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雪花在初春的暖意中漸漸消融，孟宴臣和我先後回到燕城。

飛機快降落時，我打電話給媽媽報了平安，再發信息通知他。

下飛機後正是午後，機場大廳落地窗外還是蔚藍的天色。

孟宴臣穿着一身羊絨大衣垂手而立，在機場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柔和又疏離。

我拖着行李走到他身邊。他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然後牽起我的手：“走吧，回家。”

我努力壓下嘴角，奈何內心的愉悅抑制不住，只得歡快地捏捏他的掌心。

扭頭看到，身側的他也一樣。

他笑起來，右臉上有一個括號似的酒窩，很可愛。

我想了想，揚起嘴角，露出我左臉上的小梨渦。

這樣一左一右、一深一淺的笑意，剛剛好。

下車時，他斟酌着開口：“我能跟你一起上去看看阿姨嗎？”

我一愣，然後唇角微揚，淺淺一笑：“走吧。”

他走下車打開後備箱。

我順着他的動作看去，被驚了一下：“你怎麽準備了這麽多東西？”

他一手提着我的行李，一手拿着各種禮盒往樓道走。末了，他還回頭笑看我：“女朋友還不帶路？”

我忍不住輕捶一下他。

來到家門口，他放下行李騰出手來輕輕扣門，然後我上前插鑰匙入孔開門。

媽媽正坐在陽臺侍弄花草，聞聲而來：“阿離回來了。”

看見孟宴臣，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和驚喜：“小孟怎麽來了？”

他将行李和其他東西放下，被媽媽招呼着換鞋坐在沙發上。

“媽媽，”我坐在孟宴臣旁邊，在媽媽的注視下有些不自然地拉住他的手，“給您介紹一下，孟宴臣，我的男朋友。”

“阿姨好。”他淺淺地笑着。

媽媽點了點頭，和藹地笑起來，一雙布着皺紋的眼睛溢出喜悅：“好，你們都是好孩子。你們既然決定要在一起，那一定要好好經營這段感情。”

她站起身來，雖然還是笑着，但總歸有些慌亂：“阿離，你帶小孟到家裏和小區裏到處走走，我去給花澆澆水！”

“別呀媽媽，”我嘟囔着嘴，“我們還想陪您再唠唠嗑呢。”

她擺擺手：“你們剛出差回來，肯定需要單獨相處相處，我可不想打擾你們，哈哈哈……”

我們相視一笑。

其實，和孟宴臣在一起之後的生活的确沒有什麽很大的變動。

一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偶爾感到有些不真實，可他又一直真實地牽着我的手。

唯一很大的變動，可能是我的心跳常常跳的有點不正常？

又或者，我們臉上的笑會比以往更多。

周末的時候，我們兩家人約定要在一起吃頓飯，地點定在孟家名下一家生意興隆的餐館裏。

孟宴臣接我和媽媽到的時候，孟父孟母和許沁都已經就坐了。

兩家人愉悅地握手，邊吃菜邊聊天。

付阿姨說：“宴臣這些年身邊也沒幾個異性，都快愁死我了。還好現在交了女朋友，而且還是阿離這麽有能力的姑娘！”

媽媽也高興地開口道：“聞櫻，我們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那些恭維的假話就不必出現在你我之間了。”

“懷瑾，聞櫻，你們孟家家大業大，要是說門當戶對，我們家的條件自然是連你們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的……”

話還沒說完，孟叔叔便趕緊打斷：“你這說的什麽話。”

付阿姨也想開口說些什麽，媽媽卻用眼神制止了，她繼續笑道：“這的确是不争的事實。小孟這孩子也被你們培養的很優秀，我也很欣賞這樣有本事的年輕人——但是，我們家阿離也不差。”

“她這些年來，學習上品學兼優，工作上也勤勤懇懇。我是看着她長大的，我最了解我的阿離。現在創業了，還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凡事也能獨擋一面了。這兩個孩子在精神和能力上都是對等的，阿離不比任何人差。”媽媽緩緩開口。

聽着媽媽的話，我沉默不語，內心掀起了萬千苦澀。

我一直在金融的路上堅定地走着，是媽媽一直在背後支持我。沒有媽媽的關懷和鼓勵，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媽媽總說，遇上我是她半輩子的福氣。可我呢，我有這樣好的媽媽，不也是我的幸福嗎？

一雙手搭在我的手上，安撫地輕拍一下。

擡眼就撞進了孟宴臣關切又帶着堅定的眸色中，我不禁鼻子一酸。

付阿姨笑起來，語氣中滿是真誠：“我們都知道，阿離和宴臣都是好孩子。”

“爸爸媽媽，趙阿姨，你們在聊什麽呢，趙離和哥哥是要結婚了嗎？”在一旁吃東西的許沁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付阿姨輕聲呵斥：“沁沁，大人說話你就吃你的東西。”

孟宴臣也不悅地蹙起眉來：“沁沁，別沒大沒小的。”

許沁似乎沒想到孟宴臣也會出聲，明顯愣了愣，然後低頭繼續夾菜，悶聲說了句：“那我幹脆就不打擾你們了，叫我來做什麽。”

孟父笑着調侃一句：“沁沁都成家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

付阿姨沒接話，繼續說：“阿離和宴臣現在事業前景都一片光明，他們兩個在生活和工作上還能相互照顧，我們都很放心，也很支持他們的感情。”

“是的，我一定會很認真地對待和阿離的感情。”孟宴臣鄭重地說。

桌子底下兩只手握的更緊了些。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該說的都被說完了。

他往我碗裏夾了塊蝦片：“吃肉。”

我點點頭：“你也吃。”

孟叔叔笑起來：“之前老早就聽宴臣跟我提起趙離，他把人家小姑娘的商賽演講視頻和競标方案都推給我看。這一看還真了不得，阿離真是年輕有為啊。”

“現在這年頭，能單單靠自己就打拼出一番成績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了孟宴臣一眼，點頭笑道：“您過獎了。”

“不算過獎，這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飯桌上是其樂融融的氛圍。

家境不同的戀情會很難，但勢均力敵又一起努力的戀人只會更堅定。

晚飯過後，餘晖還未散盡。樹影婆娑，我們在餐館後的林蔭小道散步。

剛踏上另一條鵝卵石路，許沁便跟過來了。

“哥哥。”她輕聲叫道。

我能注意到，許沁好像從吃飯開始時便情緒不佳。

聽媽媽說她已經和我們巷子裏的宋焰結婚了，現下應該是婚後鬧了點小矛盾吧？

她忽視我，我自然也沒有必要理睬她。

她一雙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泛着水光的透亮眸子有些悲傷。

她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哥哥，我問你，你是真的喜歡趙離嗎？還是僅僅是因為趙離能給我們家帶來利益。”

聞言，孟宴臣臉上露出了無奈與愠怒：“沁沁，你今天一直都這麽無理，媽媽教的禮數你都忘了是嗎？”

我的手還挽着孟宴臣。

“哥哥，你為什麽不正面回答我？”她微微提高了聲音，“你……我不希望看到你為了爸爸媽媽就過的不快樂……”

聞言，我抽回手，雙手随意交疊在身前，淡淡開口：“許沁妹妹，不要拿這種問題來冒犯我們的感情。”

孟宴臣察覺到我的動作便是一愣，然後微垂雙眸：“有趙離，我怎麽會不快樂呢。”

許沁沉默了，雙眼緊緊盯着我們。

良久，她才洩氣了一般轉身離開。

孟宴臣有些僵硬地将我的手搭回他的胳臂上，使那兩只再次交疊的手顯得很奇怪。

見狀，他又生澀地放下我的胳膊，輕輕牽起手：“走吧，繼續散步？”

我對上他小心翼翼的目光，心中一動，便點點頭，兩個人肩并肩迎着最後一縷霞光走去。

“趙離，我第一次談戀愛，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就提出來。”他開口。

“嗯。”我應了聲。

“要是有人說你不好，你也告訴我。”他停下腳步，專注地看我，“以你為主，我不勝榮幸。”

風聲與孟宴臣的說話聲送進我的耳中。

“知道了……那孟宴臣，你要虛心接受批評……”我又捏捏他的掌心。

我想起一句話來。

是微風，是晚霞，是心跳，是無可替代。

落日藏在山後，月亮高懸在天邊，風與林梢相掩映，小路邊上有兩個小人，在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