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五章

随着謊言的揭露,夫妻二人的身份變得十分尴尬,若說以往,他們是自欺欺人,那麽現在,他們只剩下了自欺。

主人家的費勁包裝和托舉,只想讓他們做一對小有名氣的上流夫婦,即可以讓他們生活的體面,又可以減少代持被暴露的風險,而且,憑借他們的名氣,還能對生意有所幫助。

若是他們低調做人,那他們仍是住在京中繁華地段的闊少小姐,還能聽主人的安排,穿戴上不屬于他們的昂貴首飾衣裳,出入一些光鮮亮麗的場合,在馬場別墅接待一些非富即貴的客人,奴仆和客人們都會對他們彬彬有禮,主人家自不會虧待他們,總有一日,他們能像他們的父母那般,從主人家得到一些財富,甚至成為某一方面的真正掌權人。

然而,他們迫不及待的炫耀着,目中無人的顯擺着,甚至暴露了草包的真相,繼而,引起知情者們的議論,最終淪為京中笑料。

主人家也得知了消息,只覺得氣憤,如此沸沸揚揚下去,總有好事者挖出代持的真相,主人家雖沒有趕走他們,卻也轉述了不滿,不再為他們送來上流聚會的入場券,那些出入此類場合所需的衣衫首飾,再也見不到了。

原本報銷式的生活,變得更加捉襟見肘,主人家不開心了,自會苛責闊少的父母,因而,闊少從母親那裏得到的錢財,越來越少。

他們徹底淪為了馬場別墅的司機和接待人員,甚至有看在主人家面上來馬場游玩的賓客,直述對他們的嫌棄,拒絕他們陪同用餐。而馬場的管家和奴仆們,面對他們時,非常尴尬,他們不屬于別墅的奴仆,不歸管家管理,甚至面上看去,他們是先生太太,需尊敬些,但主人家又交代了管家,要看好房子,不許閑雜人等出入客人會出入的場合。

窩在狹小的傭人房倒不是什麽大事,說起來也是住在大別墅裏,最頭疼的是,他們的三餐需要自理,畢竟他們不可能和奴仆們吃一樣的飯菜,他們也曾開口,讓管家安排好他們的飯食,打掃好他們所居之地的衛生,但管家明确的告訴他們,他是別墅的管家,不是他們的管家,因而,只會聽主人家的指令,不會聽他們的使喚,好在賈小姐的母親疼愛女兒,總會給他們送去一些飯菜,這時,他們擁有的那個小小的餐廳就派上了大用場。

他們并不甘心,永遠窩在馬場的傭人房裏,好在,名義上,他們仍舊是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憑借這個,他們仍能混進一些自認上流的場合,他們總想着,憑借他們自身的才華和曾經積累的人脈,能夠大展宏圖一番,殊不知,他們不過是兩個草包,他們所謂的人脈,所謂的特別好的朋友,不過是出于禮貌,曾在宴會上跟他們碰過杯。

有瞧不上他們的,但也有不知情的,還有被他們忽悠住的,更多是想看笑話的,所以,他們确實也不缺朋友,仍舊過的熱熱鬧鬧,只是他們的穿着,出入的場合,越來越同他們的豪車不匹配,不過,早就有人告知過賈小姐,賈闊少的豪車可不是他的,只是當時的賈小姐,被徹底忽悠住了,待如今回過味兒來,已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天,他們駕駛着豪車,從自認上流的聚會上,回到了小到只容下一張床的住處。

賈闊少邊脫下衣服,邊說:明兒去問媽拿點錢,咱做幾身衣裳,我有朋友,咱去他那,他那特好,他能做出那種,看上去跟貴的一樣,其實很便宜的衣裳,咱穿上,保管別人看不出是便宜貨。

賈小姐身上的衣裳,還是留學海外時所買的,雖說,當時名貴的衣衫首飾已讓她變賣了,哪想到,那時覺得不入流的衣裳,在如今,竟是她所擁有的衣裳裏,最體面的了。

賈小姐:不一樣的!貴的就是貴的,便宜的料子,就算再像貴的,也跟貴的不一樣,而且,剪裁啊!縫制啊!都是有講究的,哪怕別人看不出來,穿在自個身上,那個合身度,那個舒适度,也是不一樣的。

賈闊少:啧!我說一樣就一樣,你想下,你想要啥樣的,最近旗袍特別流行!給你做幾身。讓他們都看看,我的太太,腿多長,腰多細,咱讓裁縫給你做的包身一點,叉開的高一點。

賈小姐隐約察覺出,賈闊少對她的态度并不尊敬,雖他語氣是寵愛的,可總覺得,他并未将她當作平等的人來看待,只是像對待寵物一樣的。

賈小姐:那樣不好吧!還是得體一些吧!

賈闊少:怎麽不得體了?我只是想叫人知道一下什麽是美,你瞧那些西洋畫裏,那些個女的,都是大大方方的展示美,怕什麽啊!不用在意那些不懂藝術人的想法,他們就是嫉妒,你知道吧!不過我就喜歡別人嫉妒我,就是要讓別人看見,我太太多好。哈哈。我真恨不得給你拍了照片,發到報社去,讓所有人看看我太太多美。

賈小姐:可我不想。

賈闊少:你怎麽不想了!你怎麽越來越俗氣了?那曾經,你不還當過model,還是洛神嘛!我就覺得挺好,你可是洛神,多少人瞧着那畫,誇贊你是美女,可這美女就落到了我手裏,從見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逃不掉了。你是我太太,我要給你拍照片,你應該很開心才對。

賈小姐又羞又惱,不知為何,藝術和真愛再也不能蒙騙她的認知。

曾經,賈小姐為了籠絡賈闊少的心,會做出百依百順的谄媚模樣,之後,她的過往被揭露,更加低三下氣的讨好賈闊少,如今,賈闊少并非真闊綽的真相已經揭露,賈小姐不想再辛苦單方面付出情緒價值。

賈小姐摘下手上碩大的鑽戒,問:是!我的那些富貴和體面,都是裝的,都是假的,難道你的就是真的嗎?

賈闊少一時懵了,賈小姐第一次用這樣的态度跟他說話,他問:你什麽意思?

賈小姐将手中的鑽戒扔到賈闊少身上,那是她唯一的首飾,曾經她認為,這枚夠大的鑽戒,能掩蓋她沒有其他昂貴首飾的窘迫,能支撐她,穿着很多年前的舊衣裳,出現在光鮮亮麗的場合,每當看到真正的貴婦名媛,她都會看看手上的鑽戒,那是她最後的體面。

這枚鑽戒是她的婚戒,婚禮前他們曾在歐洲游玩,那時,她看上了一顆名貴的鑽石,暗示賈闊少買下,但賈闊少用熟練的話術,拒絕了她。

就在她感到失落時,婚禮上,賈闊少拿出了如今這枚婚戒,上面的鑽大的浮誇,比她先前喜愛的還要大。

賈小姐歇斯底裏道:當時,你說這顆鑽,是你拜托朋友辛苦尋到的,你說不買我喜歡的那顆,是因為那顆太小,配不上我,是因為,你想給我最好最大最珍貴的鑽戒。我不懂珠寶,難道你也不懂嗎?我現在才知道,鑽戒并不是越大越好,你這顆鑽,除了大一無是處。我還每日戴在手上,四處同人講,你如何珍愛我,尋得這麽大的鑽來。今日,才有人告知我,你送我的這顆鑽,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你還有什麽是真的?這鑽真是不好尋,這樣大小的奶白色的鑽石,也真是為難你找到,也真是為難你,這般費盡心思的哄騙我。這麽久以來,我就是個笑話,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笑話!

賈闊少撿起掉在地上的鑽戒: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的嗎?你不是跟我說,無所謂價格,無所謂貴賤,最重要的是心意,最重要的喜歡嗎?這個鑽确實不貴,但也不便宜,你出屋去問問那些仆人,他們可買不起。再說了,這是我們的婚戒,多有意義啊!

賈小姐: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的不是跟外頭的奴仆比,不是跟大街上為了口飯拼命打拼的普通人比,我要的是住在大宅子裏,能夠穿好料子的衣裳,能夠去歐洲買昂貴的首飾包包,能夠有奴才小心伺候着,我想做京城裏的貴婦太太,想要出門了,被人尊敬。我想被人寵着,被人哄着,我想過不為了錢發愁的生活。

賈闊少:這怪誰呢?難道我就不想當闊少爺?再說了,原本不就是在地段好的大宅住着,有仆人伺候着嗎?咱日子過成這樣賴誰啊?我是假,是吹大牛,是裝闊,可我那豪車就算不是我的,也是我開着,對,我是主子家的司機,可我接送的都是平常人想見也見不到的貴族名人。那你呢!你要不是說的天花亂墜,又是英文,滿文,又是粵語,法語的,還騎馬,還藝術。你但凡腦子裏有點真材實料,咱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賈小姐:你這是怪我?你怎麽有臉怪到我頭上,當初我就該聽我同學的,他說的對,你就是個吹大牛的,你的車根本不是你的。

賈闊少:我的車怎麽不是我的了?誰開着就是誰的!還同學,你畢業了嗎?你真以為,你拍張畢業照就算畢業了?你怎麽不說說你家的宅子,我倒是也好奇,你父母為了讓你嫁進富貴人家,還勒緊了褲腰帶,租着住不起的房子,何必呢!我爹媽至少不這樣啊!我騙了你,你就好到哪裏去了嗎?要是你不裝出風輕雲淡,不在意錢財的模樣,能上我的當嗎?

二人把憋在心中的所有話都說了出來,甚至夾帶着髒字,開始了互相攻擊和辱罵,他們把能想到的最難聽,最紮心的話都抛給了對方。

最後,賈小姐坐在屋裏捂着臉哭泣,賈闊少坐在院裏,他們隔着一扇門,屋裏的人在哭泣,屋外的人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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