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忙活了一會兒就陸陸續續有客人來買花。
突然聽見有人喊我：“呀？阿離也在呢。”
我擡頭看過去：“付阿姨，你又來買花了？”
她還是一身優雅的穿搭。我放下盆栽，就聽見她說：“昨天來店裏，還想找你聊會兒天呢。”
“我昨天和朋友去玩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道，“您要買些什麽花？我給您包好。”
“是這樣，我兒子今天過生日，想問問過生日送什麽花合适？”
看來六月三十號過生日的人還挺多。
我說：“那得看他喜歡什麽花了，生日花不一定就适合當天生日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花。”她若有所思地突然反應過來，“诶，有沒有跟蝴蝶有關的花？我兒子就喜歡弄那些蝴蝶标本。”
還挺巧。
看來喜歡蝴蝶标本的人還挺多。
等等，喜歡蝴蝶标本還在6月30號過生日的人？
我再端詳了付阿姨一番。
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在我腦海中炸開。
“喜歡蝴蝶呀，那就蝴蝶蘭吧，正好現在也是蝴蝶蘭的花期。”媽媽笑眯眯地接過話，“我女兒昨天還和朋友去蝴蝶谷看蝴蝶去了，你問問她，蝴蝶谷是不是蝴蝶蘭也挺多的？”
“哦，那裏的花并不多，但真要說的話，的确有幾株蝴蝶蘭在那裏。”
付阿姨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呀，阿離也去蝴蝶谷了？我兒子昨天好像也去了那邊。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碰到……”
她說着，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時，店裏又來了客人。
門簾掀起，露出一張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禁欲臉。
衆目相對。
他怔愣了片刻，然後才開口：“媽媽？”
我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扭頭打量付阿姨和孟宴臣：“呀？小孟來啦？原來你們竟然是母子呢！”
我幹笑兩聲。
早該想到了，這母子的舉止分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付阿姨幹脆直接把話題繼續下去：“阿離，你說的那個朋友？”
我露出了标準弧度的笑，有禮貌地回答她：“阿姨，我昨天是和孟宴臣一塊兒去的。”
孟宴臣眼底露出了一絲迷茫：“媽媽，您跟趙阿姨認識？”
付阿姨微微把臉板起來：“我和你趙阿姨可是老相識了。怎麽，你也經常來這裏？”
他老老實實回答：“是，我覺得這裏的花更好一些。”說完，他心虛地還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裏發怵。
總感覺有點別扭。
媽媽聽了，高興地笑起來，走過去和付阿姨坐在一起，調侃道：“你們母子倆真有默契，連買花都挑同一家店，我怎麽就沒早點發現呢……真是的，你們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也開口：“孟宴臣，你要買什麽花？”
他反應過來：“哦，給我來一束向日葵。”
說完，他看向付阿姨：“媽媽，您不是最喜歡向日葵了嗎？所以我想着給您買一束放家裏。”
付阿姨有些別扭地說：“你過生日，給我買什麽花？”
他這才笑起來：“給媽媽買花要什麽理由呢？”
我趕緊将向日葵和蝴蝶蘭紮成花束遞給兩人：“你的向日葵，您的蝴蝶蘭。拿好！”
至于花的交接儀式，那得留給這對母子回家再互送。
付阿姨接過蝴蝶蘭，扭頭沖我和藹地笑起來：“阿離的手真巧，把花包的這麽好看。那我就先走了，你等一下應該還要上班吧？”
我笑着：“那阿姨再見。”
阿姨點點頭，在看見孟宴臣的那一刻微微收回了笑意，邁步走出花店。
孟宴臣跟我媽媽打了聲招呼，就也轉身離開。
“那媽媽，我也去上班了。”我說。
“好。”媽媽笑着，“今天媽媽遲點回家，你要是工作忙也別吃垃圾食品。”
将最後一束滿天星修剪好，我也離開花店。
回到公司收到了信息。
孟宴臣：上班了？
我：剛到公司。
孟：你怎麽跟我媽那麽熟？
我：花店認識的。我怎麽反而感覺你和你媽媽不太熟？
問完我才反應過來，孟宴臣小時候一直被父母嚴格要求，他必須優秀。
我：別誤會，我能感覺到，其實阿姨很愛你們。
孟：我知道。
我還把和付阿姨上次在花店的事情告訴他了。
我：阿姨很在乎你和沁沁的，你一定要多關心關心他們。
孟：好。
我才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
擡眼看向辦公室外認真工作的員工，一股愧疚湧上心頭。
我：我要工作了，回聊。
孟：嗯。
晚上下班收到付阿姨發來的微信，她邀請我到家裏玩。
我靠在椅子上沉思片刻，還是決定發個微信給孟宴臣。
我：你媽媽讓我今天下班了到你們家玩。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複。
随你。
然後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不一會兒，他果然發來一條信息：禮物都送了，不來做客吃點東西豈不是很虧？
有道理。
我：孟董果真商業奇才呀，這可是你說的。那我下班直接開車到你家咯。
他回了個嗯。
周日自願加班的員工下班也早。
我開車來到那片富人區。
看着那些高大華麗的別墅，我在心裏盤算，是不是也要買套別墅給媽媽。
但是兩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又有點浪費。
還在糾結，導航顯示已到達目的地。
到付阿姨家裏時候已經有不少孟宴臣的朋友到了。
我和他們大多都已經在酒吧聚會裏認識了。
我們互相打了招呼，他們便繼續投身到游戲當中。
程安邊玩邊說：“幸好孟宴臣那小子還沒回來，不然我又是千年老二了。”
衆人一陣哄笑。
許沁也回來了，大家熱絡地跟她打招呼，然後繼續上演剛剛跟我打完招呼的戲碼。
我們對視一眼，我看見她先是很驚訝，然後高興地笑起來：“阿離，你也在這裏？”
我禮貌地點點頭：“是呀，付阿姨邀請我過來的。”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還以為是哥哥請你來的……”
付阿姨端着向日葵從樓上走下來：“阿離來啦，沁沁也回來了。”
她把花擺在客廳茶幾上：“可惜咯，你們孟叔叔說工作沒交接完，趕不回來了。”
肖亦骁說：“叔叔老當益壯啊。”
說着，衆人默契十足地悄悄把游戲機丢到一邊。
行雲流水。
等孟宴臣回來了，菜也都備好上桌了。
大家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
付阿姨坐在飯桌主座上，桌兩邊的椅子擺開。
付阿姨招呼道：“阿離，你離阿姨近一些。”
我想了想，挑了一個離她隔着一個座位的地方坐下。
阿姨滿意地點了點頭。
無意間瞥見沁沁，她盯着我的座位，手似乎微微攥了拳頭。
是錯覺嗎。
孟宴臣洗過手出來，自然地坐在我和付阿姨中間的位置。
“壽星來了呀。”朋友道。
付阿姨開口：“先吃飯，一會兒咱們切蛋糕。”
“好！”
待付阿姨夾了菜，大家都開始動筷子。
要不說每一家人的菜都有不同的味道呢。
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我看向一道離我不算遠的青菜炒幹煸雞絲，那色澤，味道肯定不會錯。
“诶。”孟宴臣突然開口，“那盤雞肉混着香菜炒的。”
“哦。”我腦子裏頓時充滿了對香菜的抵觸，把筷子移向雞絲旁邊的魚香肉絲。
甜酸中帶着一絲辣味的魚香肉絲入口，果然還是沒有香菜的世界最美好。
我才擡起頭，卻發現衆人的表情有點不對味兒。
餘光感覺一旁的孟宴臣吃得也拘謹起來。
腦中閃過一段空白，看着衆人的目光，我突然意識到什麽。
這一頓飯固然美味可口，但我後半段吃得如坐針氈，一直埋頭扒飯。
許沁第一個放下碗筷：“我吃飽了。”然後面無表情地上了樓。
作為整張飯桌上唯三的女孩子，我醞釀了一會兒，也放下碗筷。
“我也吃飽了。”
東西好吃，但也不能多吃，尤其是在別人家做客的時候。
孟宴臣擡頭看着起身的我：“菜不合胃口？”
我愣了愣：“嗯？沒有啊。”
“那你為什麽只吃飯不吃菜。”
“我……減肥。”我的心揪了起來，脫口而出。
飯桌上只有兩個人的對話，很尴尬。
“減肥的話，要少吃飯多吃菜。”他吃完碗裏最後一塊炒蘿蔔，淡淡開口。
我沉默了。
非常、格外尴尬。
他站起身，回頭看我：“走吧，到院子裏散散步？”
付阿姨這時候才開口，她笑着看向我們：“是啊，宴臣，你陪阿離去走走。”
在衆人的注視下，我轉身離開。
出了門，我窘迫地閉上眼睛：“孟宴臣，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麽叫食不言，寝不語？”
“抱歉，你不是說你讨厭吃香菜嗎？我只是想提醒你。”他疑惑地看着我。
“你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下意識反問他。
他還是看着我，然後笑起來，吐出三個字：“短信裏。”
很好，舊事重提是麽。
我試圖揚起一個商業假笑，但最後只是沖他牽了牽嘴角：“你竟然還好意思笑？”
他聳聳肩：“我以為這事翻篇了，你沒生氣了吧？”
這是我吃過最尴尬、最手無足措的一次飯。
而尴尬的源頭，此時站在我旁邊。
他點點頭：“所以我就帶你出來透透氣了。”
不一會兒，程安走出來：“孟壽星，趙離，回來吃蛋糕！”
他應了聲：“走吧。”
我們回到飯桌上，剛才的飯菜已經撤下去了，現在擺上了一個精致的水果蛋糕。
有人看向我和孟宴臣：“剛剛收拾飯桌的時候你倆跑去偷懶了，現在罰你們跑腿，把沁兒叫下來。”
我自告奮勇：“壽星就不用動了，坐着等吃吧，我去叫。”
付阿姨話中帶着笑：“上樓左拐第一個房間是沁沁的。”
“好。”我走上樓。
第一個房間是緊閉着的，我敲了敲門，見許沁的聲音便傳來：“請進！”
我剛開門，就看見她背對着我坐在書桌前：“哥，你快來看，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聞言，我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沁沁，是我……”
那身影怔了一下，然後許沁起身，情緒明顯比剛才低落不少：“是你啊。”
“下面準備切蛋糕了。”我提醒。
“我知道了。”她說。
我也微笑沖她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趙……阿離。”她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疑惑：“怎麽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還是那副樣子：“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我愣住了。
我從沒想過會有人問我這個問題。
我感覺我在那一刻精神都專注集中在了這個問題上。
我不知道。
我躲開了她的視線。
沉默良久，我才開口。
“我……”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沁沁，你們在裏面做什麽呢？還不下來？”是孟宴臣的聲音。
我們回過神，許沁開口：“哥，我和阿離馬上下來。”
我們對視一眼，她先別開目光，一起走下樓。
飯桌前，孟宴臣雙手合十，在燃燒的蠟燭前閉眼許願。
之後，孟宴臣給大家分蛋糕。飯桌上的氛圍和諧了不少，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奶油甜膩膩的，搭配上水果便爽口了很多。
一頓飯下來，孟宴臣的幾個朋友提出要回家了。
我也起身跟付阿姨她們說再見，起身和衆人離開。
回到家，好一會兒媽媽才回來。
“您吃飯了嗎？”我問媽媽。
“吃過啦，我在旁邊的小飯店裏買了馄饨。”媽媽笑着回答，“聽你付阿姨說，你今天去她那裏給小孟過生日了？”
媽媽看了我一眼，又問道：“奇怪，怎麽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趕緊笑起來：“您想什麽呢，我玩得可開心了。我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我撲到床上。
蓋上空調被，我悶悶地想，早知道就不去孟宴臣家裏了。
被有交集的人奇怪地看着，還被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
想起那個問題，我不自覺蒙上了臉。
要是孟宴臣沒有上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