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章:我不跟你說了

終章:我不跟你說了

這場漫長的“接待”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中間點了一頓外賣。龍健韋的死溫廷烨持冷漠态度,靜靜地等着張局拿出龍健韋的手機删除了某些對他母親不利的照片就走了。

在龍健韋的手機裏,還發現了顧小龍和清予以及好幾個美少年少女的被淩/辱的視頻——龍健韋每次跟溫廷烨的母親出國出差,就會把這些偷拍的視頻傳暗網上獲許暴利……

一直纏繞着我和清予的“噩夢”終于以這種方式水落石出見了光,清予也因裝監控的事被教育了一頓。還好白永齡提前打電話叫了沈醫生過來,證實了清予受到同學霸淩抑郁休學的事。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莫過于此。那幾個同學的名字,清予也不再隐瞞,咬牙切齒全說了出來,鄧隊把人叫來一一對質,都說是王思娴指使的,王思娴全認了……

後面的事,難以盡述,總之整套程序走下來,身心俱疲,一個字:累!

太累了!

顧小龍為清予動了心,卻被顧安生生拆散,說清予是他的哥哥……

顧小龍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心存芥蒂的顧安诓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前女友會因愛生恨,把他一步步推向懸崖邊上……

“你是我的唯一,我愛定你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十七歲的顧小龍究竟是以怎樣堅定的信念寫下這句話。

他又是以怎樣的毅力,日日夜夜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買材料,看教程,用鐵絲和彩線纏了一朵又一朵藍色的菊絨花,終于能夠紮成一大捧花束的時候,他該是多麽高興啊!

他代替清予被龍健韋和班上的一群男同學強迫拍不雅視頻的時候,他又該是怎樣的無助和絕望!

他站在景光酒店十八樓陽臺上躍身跳下之前——給我發那兩條定時短信的時候,他是否也曾想過去打顧安或者清予的電話,他一定想過,一定淚流滿面地想過……

可是他沒有,母親抛棄他,父親……他以為的“生父”顧安不愛他,不承認他這個兒子。

他努力地學習,把自己的成績提到學校成績排行榜單的最前面,背後的心酸無人知曉。

他在最美好的年華裏遇見的,是清予,他一定是動了心,覺得自己不正常,于是刻意逃避,刻意交了女朋友然後又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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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冰涼的河水裏,孤身一墜,跳進了漆黑的永夜……連同他那未曾說出口的隐秘的情意也一并帶走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與大家作別又是怎樣上車的,是清予抱的我,還是轶,我只記得上車之前,鄧韬塞給了我一個紅包,說是師傅林彧君給我的。

我拿着紅包,靠着車窗情不自禁哭了……

汽車發動了,是清予在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一簇簇煙花在空中炸開,絢麗多彩,美不勝收。

回教職工宿舍的路不算很長,而我,中途時睡時醒,像是一下子弄明白了很多事,卸下許多防備似的,困得不行。

“哥哥,下車了。”車停了,清予拉開車門,攙着我的手給我解開了安全帶。

“我去開門。”轶随後也下了車,懷裏抱着一只小黑狗。

“狗給我,別讓它進屋去,弄得到處髒兮兮的。”顧安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吃了一驚,慌不疊地垂着頭。

“哦,好……”轶聽話地将狗放在了顧安的手上,拿着鑰匙開門去了。

完了,這一家子就我一個外人。

“哥哥,你在看啥呢?”清予見我回頭望着車內,問。

顧笑呢,白永齡呢?我緊張地打手勢問。

清予柔聲笑着說:“大年三十呢,她們和動漫社團的社友約好了今晚上聚餐呢。”

我點頭,苦着臉看着長身玉立于轶身後等開門的顧安,沖清予擠眉弄眼:你爹咋也跟着過來了?

清予聳聳肩:“我爸可能今晚上想留在這過年吧。”

我瞪他:這也太突然了吧,我等下都不知道怎麽跟你爹打招呼!

清予一臉稀松平常地道:“沒事啊,你就像平常一樣就好了。”

我:可是好尴尬好緊張啊,我們這個關系……你爹真的不會說什麽嗎?

清予小聲說:“我爸知道你說不了話,不會找你說話的,你放心,不用緊張,他又不會盯着你看。”

“進屋啊,天氣這麽冷,想凍死嗎?”顧安撸着兩只狗娃子的狗頭從屋裏走出來,鐵着臉瞪我們。

我和清予相繼進屋後,顧安躬身把兩只狗娃子扔進了籠子,順手又拿了一床毛毯蓋在籠子上,然後連籠帶狗拖到了屋外,麻利地用腳後跟關上了門……那毛毯還是轶前幾天買來鋪在電腦椅上墊着讓我軟乎的。

“那個……你們想吃什麽菜。”轶蒸好米飯,打開冰箱看了一眼,看似問我們三個人,目光卻直勾勾地望着顧安。

“做魚吧,今天買了鲈魚。”清予說。

我面朝轶,輕輕動了一下手:鹽焗雞。

“快九點鐘了,衆口難調,直接火鍋吧。”顧安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搭在書桌旁邊的電腦椅上,跷起了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衆生勿擾的樣子。

我和清予“閉嘴”了,畢竟這個“家”還得是顧安說了算。

“哦,那我去院子裏摘兩個西紅柿……”轶在顧安面前真的是将“卑微聽話”四個字表現得活靈活現。

毫不誇張地說,要是顧安開個口讓他去死,他恐怕都不會遲疑一下。

将近十點鐘的時候,自制的番茄火鍋吃上了,電磁爐煮的。顧安端着碗跟個封建社會的皇帝一樣挑挑揀揀,一會兒說轶腦袋短路了沒有把金針菇的根切掉,一會兒說鍋裏沒放蔥姜有腥味,一會兒又問羊肉片在哪買的,吃起來跟假的一樣不好吃。

我和清予知道顧安是故意找顧轶的茬,默契地埋頭吃飯沒有說一句話。

“不好吃就不吃吧,我給你重新點個外賣,你想吃什麽?”轶連忙放下碗筷,從衣兜裏拿出手機,低聲問。

“你別給我來這一套,我過來是有問題要問你。”顧安冷着臉,筷子一扔,盯着轶手上的戒指發問了,“你跟龔銘允,你倆怎麽回事嗯?你倆是真打算下個月結婚嗎?”

顧安的聲音很大,幾乎是吼出來的,轶吓得打了個哆嗦,愣愣地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了餐桌上,又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筷子,解釋說:“沒有,我和龔銘允只是戴着好玩而已,結婚也是随便說說打掩飾的。”

“你呢?”顧安把矛頭指向了我,雙目炯炯,聲音溫和,但是面部表情像只發怒的母老虎。

我連忙也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來,利落地掏出手機打字解釋:戒指是我買的,覺得戴着好看而已。

清予看了一眼我打的字,也附和道:“爸,龔哥哥只喜歡我,他不會喜歡別人的。”

“你閉嘴,我問的是他們兩個沒問你!”顧安跟吃了炸藥一樣,睨了顧轶一眼,厲聲道,“我要是發現你跟清予一樣,喜歡咳咳……喜歡男的,我要你的命!”

顧轶抖着肩膀,怔怔地點了點頭。

吃了飯,顧轶勤快地收拾桌子洗碗,顧安坐在顧轶的書桌前看書,我和清予坐在門外放煙花。

有一個叫炫彩珍珠的煙花點着了特別漂亮,清予像個孩子似的一玩就不想撒手。我有點渴,讓他給我倒杯水,他說等一下,等他放完手裏的那一根就幫我。

我笑了笑,轉身搖着車“走”向房間。門內,顧安枕着一只手臂靠着書桌像是睡着了,顧轶站在他身旁正在給他披衣裳,還沒披近身呢,顧安忽然伸手,從鍵盤底下拿出幾張信紙拍在桌上,連同那兩個戒指也擱在信紙上。

門外,鞭炮聲隆隆,此起彼伏,震天動地。

“你這個……什麽意思?”顧安頭埋在書桌上,手指着那兩個戒指和被撕碎後又粘貼在一起的泛黃的信紙。

戒指上刻的QJ,信紙上的瓊琚,一一對應,再明白不過的深意。

轶是顧轶,瓊琚是顧轶給顧安起的筆名。

面對顧安的質問,顧轶說不出話,他好像忽然失去了活的意義,慢慢地彎下腰,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等會兒跟他們倆說一下,我就走……你放心……我會死得很遠……不用你動手……”

顧轶的話還沒說完,顧安豁然擡頭,揚起手将桌上的信紙和戒指摔向顧轶的臉,信紙嘩啦啦掉了一地,他粗暴地抓起顧轶的衣襟:“我跟你說了,那只是個游戲,就像cos動漫人物,就像電視劇裏扮演的角色一樣,不可以帶到現實的……不可以的……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的……”顧轶閉着眼睛不住地點頭,淚水直流。

“明白就行,明白就不用去死。你……你明天去定個機票,想去哪去哪,以後別讓我看見你就行。”顧安忽然又松開手,埋着頭趴在書桌上,拿西裝外套蓋上半身,擺着手,大聲呵斥道,“滾,滾去洗你的碗。洗完了貼上對聯……我不舒服,不要過來煩我。”

顧轶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我搖着車輪悄悄往後一倒,車輪頓住了,堪堪撞上一個人的膝蓋。

我擡起眼眸,是清予,他沉着臉,剛才一切,大約都聽到了。

當晚,顧轶貼了對聯,守歲到十二點,附近的鞭炮聲連續不斷震耳欲聾,沖天炮亦是噼裏啪啦齊響,仿佛要穿透雲層,直達天堂。

良辰美景,姹紫嫣紅,恨不能時光永遠停留在此刻。

顧安披着衣裳離開了書桌,到門外看我和清予放煙花。

“光知道玩,你們不睡覺的嗎?”顧安望着我們笑,眼角卻隐隐有淚痕。

“睡也睡不着的,爸,你也過來放煙花吧。”清予點了一根炫彩珍珠棒,遞了過去。

“我不玩,你們玩吧。小孩子才喜歡這個。”顧安搬了把藤椅,翹着腿坐在上面。

“大人也可以玩的。”清予手裏的燃沒了,不依不饒地又點了四五根走過去,塞到顧安的手裏。

顧安深吸一口氣,笑着把炫彩珍珠插到了臺階上的石縫裏。

美麗的煙花盛開在滿是火藥味的空氣裏,将牆角種的三角梅照得火紅一片。顧轶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望着閃亮的天空發呆。

“去,跟他們一起玩呀。”顧安盯着那幾株開敗了的三角梅,默了默,低聲道。

“不玩,不好玩。”顧轶低沉着臉,轉身又要進房間。

“轶……”顧安忽然低低喚了一聲。

顧轶停下腳步,應了一聲。

“去和他們玩!”顧安命令道。

顧轶一言不發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顧安倏地站起了身,也進了房間。

我和清予悄悄地挨了過去,豎起耳朵靠着門偷聽。

“我讓你去玩,你聽不見嗎?”顧安拍着桌子大聲吼道。

“不去,不想玩。”顧轶低聲說,“明天沒有機票,我等下自己開車出去,等哪天能搶到機票再定……你讓一讓,我拿身份證。”

“……”

“你讓一下,算我求你!”

“……”

屋裏莫名安靜了下來。

“我問你,你是不是讓龔銘允用我的那個筆名給你寫信?”顧安忽然沉聲問。

“是……”

“你讓我惡心。”

“嗯,我以後不會回來的,你放心……”

“我放心,我放心……我放心個屁!這麽多年,我打過你沒有?罵過你沒有?你為什麽不學好?你……你為什麽不好好找個女朋友結婚……為什麽會……會……是她爸媽不同意?還是你還在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顧安氣得說不下去了。

顧轶低聲,嘶啞地道:“不是,都不是……是我心胸狹窄,心裏只能裝得下一個人……”

“對不起,是我失控了,是我假戲真做了,把情書裏的瓊琚強加在你身上了……這個世上本沒有瓊琚的,他只是我的想象,我的一個美夢。我是喜歡他,不是喜歡你……”

“我喜歡的瓊琚,他是一個勇敢的人,會在月光下牽我的手,會在書信裏說吻我,即便身在德國,也會不遠千萬裏給我寄核桃酥。他說下輩子我為女,他為男,一定會堂堂正正在陽光底下牽我的手。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你……”

“……”顧安氣結。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顧轶猛地推開門,紅着眼睛看了我和清予,愣了愣,迅速撇過臉,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

在這喜氣洋洋的新年前夕,在這寒風凜冽的冬日,他就這樣離開了。

他不知道,顧安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頹然彎下了腰,和他一樣跪在了髒兮兮的潮濕的地板上,撿着屬于他們倆的戒指和信紙。

“哥哥,別看了……”清予哭着捂住了我的眼睛。

好……

我的回答沒有聲音,但我想,他應該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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