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一

我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就待在福利院裏生活。

後來，有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将我帶回了家。那天細雨朦胧，她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牽着我回了家。

她的穿着是很樸素，每天早晨很早就從家裏出去，我起床便看到桌上擺着的素面。我端起碗吃起來，比福利院的飯菜好吃一百倍。

晚上，她也總是很晚回來。我一個人在家裏走來走去，或是在陽臺發呆望着樓下嬉戲的孩子。我的耳朵很靈，每次聽到門外鑰匙的輕響和腳步聲，就飛速地跑到門口去迎接她。她溫柔地揉揉我的頭，然後拿出熱騰騰的包子給我，起身為我做飯。

又過了幾天，她告訴我：“我是你的媽媽，以後你就叫趙離，好嗎？”

我在她溫柔地注視下輕輕點了點頭：“媽媽。”

她紅了眼眶，又起身進廚房忙活。可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媽媽。聽院長說，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年幼的時候去外地務工了，在一場山體滑坡的事故中雙雙而亡，什麽也沒給我留下。

但是現在，我有了一個家，媽媽她很愛我。我的家很小，每天不像電視機上的小孩一樣，有那麽多豐富的菜肴和公主一樣的房間，但我有媽媽、有媽媽的笑臉呀。

“阿離，你可以每天下樓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媽媽給你鑰匙，再幫你跟樓下的叔叔阿姨和爺爺奶奶們打個招呼，好不好？”

我看着媽媽說：“不用，我喜歡待在家裏。”

待在家裏，就沒有人可以欺負我了。

我還是每天坐在窗前，看着巷子大院裏的紫荊花開了又落，直到背着書包走進校園。

今天，是我的十歲生日。

可是媽媽生病了，要一個人去醫院。

媽媽出門的時候，我上去拉住了媽媽的手：“媽媽，我跟你一起。”

“阿離在家自己玩好不好？醫院髒。”

我不說話。

媽媽嘆了口氣說換鞋。我便乖乖地換上鞋子，還戴上了口罩。

媽媽帶我到蛋糕店，從兜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鈔給售貨員，售貨員就端了一塊小蛋糕給我，說祝我生日快樂。

我喜歡吃小蛋糕，上面有甜甜的奶油和一顆小水果，我吃完一塊就很飽了。

于是我們去了醫院。

醫院裏沒有媽媽說的髒，到處都是純白色、透明的，到處飄着消毒水的味道。穿白色長褂的姐姐把媽媽一個人叫了進去，我就坐在外面長廊的長椅上。

應該是迫近夜晚了，醫院裏很靜，長廊上也只有零零星星幾個身着條紋病號服的人在緩慢地挪動。

我喜歡這樣的環境。

不過，有點冷。

媽媽還沒有出來，我把自己蜷成一小團。其實不遠處有一臺飲水機，但我不敢去裝水喝。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垂下頭，看着白花花的瓷磚，我什麽都不要想。

可是視線裏出現了一雙幹淨的小鞋子。

我擡頭。

是一個好漂亮的哥哥，他的衣服好像布娃娃穿的一樣精致，帶着一副黑框眼鏡，比學校裏的好學生還像好學生。他手裏端着兩杯冒着熱氣的水，遞給我一杯。

“你需要熱水麽？”聲音清冷，不像是壞人。

我知道我應該聽媽媽的話，不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東西。但是我還是接過了那杯熱水，道了聲謝。

一杯熱水入肚，果然感覺溫暖了好多。

我向那個哥哥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對非富即貴的夫婦，還有一個髒兮兮的女孩。

“宴臣，你瞧，這是你妹妹許沁。”

我聽見哥哥說：“許沁，我是哥哥。”

哦，他是那個許沁的哥哥麽。他應該叫許晏臣，是哪個許晏臣我就不會寫了。

有一個哥哥應當很好。像書本上寫的，哥哥會保護妹妹，會陪妹妹一起玩。要是我之前也有一個哥哥，我會不會也像其他小朋友那樣，開開心心的？

讓媽媽給我一個哥哥？可我知道，媽媽已經沒有能力再照顧一個小孩了。媽媽現在給我的，已經是她最好的了。

後來他們下了樓，媽媽也出來了。她帶我回到家裏，忙活了一陣我們就睡覺了。

老師跟媽媽說，我太內向了，不愛跟別的同學玩。

我跟媽媽說，學校不就是有人讀書學習的地方嗎，為什麽不跟別的人玩就是內向呢。

媽媽嘆了口氣，一路牽着我走回家。

我收回飄忽的思緒，看着窗外的月光，輕輕閉上眼，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