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軍營
入軍營
當蒼狼再度回到維州的城牆下時,姜執他們三人連同旁邊那個亂糟糟的乞丐都不見了蹤影。
他歪着腦袋,高冷的面容上生出一點困惑,好像在思考什麽。面前長街熱鬧,人來人往,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邊的異變。
當一條狗發現主人不在時,它會在周圍逛幾圈,試圖嗅到主人的味道。如果沒有嗅到主人蹤跡,就會返回原地等待着。
街道上,除了他們剛來的城牆下,別的地方都沒有姜執的味道,就好像他們三人原地消失了般。若是人,此刻一定警覺起來。
但蒼狼是一條靈智未開的狗妖,所以他坐在了之前的位置,安安靜靜地等待着主人回來。
來往路過的人見着這般冷峻的公子,都不免放緩步子多看幾眼,再困惑地離去。
日落月升,人影寥寥,街上一盞盞燈火逐漸熄滅。打更人提着銅鑼從長街盡頭走來,敲鑼吆喝道:“夜半三更,小心火燭!”
走到城牆這裏,赫然發現還有個公子坐在暗處。他微微一驚,吹着火折子,接着微弱的火光問道:“公子,夜深了回家去吧!”
火光點亮了蒼狼的雙眸,随着火苗的晃動,閃閃爍爍。
打更人見他不語,又說了句:“公子,早些回家去吧!”
但蒼狼依舊沒有絲毫反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歪着頭看着他。頗有些詭異。打更人心裏有些發怵,趕緊收了火折子離開此處。
幾天前的夜晚,也是這條街上,有幾個從秦樓楚館出來的書生,被什麽東西紮得跟個漏勺一樣,血流盡而死。
如今叛軍占據維州,官府裏的那幫老爺都關進大牢了,誰還有空來管這個。打更人抖了下身子,決心趕緊報完回家去。
......
至于冷瑤他們去了哪裏,還得從蒼狼走後說起。姜執還在和夏宥期鬥嘴,邀請旁邊小乞丐當裁判。冷瑤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看着他們吵來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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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蕪荟的聲音出現在耳邊,語氣甚是急切:“冷瑤,快走!”
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個玄衣陰鸷的男子笑意莫名看着這邊。
就在這時,一個路人走過,男子轉眼不見蹤影。冷瑤頓時驚了一跳,回頭就對夏宥期二人道:“不要玩了!我們快走!”
“哎?現在?”姜執有些疑惑。
夏宥期看她一臉凝重的模樣,也收了玩笑,跟着起身道:“适才的乞兒說,維州已落入敵手,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姜執想起了蒼狼:“那蒼狼怎麽辦?”
夏宥期回頭一望:“你不是說他鼻子好嗎?肯定能找到我們!”
然而,未等三人啓身,周圍的世界先定住了,聲音戛然而止。前面路人擡起的腳步遲遲不落,橋邊馄饨攤上熱氣凝固。河面上,船夫往岸上抛來一袋糧食,麻袋就漂浮在半空。
姜執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還好奇地去戳了戳那些路人,滿是驚詫道:“這是怎麽回事?”
可冷瑤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了,她趕緊拿出琵琶,剛要彈奏,淩空就劈來一線玄光,還伴随着尖細的破空聲。
“小心!”
夏宥期眼疾手快,在玄光碰到她的前一瞬,抱着人轉了個方向。接着,沒有絲毫猶豫,抓着她的手就往城門那邊跑。
姜執愣了下,也意識到不妙,趕緊追了上去。
那躲在暗處襲擊的莫名之物,似乎就是想讓他們離開這裏,全程都沒有出手。
他們跨出城門的那一刻,城內時光再度流動。行人落下步伐,鬧聲響起,混沌攤上的霧氣升入空中,船夫扔來的麻袋精準落入岸上接貨的人手中。
只有城牆前的四方桌上,少了三個公子小姐。
小乞丐使勁揉了揉眼睛,又瞪大幾分,仔細看着空蕩蕩的桌面,感嘆道:“我的老天爺呀!這可真是神仙呀!”
“我遇見神仙嘞!”
他麻利從地上爬起,尖叫着離去,連自己讨飯的破碗都不要了。
而另一邊,逃出城後的三人,身後終于沒了那陰森的寒意。看樣子,城中的怪物,只是想趕他們離開。
只是從剛才的交手來看,三人根本就不是怪物的對手。那怪物也絕非什麽良善之輩,為何要大費周章趕走他們,而不是直接除掉呢?
正當冷瑤不得其解時,姜執那邊突然驚叫一聲:“夏公子!你怎麽流血了?”
她驟然回神,順着姜執的目光看去,只見夏宥期肩上的殷紅不斷擴散,在雪色的錦帛上格外醒目。
夏宥期悄然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無所謂道:“沒什麽,維州城內妖物是敵非友,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
冷瑤看不見傷口,便緩緩上移目光,注視着夏宥期的面孔。這流血的事對他而言,似乎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俊朗的面上沒有絲毫別的情緒。
本人都說不在意了,姜執也不好再驚訝下去,便小聲附和:“說的也是,那我們趕快走吧!”
維州城外,是片平原,綠意茵茵,一條枯黃色的大路從平原盡頭蔓延至維州城門。天地交接處,還有一座青山,不高,微微擡頭就能看見山頂。
山的背後,就是羅淼率領的啓朝大軍駐紮地。
雖然看起來沒多遠,但三人整整走了一個白天!
等到他們終于看見山坡上插着的“啓”字旌旗時,姜執整個都化成了一灘水,潑在地上。
“終于到了!”他用最後的力氣長長嘆了一聲。
不多久,巡邏的士兵就發現了他們。
這時,羅淼還在營帳中琢磨:如何讓月山王去攻打叛軍,自己跟在後面撿便宜。
桌臺上的油燈猛地晃動了下,士兵進來禀報道:“将軍,門外自稱是陛下的女子求見!”
“陛下在望京,哪兒來的瘋子!拉去斬了!”羅淼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頭也沒擡,就揮了揮手。
然而小兵并未離去,而是有些猶豫道:“可是将軍,那女子生着一雙神厄瞳......”
那麽黑的一雙眼睛,即便火把都打到女子面前了,眼中依舊不見一絲光亮。
除了神厄瞳,天下還有那雙眼睛能黑至如此。
持有神厄瞳者,必定是皇親國戚。即便皇權旁落,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兵能得罪得起的。
所以小兵不免謹慎一分,希望自家将軍能親自去看一眼。
羅淼聽到這裏,思考戛然而止,轉頭盯着小兵:“你确定那是神厄瞳?”
“小的萬分确定!”小兵回答的斬釘截鐵。
羅淼猶豫起來。
天下生有神厄瞳的女子不少,但都不可能來這裏。他想起了父親的話,先帝糊塗半生,一朝改性,如今的女帝就和先帝一樣。
若以現在的女帝,還真有可能來這裏。
不管是何猜測,都有必要去驗證一番。而等他确認後,心裏更沉了。
那在營地篝火旁的女子,一身普通的衣裙,抱着一把琵琶,清冷娴靜。若不看那雙眼睛,就是個畫中的仕女。
可事實是,只要生了那雙眼睛,傾國容貌也會被人忽視。
前面人無論怎麽看,都是望京皇宮裏的女帝。
望京距離此地不下千裏,女帝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羅淼把目光放在了女帝旁邊的夏宥期身上,随即快步走去,來到人前跪地一拜:“臣羅淼拜見陛下!”
“羅将軍請起!”冷瑤說道。
但羅淼并未起身,而是盯着夏宥期問道:“陛下,望京離維州千裏,可是夏公子親自送你來的?”
夏宥期手腕一轉,甩開扇子笑道:“羅将軍,這不是廢話嗎?除了我,朝中還有誰敢送陛下來這裏?”
他的語氣很好,就是滿滿的諷刺,連那親善笑容都帶着審視的意味。
羅淼聽得很是不自在,猛地起身俯視着他,冷聲道:“既然陛下來到這裏,就不勞夏公子操心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夏公子不必回去!”冷瑤先回話了,直直看着面前的羅淼,毫無退意。
羅淼沒他父親考慮的深,見女帝敢反抗,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利用強力壓回去。他轉而面向冷瑤,臉色一片冰冷,眼睛在篝火的照耀下隐隐閃着危險的光芒:
“陛下,夜深了,你該去休息了!”
寒夜越來越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死寂之下,唯有篝火裏的柴堆噼裏啪啦炸着火星子。
夏宥期輕敲了下扇子,好聲問:“羅将軍,您這句話是關切,還是命令呢?”
這裏是羅淼的地盤,夏家再厲害,也管不到這裏來。他自然不懼一個夏宥期,冷哼一聲,正要說個什麽,就被另一聲的感嘆打斷。
“哎呀!”
羅淼這才注意到女帝旁邊還有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是和女帝一樣的黑色。宮裏的皇子在先帝死後,都封王離宮。以前的王爺們會得到一塊封地,大把金銀珠寶。但世道不同了,現在他們除了一個王爺的名頭,什麽都沒有。
這些無權無勢又無一技之長的王爺們離開宮,只能被那些富貴人家撿回去。和廳上架子裏擺的花瓶一樣,成為一件彰顯主人家身份地位的物件。
羅家想要的是天下,對幾個名貴的花瓶不感興趣。羅淼只是聽說,宮裏有個單神厄瞳的皇子。
叫什麽來着,他從來沒記過。
姜執又嘆了一聲,站在原地自言自語抱怨道:“早和你們說了,月山王離這兒也不遠,去那裏比較好,結果你們不聽。現在好了吧,吵起來了吧!”
聽到這裏,羅淼警醒起來。月山王離此地不遠,女帝到來的消息,他肯定也知道。若現在和女帝撕破臉,到時候月山王來要人,就不好打發了。
他立即換了個臉色,畢恭畢敬道:“陛下星夜來此,末将深感惶恐,自是憂心陛下龍體安康,故請陛下早些休息,絕無冒犯之意。”
氣氛終于緩和下來,只是天色已經不早了。冷瑤說了幾句羅淼的好話,就結束了篝火邊的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