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做得到吧?

你做得到吧?

早上,照例是我先醒,苻清予窩在我的懷裏,兩手和兩腳都蜷縮着,依戀的模樣莫名有點可愛。

是的,昨晚我跟他睡一張床上去了,雖然什麽也沒發生,但有些東西,已然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轉變。

比如我在做早飯,他在卧室裏喊:“哥哥,我的拖鞋呢”我會馬上熄火,在客廳裏給他找鞋子,親手給他穿上。

又比如說剛吃完飯,他說:“哥哥,我們遛狗去吧。”我就放下了手裏的書和他下了樓。

去公園爬山,狗在前面跑,他拖着牽引繩在後面追。山路很長,他的笑聲撒了一路。

我從來不知道他會這樣開心,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就這麽草率地決定和他在一起。

我所面對的都是不穩定的未知的将來,但我願意和他一起冒險。

每次到陌生的地方,他還是喜歡戴口罩,時不時地還會東張西望,好像有什麽人會跟蹤他似的。不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摘下口罩,擁抱我,蹭我的臉,像個黏人的小孩子。

我偶爾也會回抱他,但僅限于此,因為沒有任何準備,給不了他更多。

當晚,我們下了山,一身臭汗回到家,相繼洗了澡之後,我煮了他最愛的幾個菜,吃完飯,上床睡覺。

由于天氣實在悶熱,我到苻清予房間鋪了床鋪,叫他早點進房間吹空調睡覺。

他乖乖地躺下了,拉着我的手指問我可不可以陪陪他。

我笑着說:“睡哪都一樣。”說完挨着他躺下,他順勢爬過來趴在我身上。

我笑着輕輕摟了摟他的腰說:“你太輕了,等我軍訓回來給你好好補補。”

他說:“你到了告訴我,我可以去找你。”

Advertisement

我說:“封閉的,你進不去。”

他說:“我找我爸,他有辦法。”

我笑着說:“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有意只說一半,等着他問。

他果然很急切地伸長脖子:“什麽話”

我附身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小、別、勝、新、婚。”

他臉紅了,翻過身去,拿被子捂着頭不說話。

我的心噗通噗通跳着,一陣電流直擊腦門,我想我可能真的是陷下去了,沒辦法走回頭路了。

當晚,他抱着我,很快進入了夢鄉,而我,盯着他的臉看了很久,很久……

——

晚上,導員在班級群裏發消息,七點半在校門口集合坐大巴車去軍訓基地。

以防萬一,我定了五點的鬧鐘,周一早上鬧鐘一響,我立馬就起了床,沒有驚動苻清予。

我坐在床邊,側着身看他蜷縮在一起的瘦小的身體——他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多一點,但在我眼裏很小很小,小到我覺得他就像是清晨的露珠,太陽一出來,他就會被蒸發掉。

想到一走就是二十多天,他必須得吃二十多天的外賣,我很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他說他不太會做飯,也不喜歡做飯,說是做得不好吃。

早上的空氣比較涼,沒那麽熱,我在客廳看了一個小時的書,六點整,煮了西紅柿雞蛋面,放了幾個海鮮菇。

看看時間該走了,我換上解放鞋,穿好迷彩服,去他房間叫他吃飯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看到我就起身沖了過來,抱着我不說話。

“哥哥,你要走了嗎?”過了一會兒,他紅着眼睛移開身問。

我理了理頭上的帽子,說:“嗯,馬上就走,七點半集合,我得提前一個小時到,免得導員找茬扣我學分。”

“我去送你吧。”他小聲說。

我立即回絕說:“不用,叫別人看出來不好。”我真怕到了分別的時候,他忽然跑過來抱我,或者蹭我的臉,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以後在學校還怎麽擡頭。

“我就遠遠看着,絕不去打擾你。”他擡眸,睜着烏黑晶亮的大眼睛,小聲保證。

我動心了,又很快在心裏否定了,随後彎下身,額頭貼着他的額頭,他哆哆嗦嗦地抿着微微翹起的唇,愣愣地看着我,揪着我的衣服,這一揪,離得更近了,鼻息聲、心跳聲似乎都在頃刻間無限放大,我不由得迷失了心智,想離得更近些,然後嘴唇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貼上去了……

眼底白茫茫一片,就像吻了一朵丁香花,軟軟甜甜的,輕輕盈盈的,還有點熱乎乎的……其他,再也不記得了。

——

氣喘籲籲跳上空空蕩蕩的大巴車,随便撿了個位置坐下,陽光斜斜照在我的臉上,我低着頭,臉是燙的,心髒狂跳,怎麽也緩不下來。

“哎呀,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來的呢。”顧笑的聲音響鈴一樣從車外傳來,我聽到她上了車,伴着踩鐵皮似的粗重的腳步聲走到我旁邊坐下。

“早啊。”我從背包裏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臉上的餘熱未退,反而覺得更燙了。

“你怎麽滿頭大汗呀?”顧笑遞給我一包紙巾,笑着說,“哦,我忘了,你不住校。”

我慌亂地接過紙巾,連連點頭,笑着說:“對,怕錯過時間,跑着來的。”

事實是我吻了苻清予,把他吻哭了,我覺得自己未經允許擅自親吻的行為太過分了,很像渣男和流氓,拔腿就跑了。

——

大巴車總算啓程了,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兩分鐘。

我純純大冤種,多坐了一個多小時的硬座!

軍訓基地是保密的,沒有事先通知我們,到了才知道是某個半廢棄的陸軍軍事基地。

大門口荊棘叢生,進去之後就像某個荒廢的森林公園,道路坎坷崎岖,兩邊都是盤虬卧龍的大榕樹,掉在地上的葉子堆了厚厚一層,都快腐爛了,一路上連一只鳥都沒看見,可想而知晚上一個人走路有多恐怖。

原本叽叽喳喳說要拍照拍視頻留念的同學都安靜下來了,臉色鐵青,像是被旅游團欺騙的旅客。

車速慢慢降下來了,一排低矮的爬滿綠植的兩棟平房出現在正前方,十幾個教官身着迷彩軍裝像一棵棵筆直的松樹立在那裏,背着手,面色冷峻地注視着大巴車緩緩靠近。

“下車下車,排隊去前面交手機。”一個黑胖的教官站在我們班的這輛車前面,厲聲喊道。

我跟着擁擠的人群往前走,排在顧笑身後。

“我哥果然沒有騙我,真的要收手機哇。”顧笑握着自己的手機,很不舍地說。

我從包裏取出手機,感覺手機有點燙,點開看時間的時候,彈出了兩條信息,是同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的。

“龔銘允,我是顧小龍。你收到這條定時短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不過,有一個人,我希望你能去見見他,他叫苻清予,原來是我們一班的班長,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因為你的一封假‘情書’把他毀了你知道嗎?我很早就想找你要個說法,他不讓,他說這是你跟他的秘密,呵呵……可笑吧,我跟他說過多少次,是假的,是你們班的鄧韬讓你寫來騙他的,他就是不信。還把那封情書當寶貝,夾在筆記本裏藏着……結果被幾個孫子發現給偷了,他去找人家要,人家拿着情書要挾他問他到底是誰寫的,不說就去班主任那裏舉報他,他不敢說你的名字,被那幫孫子按在地上脫衣服……我逞英雄……呵呵……然後我就變成了寫‘情書’的那個人,被扣上了‘變态’‘惡心’的帽子,被孤立,被羞辱……龔銘允,我真的特別讨厭你,讨厭你那副自視清高的樣子,別人從你身邊走過跟你打招呼,你看都不看一眼,低着頭只顧走你的路。我告訴你,我早就想打你了……要不是你身邊有個鄧韬,鄧韬他爸是刑警,不然,你早就不知道被那幫孫子霸淩多少次了……但是,我也是真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爸也不會告訴我,苻清予是我親哥呵呵……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苻清予已經被逼得了抑郁症,不上學了。我呢,也将為我的逞英雄付出代價……但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只有一個請求,求你去見見苻清予吧,告訴他那封情書是假的,別讓他沉浸在這場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入戲的美夢裏……僅此而已,你做得到吧?他被他媽裝病騙了幾十萬跟情人跑路已經夠絕望了,還要被你的一紙情書騙一輩子,太不公平了……他雖然傻,但他是幹淨的,完整的,獨立的,有的是機會遇上真心喜歡他的人,幸福地過完一生(希望他永遠不知道我是他弟弟,但是能保護一個既是朋友又是哥哥的他我很開心)……地址:惠南北路127號鳳祥公寓301號房。”

“顧小龍絕筆。八月四日。”

我反複浏覽着這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看着手機界面上顯示的時間——九月四日。僵硬地笑着,眼底一片濕潤。

他設置了錯誤的定時,我在錯誤的地點收到信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做得到,但是現在,我該怎麽辦呢?誰能告訴我該怎麽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