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脫險
脫險
冷瑤好似也被定住了一般,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紅衣女子,許久後才問出一句:“你是誰?”
“你猜?”紅衣女子坐在妖物腦袋上,調皮一笑。
冷瑤轉動僵硬的腦袋,看了看四周,最後盯在自己懷中的琵琶上:“你是這妖骨琵琶?”
紅衣依舊維持着笑意,什麽都沒說。
而冷瑤就當她默認了,立即撲過去,急切道:“你既然是這妖骨琵琶,定知道如何使用對不對!”
紅衣女子一嘆:“既然要用,好歹也得叫對名字吧!”
冷瑤趕緊問:“那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哎呀!這可是你取的名字,難道你忘了嗎?”
紅衣女子帶着了然一切的眼神,笑盈盈地看着她。
冷瑤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般,低聲呢喃着:“蕪荟......”
聽到這兩個字後,紅衣女子飄至冷瑤身後,緩緩抱住她,又将手在琵琶上一撫。原本破爛不堪琵琶,鮮血淋漓的五指瞬間恢複如初。
“再彈一次吧!”女子把頭枕在她肩上,聲音輕柔空靈,“以後,都會有我陪着你。”
又是一瞬,時間開始流動,秋風吹過,荒草搖曳,妖物嘶鳴着張開長滿獠牙的巨口。
一滴口水滴在琵琶上,琴音奏響,不複之前的急促,像是山間的清泉,一路跳躍着出山。又像林間的百鳥賽歌,婉轉百變,輕盈靈動。
随着琴音傳出去,那些妖物終于停止了嘶吼,身上黑霧漸漸消散。它們眼神迷茫,像是受到什麽召喚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又一個一個的,躍過冷瑤,落下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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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最後一個妖物跳下懸崖,琴音戛然而止。
山頂寂寥蒼茫,只剩秋風穿山的呼嘯聲。
“啪啪......”
突然,一道掌聲響起。冷瑤從呆愣中驚醒,以為還有妖物,剛動手彈琴,又見前面秋風獵獵中,立着個血衣公子。
夏宥期那身衣服都被血染了個遍,就連手中的扇子也變成了一把紅扇。
不過他面上倒和往常一樣,挂着那毫無暖意的笑,俊朗惬意,卻沒一絲溫度。
“恭喜你,終于掌握了這妖骨琵琶。”他語調輕松。
冷瑤還有些呆滞,盯着地上的石子,突然說道:“不是妖骨琵琶,是蕪荟。”
夏宥期又是一笑,把扇子往手心輕輕一摔:“看樣子,這妖骨琵琶是專克我的。”
“公子為何這麽說?”冷瑤終于擡起頭,歪着腦袋看着他。
“因為,我叫宥期。”他笑容越發明朗了。
冷瑤似乎還不明白,嘴邊默念着:“宥期,蕪荟。有期,無會......呵,原來是這樣!”
她笑了起來,臉上難得透出些光彩,可轉瞬又染上一絲凄涼,念叨着:“有期無會......”
這是夏宥期第一次見她笑,心裏不禁想到,原來那個溫婉哀愁的女子,笑起來竟然這麽好看。
随即,他俯身下去,遞出右手,朗聲道:“是有期,還是無會,沒分出勝負,可說不定!”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燦爛了,冷瑤微微愣了下,緩緩把手搭在他手心。等到站起來後,又問了句:“公子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夏家無意迎娶女帝,所以并未參加這場秋獵。可現在,夏宥期卻出現在了這裏。
冷瑤心裏不禁冒出一點小小的指望,小心翼翼又平靜萬分地問出了這句話。說完了,又擺出一副漠然的态度,望着前面,似乎剛才只是随意一問。可眼裏看見的,只有眼尾餘光中的夏公子。
夏宥期的身影頓了下,悠然說道:“不,只是偶然路過,不小心被卷入其中。”
“這樣啊!”冷瑤語氣中是難掩的失落。
夏宥期又頓了下,輕輕敲了敲扇子,沉默半天,說出來這樣一句話:“通過剛才的事,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能保護你的,只有你自己。”
冷瑤抱着琵琶,微微颔首:“冷瑤明白了。”
她現在說的還是“冷瑤”,等到下山,遇見尋找女帝的禁衛軍,就又變成了“朕”。
此次秋獵,皇城禁衛軍損失慘重。
同時,天下人都疑惑起來。按理說望京有帝星照耀,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才對。為何秋獵上會出現這麽多妖族,還是在女帝在場的情況下。
百姓們僅僅只會疑惑,而上面的人就會猜測。
會不會當初夏元基交出來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女帝!
但人能一樣,那雙眼睛卻是無論如何也仿不了的。所以朝堂上衆人,雖然有這個猜測,卻不敢定論。
總之,無論外面如何議論。女帝的婚事一定是黃了!
所以最後,最開心的當屬冷瑤。不僅不用嫁人了,還掌握了妖骨琵琶的用法。
不過在開心之餘,又想起了姜執。當日他也在獵場,不知有事沒有。
冷瑤的心很小,能裝的人很少,但即便是這樣,那裏依舊空蕩蕩的。青樓的女子,最會察言觀色,洞悉人心。
她能看出姜執真的關心她,心裏不免挂念一分,就打算出宮看看他。
說實在的,即便冷瑤已經知道姜執的過去和處境,在真見到他的住處後,還是不免大吃一驚。
在兩座高門大戶間,夾着一戶小小人家,那便是啓朝瑞親王姜執的府邸。
大門半開着,裏面隐隐傳來斥罵聲。門上沒有塗漆,只刷了一層桐油。
冷瑤走過去輕輕一推,那門就吱吱呀呀地打開了。小院中的景象也映入冷瑤眼中。
蒼狼□□着上身跪在院子中,而姜執手持帶鈎刺的鐵青長鞭,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蒼狼背上,濺起點點血肉。
而那個挨打的人,仿佛沒有痛覺般,神色毫無變化。身上的血痕轉瞬就痊愈了,但那鞭子落下的速度更快。不一會兒,蒼狼背後就鮮血淋漓。
可姜執絲毫不解氣,還在揮鞭怒斥:“我讓你不聽我的話!你只是一條狗,一條我的狗!居然敢不聽我的話......”
冷瑤看呆了,似乎沒想到,那麽燦爛天真的少年,居然有這麽殘忍兇狠的一面。
她又忘了,姜執不是什麽少年,他只比她小了一歲而已。
終于,姜執看見了立在門前的她。不過轉瞬的功夫,就收了全身戾氣,重回開朗少年,
他立即丢了鞭子,開開心心跑過來,圍着冷瑤叽叽喳喳:“皇帝姐姐!你居然來看我了!是在擔心我嗎?沒關系了,當時蒼狼也在,我一點傷都沒有。倒是姐姐,你有沒有傷到哪兒......”
“阿執!”
冷瑤打斷了他的話,來到蒼狼身邊站定,有些嚴厲地問道:“你為何要對蒼狼這麽狠?”
“因為他不聽話,不聽話的狗就要教訓,否則會爬到主人頭上。”
姜執笑容燦爛,絲毫不像那種能把人打得血肉模糊的惡人。
蒼狼背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即便這樣,冷瑤還是有些不忍:“可,他不是你唯一的護衛嗎?”
姜執笑容更燦爛了,驚喜道:“我知道了!姐姐是在同情蒼狼!”
說罷,蹦蹦跳跳地來到蒼狼面前,又對冷瑤說道:“姐姐,蒼狼是不死不傷的。不信你看。”
然後他俯身下去,雙手撐膝蓋上,與蒼狼對視,好聲命令:“蒼狼,把你右眼給我。”
一語落地,在冷瑤還沒反應過來時,蒼狼就扣出了自己的右眼,雙手捧着交到姜執面前。只剩個右眼眶,呲呲冒着血水。冷瑤頓時被吓了一跳。
“真乖!”姜執眯着眼睛一笑,又道,“可今日我不想用你的眼,放回去吧!”
于是蒼狼又把眼睛按了回去,剎那間,複原如初,就連臉上的血跡都消失了。
姜執立即站起身,笑着說道:“姐姐看到了吧,他不會受傷的。要是姐姐實在擔心,不妨把蒼狼牽去養幾天,就能理解我今日的行為了。”
然而這句話裏,不知哪個字刺激到了蒼狼。他竟然直接跳起來,将還在說話的姜執撲到在地,不停舔舐着主人的臉、脖子,以及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
“蒼狼!我說了,不準像條狗一樣舔我!”姜執一邊攔着蒼狼,一邊憤怒吼道。
頓時,冷瑤臉都紅了,愣愣道:“那什麽,朕要不要出去避一下?”
聽到姐姐要走,姜執趕緊轉過腦袋挽留道:“別!皇帝姐姐,等我一下!”
随後轉回去,換了個哄人的語氣:“好!好!我不把你送出去了!蒼狼這麽乖,我怎麽舍得送人呢......”
奈何身上的人,啊,不對,是狗!就是不願停下來。
姜執徹底生氣了,厲喝道:“蒼狼!你再不從我身上下來,我就拆了你的骨頭煲湯!”
但蒼狼依舊我行我素。
姜執放棄了,嘆道:“那至少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吧!”
于是,一團紫光驟然籠罩蒼狼,待到光芒消失,那趴在姜執身上的人就變成了一條瘋狂搖着尾巴的大黃狗。
這時,姜執終于有機會從地上坐起來,但他沒有推開蒼狼,更沒有生氣。反而将黃狗抱入懷中,會心一笑,沉聲嘆道:“我知道的,蒼狼永遠不會抛下我。所以,我也不會抛下蒼狼的。”
那條大黃狗輕輕舔舐着主人的臉。在過去的冷宮中,他們也是這樣抱在一起,狗兒什麽都不知道,卻能感覺到主人的悲傷,輕柔地舔舐掉他掉落的每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