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十四

第二天,我便收到了一個音樂會的邀請。

是昨晚主動跟我搭話的一個女生發來的。她的父親是靠炒股致富之後成立公司的,現在公司主要業務是設計。

我略做思索便答應了下來,和她約在會場的門口見面。出門之前特意百度了一下那場音樂會和她們家的公司狀況。

到達那裏的時候,她沖我揮手,但我發現她旁邊還站着一個人。

我皺了皺眉。

走過去,她略帶歉意地開口:“趙離,不好意思,我哥哥特別喜歡聽音樂會,所以我就和他一起過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我淡淡開口:“我還以為是我們兩個去聽呢,沒關系的。”

那位男生沖我笑笑,在陽光下眉眼彎彎,露出一顆小虎牙,沖我伸出手:“趙離你好,我是蕭榆的哥哥蕭玉韬。”

我腦海中閃過百度上的信息,握上了他的手:“蕭玉韬前輩好,久仰大名。”

男生很有禮貌,紳士地握了握我的指尖就松開了,我們三個人一齊走進會場。

他似乎興致很高,跟我聊起了公司和金融市場的發展前景,知道音樂會開場。

末了,他一臉欣賞地看着我:“我看過你的專業課作業和筆記,還有你參加過的商賽,你很優秀。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與你合作!”

我真誠地對他笑:“謝謝您,這是我的榮幸。”

音樂會開場,在指揮棒的帶領下,悠揚的樂聲緩緩響起。

其實我不太能聽懂這些交響樂具體表達的東西,但我能清晰地聽出樂曲的節奏輕快亦或哀緩。

樂章裏高潮疊起的部分莫名讓我感到緊繃,結尾的餘音袅袅又叫我放松下來。

聽衆都坐在這裏悄無聲息地聽着,我知道他們其中一定有人能與樂曲産生共鳴。

但有人莅臨傾聽,或許僅僅是為了在生活的忙碌中擠出時間放松身心、在音樂中偷出閑暇來。

最後一曲也演奏完畢,曲終是餘音和掌聲的交雜,人皆散去。

我一貫喜歡在人群的末尾中默默退場,卻又不得不承認我實在讨厭擠在人群中的感覺。

蕭玉韬說:“我送你和小榆回去?”

我忙道:“不用,我在這裏待一會兒,等下還要去做家教,自己打車去就是了。”

蕭玉韬還想說什麽,但看着我面無波瀾的臉,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好吧,有機會再約。”

我在附近的小飯店點了一碗面,吃飽過後到附近打車。

不得不說,這裏作為城市中心還是極為繁榮的,抛去來看音樂會的人,依舊人滿為患。

我看着手機上收到訂單暫無人接的提醒,在附近愣是沒攔下一輛出租。

一輛黑色的車在我面前停下。車窗搖下,露出孟宴臣淡漠的臉。

“我送你。”

我道謝上車,趕緊報了做家教的地址。再晚一點,估計就要遲到了。

我打電話給我輔導的那個小女生:“喂,薇薇,老師今天可能要遲幾分鐘到,你先把生物練習冊第二章的學前預習做了好嗎?我等一下給你檢查。”

得到學生的肯定回答,我才放松下來。

一旁專心開車的孟宴臣問我:“你做家教都教的生物?”

我想了想:“不止生物,數理化生我都有教。”

“理科戰神?”他語氣裏多了一絲調侃。

理科戰神?我聽學生也說過,是現在的網絡熱詞來着。

“勉強算是吧。”我回答。

他說:“你剛剛是來聽音樂會的吧?”

“是的,一個同學邀請的。”

想到這裏,我向他道謝:“那個……謝謝你昨天的醒酒藥。”

今天早上室友起來都喊頭疼,我倒還好,一切正常。

“以後再有聚會就定餐館,在那裏就算喝酒也不至于喝太多。”他叮囑,“喝酒太多,影響智商。”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刷手機的手頓了頓,于是扯扯嘴角,淡淡地應了聲。

臨下車,我說:“你幫了我這麽多次,我請你吃個飯吧,不然這人情恐怕還不完了。”

內心有點忐忑,不知道他答不答應。

“那就今晚吧。”他停頓了一下,“其實,朋友之間不需要計較那麽多,是嗎?”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我。

我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哦好。”

“你家教做多久?”

“兩三個小時。”做完這一份,薇薇隔壁棟的小孩還需要我輔導數學。

他點點頭:“那我三小時候在這裏等你。”

“好。”

不得不說,我喜歡輔導成績中等或偏下的學生,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有種養成系的快樂。

他們或許會有些遲鈍,同樣的知識點需要我不厭其煩地重複。

但不得不說,看着他們把我教的知識一點點吸收,然後一點點進步,我會很高興。

薇薇的媽媽是位藝術家。

她總是由衷地贊嘆:“小離老師,你要是做老師,一定會帶出很多優秀的學生!”

我禮貌地沖她淡淡一笑,畢竟我志不在此。

教師的确是一個很偉大的職業。

我想起今天車上那雙看向我的眼睛,或許連我自己都沒發覺,我現在微微揚起的嘴角。

我上網查了攻略,在附近找了一家環境好的餐廳,裏面不少菜很符合燕城人的口味。

我讓孟宴臣挑幾道菜,他卻說:“我不挑食,你來點就是了。”

我想了想,還是點了幾道符合燕城口味的菜。

這裏的菜的确爽口美味,人很少,暖黃色的燈光打下來,倒是氛圍感十足。

孟宴臣問我之後有什麽打算,我告訴他,我打算大四的時候考研究生,其餘的時間用來擴充實習經驗。

當然了,學習更多專業知識依舊很重要。

他說,到時候我的簡歷一定會十分精彩。

這裏夏天的晚風并沒有那麽燥熱,只是一陣陣清涼拂面。

飯後散個步,惬意極了。

我們走到了附近一個不算熱鬧的廣場。

這裏零星幾個老人在散步,有跟我們一樣年齡的人坐在長椅上垂頭看手機。離這裏很遠的地方,隐隐傳來小孩子玩鬧的笑聲。

他說,恭喜我已經成功感受到了職場的氛圍。昨晚金融專業的聚會,就相當于是一小次職場交際。

我問他,你也是這麽過來的嗎。

突然想起來,他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應該不會經歷這樣的事情。

他笑笑:“也會經歷那麽幾次的。畢竟是職場必經之路。”

“那你們昨天一群人去酒吧,也跟我們的聚會類似嗎?”

他點了點頭:“有一點,但不全是。”

我想起什麽,從包裏拿出放了很久的紙蝴蝶。

它被封存在這個透明小盒子裏很長一段時間了,如今再拿出來我已經有些陌生,但它沒有染上塵埃,一如當初模樣。

我遞給他:“這個是我折的立體蝴蝶,一直想送給你,當是感謝你的一個小禮物。”

他接過那只蝴蝶,目光落在雙翅上的落款,頓了頓。

他隔着薄膜用手輕輕撫摸那處,眼睛裏閃出驚喜的光:“這是……切爾西教授的簽名?”

他還看到那句“望天天開心”。

他不可思議地擡眸看我。

我不自然地挪開眼睛,看向遠處的花花草草:“我是在英國倫敦留學的時候聽說你很喜歡切爾西教授,就幫你去找他要到了簽名。”

“他住在一個很安靜的小鎮上,我去找他的時候并沒有談論金融方面的問題。他在享受他的老年生活,也希望能有人跟他分享他一天的生活。”我說,“你如果想去找他,他定然随時歡迎。”

他聞言,笑了笑。

我聽見他說:“昨天,其實是我的生日。”

我很驚訝,難怪他們都聚在一起了。

“生日快樂,孟宴臣學長。”我很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希望你天天開心。”

我們看着彼此的眼睛。第一次,我在他的眼裏真真切切看見了很純粹又有些童真的笑意。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我心裏悄悄萌芽。

遠處有挂滿小彩燈的兒童列車駛過來,上面載滿快樂的孩童,響着歡快的音符。

遲到的生日快樂。

孟宴臣,希望你每天快樂。

我們對視良久,突然不遠處又傳來稚嫩的啼哭。

我下意識轉過身,想跑向聲音的來源。

或許因為年少的經歷,我對孩童的啼哭很敏感,總是見不得他們那樣難過地哭。

我又扭頭看向孟宴臣:“抱歉學長,我想去看一下。”

他顯然也發覺這樣高音量又連續不斷的哭聲不對勁,便點點頭和我同去。

路程并不遠,在我們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原地放聲哭喊,有個中年身形的人已經跑了很遠。

我的心緊了緊,上前柔聲詢問女孩:“妹妹,怎麽哭了?是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嗎?”

女孩止住哭聲,淚眼婆娑,她斷斷續續開口:“媽媽……給我買東西去了,有個叔叔牽我……他說……帶我吃棒棒糖。”

我和孟宴臣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好巧不巧,我從包裏掏出一個小魔仙棒,那是剛做家教時學生送我的見面禮。

“不哭,姐姐給你魔仙棒玩,哥哥姐姐在這裏陪着你好麽?我帶你找媽媽。”我把魔仙棒遞給她。

小女孩不哭了,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玩具。

我将她抱起來坐到一旁的石墩子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孟宴臣在一旁淡淡開口:“我剛剛報警了,恰好孩子父母也報了警,警方已經把聯系方式給我了,我現在聯系他們。”

經過一番交涉,孩子父母表示正在趕來。

孟宴臣俯下身,拿出手帕紙擦拭女孩臉上的淚珠,放緩聲音:“你爸爸媽媽要過來了。”

她正搗鼓着手上的玩具,仰起頭看看我和他:“謝謝叔叔姐姐。”

聞言,孟宴臣不氣反笑:“怎麽叫我叔叔呢?”

女孩的眼珠子滴溜轉了一圈,然後揚起一個純真的笑:“是哥哥,謝謝哥哥,也謝謝姐姐。”

不遠處跑來一對夫婦,他們滿臉焦急地喊道:“欣欣!”

我把女孩放下來,原以為她會跑到父母的懷抱裏,不料她一手拿着玩具,牽上我的手,另一手又拉起孟宴臣。

我們牽着她走過去。

兩人滿臉感激,女人臉上還挂着淚:“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男人注意到女孩手中的玩具,女孩這才開口:“爸爸,這是姐姐送給我的玩具!”

“啊,是這樣麽?真的很感謝你們,我把錢轉給你們……”

“不用了。”我趕緊打斷他,“這就當是我送給欣欣小朋友的禮物了,你們下次一定要看緊孩子哦。”

他們點頭稱是。

孟宴臣在一旁看着我,等他們走遠了,他問我:“你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我不知道,但是我見不得小孩子哭得那麽傷心。”

“我送你回去。”說完他沉默了,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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