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我掃二維碼回座位的時候,鄧韬眼尖,驚訝地看着我從包裏掏出來的手機:“銘允,你換手機了?”

我點頭,鄧韬啧了兩聲,嘿嘿笑着說:“蘋果14,可以啊,啥時候換的啊,怎麽沒跟我說”

我瞅他一眼:“我又不是換手機號,幹嘛要跟你說。”

鄧韬撇嘴:“借我玩兩天啊,我這個蘋果12老早就想換了,我媽不讓。”

我:“蘋果手機也就那樣,信號差死了,還不如國産。”

鄧韬:“那你還買?”

我虛榮心作祟,忍不住嘚瑟道:“別人送的。”

鄧韬湊過來一只耳朵,壞笑:“誰?誰送你手機?不會是女朋友吧?”

我不否認也不承認,拿着排號單走回座位坐下。

“到底誰你倒是說啊,別讓我幹着急。我有女朋友都告訴你了,你有女朋友藏着掖着不告訴我多沒意思吶。”鄧韬猴急地跑到我身邊坐下,扒拉着我的胳膊兩眼冒光。

我則看着坐在對面的林妹妹說:“師傅,你們什麽時候去北京?”因為之前數學老師安排她教我數學,我一直以“師傅”兩個字稱呼她。

林妹妹兩手交握放在桌上,坐姿像極了在課堂上聽課的乖乖女:“今天晚上的飛機。”

過道上不時有打扮精致的美女扭着腰走來走去,挺胸擡頭,歡顏笑語,林妹妹垂着眼眸,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很明顯并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鄧韬這家夥似乎也注意到了,拍拍我的肩膀便坐到林妹妹身邊去了。不過嘴巴還是沒打算放過我,一直軟磨硬泡地問到底是誰給我買的手機,又問我是在哪裏上班,離這裏有多遠,恨不得跟我去上班的地方看一看。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胡編亂造一通後,奶茶店的小機器人念到了我們這一桌的排單號,我連忙站起了身,取走了自己打包的那兩份奶茶,順便将鄧韬和林妹妹的也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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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班去了,有時間再見吧。”臨別時,我說。

鄧韬站起身看着我,笑着說:“你不來送送我。”

我:“送個毛,我剛剛要是不問,你會告訴我你今晚上走嗎?”

鄧韬尴尬地笑笑,說:“本來确定要走的日期的時候,是想跟你說的,但是我想你下班可能比較晚,來不及。”

我說:“幾點走?”

鄧韬:“八點十分。”

“這叫晚嗎?你個豬腦殼。”我翻了個白眼,嘆氣說,“放心吧,看在咱倆多年的情分上,我請個假,親眼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以後要是有緣,咱們江湖再見吧。要是見了也認不出來,那就各自安好吧。”

鄧韬伸手捶了我肩膀一拳,不大開心地說:“那你還是別來了,還各自安好,立flag呢你。”

林妹妹斜着眉眼,歪着頭,用紙巾擦着茶杯邊緣的水珠,只顧咯咯地笑。

我問她:“師傅,你笑啥呢?”

她低頭吸了一口檸檬水,拿手指絞着紙巾,緩緩道:“我笑你是來買奶茶的,卻在這裏閑聊,你老板等久了不扣你工資嗎?”

我溜了,忙不疊地溜了。

十七塊錢的奶茶既然已經買了,我也不想浪費,掃了個共享單車,幾分鐘便騎到了鳳祥公寓。然後上樓拿鑰匙開門。

甫一進門,便看見苻清予耷拉着臉,面容憔悴地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那條黑狗蜷縮在他腳邊舔他的手指頭。

我低着頭走過去,将奶茶放在他面前的客桌上,不經意間看到了他十只手指甲縫裏殘留的血痕,怔了怔。

早有防備的我連忙跑進卧室,從行李箱裏拿出酒精、紗布和雲南白藥,一邊給他包紮一邊問:“咋弄的,這麽不小心。”

苻清予仰着頭,伸手擰了擰滑到鼻尖上的口罩,目光憂郁地看着我,問:“你為什麽,想當醫生?”

我:“要是我說想救死扶傷你肯定不信,好吧,我其實就是想找份緊缺但是穩定的工作。”

苻清予小聲說:“當醫生,很辛苦的。”

我笑了一下:“哪一行都很辛苦,只是我願意幹這一行而已。我跟你說,我這個人無牽無挂,從小就沒什麽親情觀念,看淡了生離死別,跟別人沒法共情。即便書沒讀好,将來當個沒心沒肺光給別人打針的醫護人員,我也樂意。”

說完我将紗布打了個結,拍了拍他溫熱的手背,目光落在客廳旁邊的大門上:“你閑着沒事抓門幹什麽?”

苻清予緩緩垂下眼眸,別開臉,聲音不溫不火:“你鎖了門,我出不去。”

我:“你不是讓我每次出門要記得反鎖嗎?”

“……”苻清予啞口無言,一個人喝着奶茶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坐着,他發呆,我看電視——看的動漫《非人哉》。

苻清予起初不吭聲,後來湊了過來跟我一起看,看了兩三集,便跟我吐槽:“你好幼稚。”

我尋思哪幼稚了,于是放下手機對他說:“我回房間休息,你有事再叫我。”說着拿起桌上屬于我的那一份酸梅汁,進了卧室。

十幾分鐘後,苻清予拿着風扇進來了,放在床邊充上電,順勢躺上了床。

在我的預想中,我原以為我會膈應,然後一把将他推下床。誰知道是怎麽回事,看他曲着腿,背對着我躺在床上,孤零零無所依的樣子,我又覺得他很可憐。

“那個……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我躊躇了一下,側開身,看着他的後背說。

“嗯,你說。”

“我有個同學,晚上八點要跟她女朋友坐飛機去北京讀書,我想送送他,跟你請個假,可以嗎?”

“這麽晚了,不去可以嗎?”

“我已經答應去送他了,不能食言。”

“已經答應了,還問我做什麽”

“我是口頭答應了,但還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同意我就去,你要是實在不同意我就不去。”

“可以。”

“好,謝謝。”得到明确的答複後,我松了口氣。

下午六點吃了晚飯,我将曬幹了的被套整套床單一并收進屋,依次給苻清予套好鋪好後,已經六點半了。

“我出去了,你休息吧。”我拿起鑰匙,對苻清予說。

苻清予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泡腳,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艾草味。

“不要鎖門。”他握着擦腳的毛巾,埋着臉說,“我等下也出去。”

我愣住了,問他:“你出去幹嘛?”

苻清予拉口罩蓋住臉,目光倔強地看向窗外,就好像跟誰賭氣似的:“無聊,去附近的步行街走走。”

我看着他手指頭上纏的紗布,心有餘悸地道:“你要買什麽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帶回來。”

“我不買什麽,只是走走而已。”苻清予擡眸看着我,怕我不相信似的,說,“我很快,就回來。”

我遲疑了一下,擔憂地說:“明晚出去可以嗎?現在是我上班的時間,你要是出點什麽事,你爸肯定會找我麻煩。”

苻清予垂着頭,不高興了。

我拿他沒辦法,無可奈何之下把鑰匙往沙發上一丢,說:“算了,我不去了,陪着你在家。”

苻清予沉聲說:“我出去,走走而已,我現在,很正常,不需要你陪,你走吧,別鎖門就行。”

我鼻子一酸,沉聲說:“成,不需要是吧,那就沒有我存在的必要了。明天我就跟你爸說我辭職不幹了!”

苻清予擡眸瞅着我,默了半晌,說:“好,随便你。”說着拿毛巾擦了擦腳,靸着拖鞋走進自己房間,砰地将門關上了。

我堵着氣,回房間繼續刷手機。氣消了又後悔剛才說的話。

打工人打工魂,能屈能伸,為了鈔票,我咬咬牙,給鄧韬發了一條短信:我女朋友生氣了,非要我跟他逛街,送不了你了,抱歉。

鄧韬回了我一個邪惡的笑,說:我就知道,你有豔遇了,見色忘友的家夥,別忘了給我發你倆的照片。我倒要看看妹子長什麽樣,把你魂都勾沒了,跟你說話心不在焉的。

看到鄧韬的回複後,我整個人心情放松了下來。猶豫片刻,去叩苻清予的門,說:“你睡了嗎?沒睡的話,我陪你去步行街吧!”

話還沒說完,門開了,屋裏空蕩蕩的,手機也不見了。

我腦袋一空,跑到衛生間、廚房、陽臺找了一圈,不僅沒看見人,連常常跟在他身邊的那條黑狗也不見了。

我懵了,立即轉身走到大門口,看見反鎖的門開着一條縫兒,瞬間呆住了。

附近的步行街就一處,我鎖上門,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樓,租了一輛自行車騎到了步行街路口的十二路公交車站附近。歸還車輛後,無頭蒼蠅一樣在步行街上亂繞,從東門繞到西門,又從南路露天燒烤店轉回北站小吃街。

反反複複,同樣的人臉我看了不下四五回,始終沒有找到苻清予。

我慌了,仔細地辨認着來往行人的衣着,幾乎懷疑自己出了幻覺。心中抱着一絲僥幸,也許人家早就回去了呢,又或許他根本就沒來這裏,只是故意跟我玩消失呢。

我走得腳底板疼,彎腰蹲在一處臺階上東張西望。

看了許久,目光落在街角處拉着二輪車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我一個機靈站了起來,跑過去問道:“大伯,打擾一下,請問您有沒有看見一個戴黑色口罩的男生。這麽高,大概一米七,身邊跟着一條黑色的狗。我是他朋友,找他有急事。”

清潔工聽了我的描述,杵着掃帚,低頭想了一陣,驀然點頭,笑着說:“見過。喏,前面的商業大樓看見沒,還沒完工呢,我看見他牽着狗提着一袋子東西進去了,好像去的是地下車庫,至于出來沒,我沒留意,你自己去那邊找找吧。”

我轉身正要走,清潔工又追了上來,低聲我說:“靓仔,我負責的是這個區域,沒有去過那邊,但我聽說那邊的地下停車庫以前鬧過兇殺案,死了一男一女,兇手到現在還逍遙法外呢。如果是白天倒是不打緊,現在是晚上,這烏漆嘛黑的,有手機的話打個電話,沒有的要小心點,注意安全。”

我謝過清潔工,硬着頭皮過了天橋,進了商業大樓的地下車庫。

原以為裏面會很暗,沒想到不僅有吊燈還有地燈,将手繪的立體牆壁和承重牆照得恍如白晝。進出口的過道兩邊停放着不少私家車和商務車,最裏面卻空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

巡視一圈,并沒有苻清予的蹤影。兜來轉去,我也累了,沒心思找下去了,原路走回了公寓。

令人抓狂的是,快到家的時候,我遠遠地看見公寓三樓301號的窗戶是亮着的。

我深吸一口氣,疲憊感頓失,擡腿上氣不接下氣地爬上了樓。

“你去哪了?”我忍着怒氣推門進來後,對坐在沙發上抱着筆記本寫字的苻清予沒好氣地說。

“步行街。不是和你,說了嗎”苻清予說。

“我去了,沒看見你。”我咬牙切齒道。

苻清予将筆記本立起來,指着上面寫的“我出去了,保證很快就回來……”以及“我回來了。”兩行字給我看,見我默不作聲,狐疑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相信地問道:“你去步行街,找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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