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走出樓道,迎面的涼風讓人瑟縮。

“孟宴臣,我好困,好累。”

他帶着我上了一輛出租,低下頭輕聲說:“困了就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我點點頭,又無意識地閉上眼靠在他身上。

然後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見了好大一只小棕熊,靠在他身上,棕熊的皮毛很溫軟。我忍不住将他當成抱枕貼着。

可是棕熊不肯,偷摸着推開我。

他局促不安的将手蜷起來放在膝蓋,別過臉,又不自在地想站起身。

過了一會兒,他又将我背起來了。

棕熊的背很結實,也很溫暖。

是很棒的依靠。

一陣寒風拂過,我微微睜開眼。

哦,原來是孟宴臣。

風挽起他西裝兩邊的衣角,頭發被肆意風吹。

就好像是一只墨色的蝴蝶。

有點冷。我閉上眼,下意識摟緊他,想再汲取一絲溫暖。

小棕熊,哦不,小蝴蝶的背繃直了。

可我一點也不擔心會摔倒。

到了醫院,蝴蝶收起翅膀,又變回高大的棕熊。

在醫生問診以後,棕熊拉我到一旁輸液。

睡眼昏花,我抱着他的胳膊支撐着瞌睡。

再度睜開眼時,頭已經沒有那麽暈了,整個人輕松了一些,不似之前那麽沉重。

“醒了?”

我仰起頭,撞上那雙深邃的瞳孔裏。

我反應過來,不自然地松開手挪過一遍。

“對、對不起。”想到我夢裏的熊與蝶極有可能是真的,我便連忙低下頭。

他微微蹙眉,語氣裏有一絲調侃:“你又是風寒感冒又是流感的,下次再不注意身體,我大半夜就得被暖氣烤成人肉幹了。”

我撇撇嘴:“烏鴉嘴。”

“是,我的嘴開過光,下次最好注意點。”他牽起嘴角,緩步到一旁的飲水機裝了點水。

“喝點溫水。”他走到我面前,将水遞給我。

恍惚間,我似乎想起什麽。

同樣是在醫院,面前的孟宴臣與若幹年前醫院長廊的小男孩的面容重合。

那時候的孟宴臣問我:“你需要熱水麽?”

我愣愣地伸出手來:“謝謝。”

溫熱的水流進口腔,滋潤了幹澀的喉嚨。

“孟宴臣,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的?”我問他。

他想了想:“應該是……你還在高中的時候。”

我彎了彎唇角:“我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你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生日的那一天,陪媽媽到醫院看病,你在那時候也遞給我一杯熱水。”

我雙手攥着杯子,目光落在瓷白地磚上。

“本來我都快忘了,但那天我寫日記還寫到了你,所以今天又想起來了。”

“那時候,你是不是就顧着去看你妹妹?你遞給我的那杯應該是一百度熱開水,不摻一點冷水的那種。”

他笑出聲來:“這你還記得?”

我繼續喝了口水潤潤嗓子,語氣裏透出愉悅:“是呀,我的日進本裏記的可詳細了。我還是一口一口地把那杯熱水抿着喝完的——但是喝完以後的确沒那麽冷了。”

“的确,當時知道有一個妹妹來陪我了,我很高興。”他靠在椅背上。

“嗯……我那時候聽到付阿姨叫你宴臣,叫你妹妹許沁,就下意識以為你叫許咽塵。”

“當時不知道你是哪個宴臣,索性就寫了吞咽的咽,塵埃的塵……”

“所以大一第一次碰到你,就有點沒法直視你。”我說着,也忍不住笑起來。

整個人都輕松了些許。

他歪着頭看我,笑起來梨渦淺陷,眼睛裏映着流光。

我又感覺到胸腔裏加速的心跳了,連同生病時候看見他的那一份,一起在心頭躍動。

他替我取好藥以後,我正好輸完點滴。

我們肩并肩走出醫院。

“你叫車了嗎?”我問他,“要是還沒叫,我就先打車回公司了。”

他猛地扭頭,很嚴肅地說:“趙離同學,你是覺得你的身體還沒有工作重要麽?”

我張嘴想說些什麽,他繼續道:“我今天早上幫你給公司那邊請了假了,你今天先在家裏休息好。”

“知道了……”我切了一聲,心裏湧上一番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像是吃到了甜絲絲的糖果。

想到這裏,我沒忍住回贈他一句:“可我聽肖亦骁說,某人以前生病了也照常工作的。”

他被我噎了一下,然後無奈地笑笑:“這都快過年了,如果我們的趙總勞累過度又病倒了,到時候可就什麽都吃不到了。”

“好了好了,區區一個流感風寒而已,我休息一天就能滿血複活了。”

我繼續道:“估計是我出來工作以後鍛煉少了,以後得加強。”

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我心裏一驚:“你照顧我這麽久,不會被我傳染吧?你現在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他嘴角依舊噙着笑:“想這麽多做什麽,我現在很好。”

“平時周末有時間,我都會和幾個朋友去附近的體育館打打球。”

我試探問:“網球?”

“你怎麽知道?”他微微訝異。

“我初中的時候經常看網球社打比賽,跟你去蝴蝶谷那次,正好覺得你有時候伸展的動作跟他們挺像的。”

“要是回國以後,有機會我得監督你鍛煉一下。”他走着,我們默契一般扭頭對視一眼。

車已經在不遠處候着了。

他為我打開車門,向司機報了茉林路的地址。

“回家,好好休息。”他對我說,“我一向不提倡帶病上班,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也好,我就當提前過個周末咯。”我聳聳肩,“那你會給我做點東西吃嗎?”

“想吃什麽?”

我想了想:“那就吃粥吧,我喜歡吃很香很鮮的那種。”

他剛打開折疊手機的手頓了頓,然後掀起眼皮看我:“你現在是病人。”

“噢……那我吃面好了,下點餃子。”

他還是看着我。

我眯起眼看他:“幹什麽,你想讓我吃白粥嗎?那種寡淡無味的東西我可不願意吃!”

他垂眸滑了滑手機界面:“不會委屈你的,嗯,風寒是可以吃餃子的,那我給你下碗餃子面,再卧個蛋……”

“什麽餡的餃子?”

“蝦餃的你就別想了,百度上說風寒不介意吃蝦。”

“我知道我知道……家裏冰箱只有三鮮的。”

回到家,我靠在沙發上,随手拿起手機。

“現在不難受了?”他調了調暖氣,“早上那會兒跟丢了魂似的。”

“就還有點鼻塞,喉嚨也還有那麽一點點不适。”我點進微信,翻開那些未讀消息。

公司元老茜西給我發來信息:“離,現在好點了嗎?你怎麽樣了?”

“剛從醫院回來,挺好的。”

茜西:“哈哈,我就知道,你的愛人那麽溫柔有禮,肯定能把你照顧得很好!”

我在聊天框緩緩輸入一個問號。

茜西手速飛快,沒幾秒就回我:“他今天早上幫你請假,那個聲音好溫柔,真讓人感覺是在聽英國播音男的vlog。”

“嗯……茜西,事實上,他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好呢,我知道了,你們好好休息,好好睡覺。”茜西回完我,就空降到另一個軟件的員工群慰問員工。

我的目光落向廚房煮面的那個身影。

我點開搜索引擎,停頓半晌,輸入一個問題,然後點擊搜索。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會想見他,會很在意他,和他一起的時候會心跳加速。”

“對他沒有防備,在他面前變得愛笑,喜歡和他分享生活,也會為他擔心。”

“我想反問樓主,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會怎麽樣?在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的心裏應該已經浮現出那個人的模樣了吧?”

可我的心裏一片空白。

不對。

我擡眼,孟宴臣就在我旁邊,端好碗催促我過來吃面。

應該,是有答案了吧。

(作者有話說:這個趙離小朋友為什麽會夢到棕熊和蝴蝶捏,是因為孟宴臣背她扶她,還有她靠着孟總的時候,她雖然是迷迷糊糊睡着,但是觸覺在身上,所以大腦經過處理傳遞到了她的夢境,千萬別誤會,只是風寒感冒和流感,但不是吃了菌子,阿離沒有出幻覺亂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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