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京

回京

那個冷宮裏的宮女獨自生下皇子後就死去了,還是冷宮裏年老的棄妃聽到嬰兒的哭聲,才叫來外面的太監,把宮女屍體擡出去安葬。

至于這哭鬧的嬰兒,宮裏不缺皇子公主,也就留在了冷宮中。棄妃年輕時也曾有過孩子,可那孩子還沒生下來就夭折了。如今看着嗷嗷待哺的嬰兒,早已死去的心又活了過來。

冷宮裏只有他們二人,奶奶和小皇子,已經不需要別的稱呼了。所以直到棄妃死去,小皇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沒有自己的名字。

那些送飯的太監們随老死的棄妃都叫他小皇子。

時光流逝,秋風吹來,枯葉簌簌落下,撒了滿地火紅。那個剛會走路的小皇子變成了一個小男孩兒,坐在滿地火紅中,仔細擺弄着手中未幹的泥人。身後還站着一個雕像般的成年男子。

他生得及其可愛,卻只有一只漆黑的瞳孔,使得可愛中又透出一絲詭異。縫制粗糙的布衣上沾滿泥點,舉止更是随性自然。若不是身在冷宮,倒真像鄉下田邊玩耍的村童。

可這裏是冷宮,一年到頭,也不見有人拜訪的冷宮。無人照料的小皇子只能和自己玩耍。

他捏了兩個泥人,用落葉當衣。又轉頭對着身後男子喚道:“蒼狼,你過來!”

那男子一動起來,就沒個人樣了。像是一條狗,四肢并用迅速爬到小皇子身邊蹲下,咧嘴而笑,滲人之中又有些真誠。

小皇子舉起自己的泥人,開開心心說道:“這是父皇!這是母親!”

接着又看向對面的男子,繼續笑道:“還有蒼狼和我。我們一家人生活得真開心!”

“父皇很疼我,母親很愛我。”

“可是父皇是皇帝,有很多事情要忙,沒空來見我。不過事情總有忙完的時候,到時候父皇就會接我出去玩了。”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響,冷宮的大門開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立在大門前。

小皇子聞聲擡頭,面上立即浮出無限歡喜:“父皇!你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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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州城內,姜執坐在鐘樓的屋頂上,看着天邊那道五彩的神光。涼風吹起青絲縷縷,他也悠閑地晃着雙腳。

“蒼狼,你看,多漂亮呀!”

他笑着說道,天真而活潑。仿佛就是一個無憂無慮、樂觀開朗的孩子,看見了個喜歡的事物,興奮地和周圍人分享。

可這孩子接下來說出的話又叫人琢磨不透:“蒼狼,真正的女帝回來了,該我們準備歡迎儀式了!”

蒼狼默默走上前,抱起主人一躍而下,落入茫茫無邊的城池。

......

尊皇劍的現世,無法改變女帝是個傀儡的事實,反而更加刺激了人們心中的野心。

這種號令天下、蒼生臣服的權利,誰不想要!

望京羅家,一封維州來信交到羅家家主、當朝宰相羅興手中。信裏描述的尊皇劍有多厲害,看着這封信的羅興眼光就有多深沉。

很快尊皇劍現世的消息就傳得滿城皆知。所有從維州傳來的信中,都在描繪那五彩神光多麽震撼人心,使人發至內心地顫抖臣服。

女帝還未歸京,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難得沉默起來。尊皇劍現世,最該誅殺的就是亂臣賊子。

而他們這些把女帝寝宮當勾欄院的人,無疑是最符合亂臣賊子的人。

所有人都提起一顆小心,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女帝歸京,頭上那把懸着的劍落下。

在啓朝大軍動身回京那一刻,知若卻告訴楊煥成,她要回月山了。

楊煥成只是愣了下,沒說一句挽留的話,笑着目送她離去。

月山上三百年的歲月,早就讓知若忘記了紅塵的一切欲念。不明白人為何會為了虛無缥缈的權利,而抛棄禮義廉恥,變得喪心病狂。

她愛楊煥成,所以看見心上人眼中只剩對權勢的癡迷後,難免心傷心碎。心一直傷下去,人就會累。

知若累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而能躲避凡塵紛紛擾擾的地方,只有月山。

月山仙泉,水聲叮咚,輕煙缭繞。白發仙子坐在泉邊,落下一個清麗的倩影。

忽然,一滴水跌入仙池,蕩開圈圈水紋,也揉碎了水中的倩影。

一道聲音從仙子背後想起:“師姐,你哭了?”

知若這才恍過神來,連忙擦去眼角淚珠,回首笑道:“清晃,你說什麽?”

名叫清晃的小師弟走上前來,一臉認真道:“師姐,你剛才是在哭吧?”

知若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是轉身盯着水面,眼中一片茫然。

原來情到深處,不止歡喜,還有更深的痛苦。不想又念,念了又痛,痛了越想,越想越不想......

“清晃,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何‘情’也是一道劫了!”她輕笑一聲,面色凄惶。

小師弟被她的模樣吓得一怔,随後又垂下腦袋,掙紮許久,緩緩說道:“師姐,我去仔細查過了。成仙最後一劫,是情劫,可人間之情,千百種,皆可渡劫。師姐,你何不放棄這情愛之劫,換個別的?”

知若嘆了聲:“哪有那麽容易放手!”

“當然有!”清晃叫了出來。

看着師姐不解的目光,他又解釋道:“我師父那裏有一味藥,叫做忘情水,可令人忘卻凡塵一切雜念。師姐只要喝了,定能忘記那個負心人!”

說罷,還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瓶子交到知若手上:“你拿去,什麽時候想忘了,就喝了它。”

知若想起清晃的師父,不禁為他感到些擔憂:“這藥是你偷拿的吧,就不怕師叔責怪嗎?”

“沒事兒!”清晃擺擺手,笑道,“師父最多罰我跪幾天靜室。師姐不用擔心!”

說完,又怕知若不肯接受,飛快地跑開:“就這樣了,師姐,我先走了!”

獨留下來的知若盯着手中素瓶,神色深沉,不知所想。

哪怕有了忘記的辦法,可忘還是不忘,依舊要人選擇。

山上的人難以抉擇,山下的人間紛亂不休。

上一次女帝回京,懷裏抱着琵琶,像是弱水邊哀嘆的清婉女子。而這一次,她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軍馬。同樣的柔弱女子,等待的人的心境卻不同了。

輝煌的大殿之上,冷瑤看着下面跪拜的文武百官,神色肅漠,如古井無波,就和以前一樣。只是那些跪拜的官員們,聲色明顯比以前要恭敬許多。

但恭敬之下,就是警惕。

先帝再怎麽改性勵精圖治,也沒想過使用尊皇劍。可現在的女帝使用了,兩軍休戰,萬民臣服。

若照這麽來看,只要女帝手裏拿着尊皇劍,天下就沒人能與她抗衡。

羅興沉了眉目,上面啓奏:“陛下禦駕親征,率軍凱旋,乃是我朝萬民之喜。奈何三位皇子公主流落在外,陛下何不早日将他們接回宮中,共享人倫之樂。”

現在的女帝逐漸脫離控制,是時候換新的了。

“羅相,你倒是惦記他們!”

冷瑤端坐于龍椅之上,神色漠然,俯視着下面的羅興,陡然擡高聲音道:“也是!那三個孩子,指不定有一個是你的呢?”

羅興面色一緊,剛要解釋,女帝又開口了。這一次,她是對着群臣說的:“諸位大臣皆知,朕的第一個孩子是啓朝下一任皇帝。民間又說,父跪子乃是大不敬,必遭天譴。”

女帝笑了起來,不複以往的魅惑,反而透着冷冷的嘲諷:“這就麻煩了,諸位都有可能是皇子的父親,那到時候新帝登基,諸位是跪還是不跪呢?”

百官身子一抖,頭埋得更低了。羅興躬身一拜,沉聲道:“陛下,慎言!”

“這是事實,朕為何要慎言?”

女帝臉上笑意慢慢消失,猶如高天上的神祗睥睨地上蝼蟻:“羅相此前不是要為朕選帝夫嗎?你看,這滿朝都是朕的帝夫,哪兒還用去選!”

“陛下!”

羅興擡起頭,眼中危險越深。女帝說這些,無非是想避開三位皇子公主的話題。他聲音冷了下來:“眼下,還是早日接回三位殿下為好!”

大殿之上的空氣逐漸凝固,女帝望着羅興,漆黑的雙眸裏不見任何情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危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仿佛輕微的動靜,都能引起山崩地裂。

就在這時,一直未說好的夏元基站了出來,朗聲道:“羅大人,三位殿下不過喜歡栾陽景色,多留了些日子,你何必這麽着急呢?”

他這一句話,無疑是把矛頭拉到了自己這邊。羅興轉而盯着他,語氣不善:“王爺,小孩子玩心大,還是早點歸家,莫荒廢了學業!”

夏元基微微一笑,有禮有節:“羅大人放心,本王定不會荒廢三位殿下的學業!”

衆人明白過來,三位殿下确實在夏家手裏,且夏家沒打算送還。

難怪不得夏家對女帝不感興趣!

羅興悄然瞥了眼上位的女帝,忽而想起孟家軍投靠夏家的事。世人皆知,孟丹生只忠于女帝。若不是女帝指示,孟丹生怎麽會令孟家軍歸順夏家呢?

他越發确定心中猜測:站在女帝背後之人,就是夏元基!

只是現在,羅家才與楊家交惡,不宜和夏家撕破臉皮。

羅興心中思緒轉了個圈,最後拱手說道:“那就有勞栾陽王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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