑嫣然。像是在問那只玉簪,又像是在問自己。
“都好看!”楊煥成笑嘆道。
“什麽都好看?”她又問。
“你和玉簪,都好看。”
剎那間,一朵紅霞飛上知若臉頰,她害羞似的低下腦袋,帶着藏不住的笑意,匆匆逃離了此地。
然而她一走,楊煥成就變了臉色。
以前,他也懷疑過夏家想要争皇帝的位子。結果夏元基毫不猶豫把到手的女帝送入望京,在望京找到份差事後,就不管不問了。
世人皆認神厄瞳為人皇,但夏家對神厄瞳好像沒多大興趣。夏家兄弟二人都沒有神厄瞳不說,就連夏元基迎娶的夫人,也是一個普通女子。
忽然間,他又想起了女帝消失的那三個孩子。如果說夏元基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障眼法,只等他和羅家鬥個兩敗俱傷,再利用女帝的長子,坐收漁翁之利呢?
楊煥成的神色逐漸陰沉。不論如何,看樣子都得去調查一番了。
......
夤夜更深,萬籁俱寂,就連草叢裏的蟲兒也消歇了。高遠的天上,撒着點點星子,像是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默默注視着人間。
忽然間,黑暗裏掠過一個影子,他是那麽輕,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又是那麽快,轉瞬的功夫就從牆角來到檐下。
随着一串清脆的鏈響,房門悄然打開。
這裏是夏元基的書房,也是夏家秘密的藏匿之所。
等那房門再度合上,院門前又多了一個身影。
夏宥期輕輕敲着扇子,一步一步,悄無聲息,來到兄長書房門前。他露出個無聲的笑容,正要去推門,來個人贓并獲。卻沒想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
他驟然回神,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拖入了黑暗中。
即便這點細微的聲音,也被屋裏翻找的探子聽去了。他立即停了手上動作,屏氣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
過了許久,外面響起一聲貓頭鷹叫聲。
探子終于放心了。翻找一會兒後,又把一切恢複原樣,關門落鎖,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等到探子徹底走了,夏宥期才從黑暗中掙脫出來,對着身後黑暗抱怨道:“哥,為何要攔我?”
夏元基緩緩走出陰影,盯着探子離開的方向:“因為我還要靠他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